說好對師尊大逆不道呢 第49節
“之之”將冪籬一角掀開,露出一個無奈又溫和的笑容,輕聲道:“師兄,別叫我這個名字?!?/br> 這人正是明修詣。 四年多的時間,明修詣已經從當年滿臉青澀的少年長成了溫潤如玉的青年,他五官長開了,顯得既清冽又莫名溫和,一雙如玉似的眸瞳靜靜看人時,比那神佛還要讓人心靜。 越既望見水妖撲騰著再離開也無法借水逃離,勾唇露出一個有些張狂的笑,還是叫他:“之之,不錯啊,給你記一功?!?/br> 明修詣及冠時是宮梧桐給他定的字,想來宮梧桐那種不靠譜的性子哪能定什么好聽的字,但明修詣還是很守規矩,覺得還是長輩賜字較為穩妥。 宮梧桐當時喝得醉醺醺的,聞言迷迷瞪瞪看了他好一會,懶洋洋地一笑,道:“修詣修詣,修省詣絕,嘖嘖,很好的名字,那我就給你起個……唔,‘至’吧,也不知道你爹到底想讓你到什么樣的造詣,你就自己努力,看看啥時候能到吧。哦對,再加個字是吧,那就,至之?!?/br> 明修詣:“……” 明修詣差點被這個‘至之’給激得雞皮疙瘩掉一地,但這兩個字飽含著師尊對自己的殷切期望——明修詣自己認為的——所以就算再不喜歡,也只能捏著鼻子接受了。 只是,第二日宮梧桐醒酒了后,聽到明修詣的字定了“明至之”,笑得差點從軟榻上翻下去。 “哈哈哈哈至之,這名字真的很不錯哈哈哈?!?/br> 明修詣:“……” 那一瞬間,明修詣感覺自己的心境有些奇怪,認真想了半天,覺得那應該就是話本中妄圖欺師滅祖的感情吧。 見那水妖還在掙扎,明修詣抬步上前,微微一抬五指,指縫間夾了幾根小小的木簽,他眼睛眨也不眨地將裹挾著靈力的木簽朝著不遠處的水妖身上隨手一扔,姿態飄然又雍容。 木簽直直刺入水妖的身體,當即枯木逢春化為猙獰巨大的藤蔓,將水妖整個困住,再也掙扎不得。 他將冪籬拿掉,身形頎長墨發披散而下,唇角就算不笑也帶著三分柔和笑意,果真如同仙人。 越既望說:“之之,快過來幫一把!” 明之之:“……” 仙人有點想打人。 第42章 元嬰圓滿 南方多河流,此處又離九方山不遠,運生不少精怪,這只水妖便是其中之一。 明修詣用藤蔓將水妖束縛在原地,水妖離了水活像是渴死的魚,就算被五花大綁還是掙扎著撲騰,只是幅度太小,顯得有些莫名可憐。 瞧見水妖被徹底制住,景澈這才將劍拔了出來,他嫌棄地甩了甩:“噫,好惡心啊,它的血是淤泥嗎?” 越既望將劍收了回來,他糙得很,根本沒有臟的概念,瞧見劍尖上的“淤泥”,面不改色將袖子一撩,把那粗布當成擦劍布,草草擦干凈了。 景澈和明修詣一臉菜色,不約而同離此人遠了些。 “矯情?!痹郊韧乘麄円谎?,“既然在外歷練了還講究那么多干嘛,當少爺嗎?” 景澈沒好氣道:“但你也太臟了,我都懷疑你這身衣裳洗過沒?” 越既望咧嘴一笑:“要不你來試試看?” 明修詣都習慣這兩人的拌嘴了,充耳不聞走到水妖旁,將手掌貼在那嗚咽著水妖眉心,閉眸將靈力注入其中。 這一年來,明修詣做這種事已經駕輕就熟,很快就將這龐然大物直接散了靈。 水妖沒了靈力,化為一棵水草,蔫噠噠地落在泥土中,不動了。 明修詣輕輕睜開眼睛,一旁越既望已經按著景澈的腦袋往他懷里懟,猙獰笑著道:“來啊,你來看看我衣裳洗過沒?!” 景澈拼命掙扎,慘叫道:“果真沒洗過!小師弟!之之!救命啊——” 明修詣:“……” 明修詣揉了揉眉心,無奈道:“別鬧了,獵完最后一只水妖,我們該回宗了?!?/br> 景澈撲騰了半天終于掙脫了越既望的魔爪,恨不得跳到水里洗個澡,他沒好氣道:“若不是這只水妖跑得太快,我們早就回宗了?!?/br> 三人將周遭收拾了一番,打算回九方宗。 明修詣將冪籬戴上,他已至元嬰,體內的寒冰靈種素日里總是無意間散發寒意,這冪籬是宮梧桐給他的護身靈器,能夠抑制寒意往外擴散,省得他整日用靈力壓制。 幽靜的田邊,村鎮間似乎有人在辦喪事,隱約傳來一陣撕心裂肺地哭嚎。 明修詣微微偏頭看了過去。 一個滿頭白發的女人死命扒著一口棺材,哭得渾身都在發抖。 “娘錯了,娘錯了!” 她來來回回只會說娘錯了,旁邊的人將她扶起,輕聲安撫她。 鬢間有些白發的男人抽著煙袋滿臉暴躁之色,大概是被哭聲煩透了,他惡聲惡氣道:“你明知曉她不會水,為何不看好她?!” 白發女人哭得更厲害了。 不知為何,明修詣駐足,看著那哭得幾乎斷氣的女人,恍惚中響起來一事。 四年前他曾在蓮畫道進入過宮梧桐的識海,聽說過類似的話。 “娘親,囡囡不會水?!?/br> “娘錯了?!?/br> 明修詣愣了好一會,直到越既望叫他,他才回神,神色復雜看著那世間一角的悲傷,抬步離開。 十里的路程對于修士而言只是轉瞬之間,三人很快就回到了宗門。 景澈要去尋長老告知水妖的事,越既望打算先去山泉洗個澡換個衣裳,省得被愛干凈的師尊罵一頓。 明修詣戴著冪籬從九方宗主山往側峰紅塵苑走去。 只要是九方宗弟子,無人不知道那成天戴著冪籬的怪人是小圣尊的小弟子明修詣,瞧見他回來,全都同他打招呼。 “之之師兄終于回來了??!小圣尊都念叨許久了?!?/br> “恭喜之之師兄歷練回來!” “之之師弟,此番歷練可有什么收獲???” “之之……” “之之??!” 明修詣:“……” 明修詣聽得唇角抽動,好在冪籬擋住他的神情,他勉強笑著回應了幾句,幾乎是狼狽地逃回了紅塵苑。 明修詣及冠后沒幾天就隨著長老下山歷練了,這個名字當時也只有宮梧桐和睢相逢知道。 睢相逢沒那么閑會散播他這個“之之”的名字,只有閑得很的宮梧桐才會如此。 明修詣被之之來之之去喊得頭大,好不容易回到了紅塵苑,迎面遇到睢相逢。 睢相逢大概煉丹時又沒控制好火候,被炸得頭發都豎起來了,明修詣差點沒認出來了,仔細從那熟悉的咳嗽聲認出來人,規規矩矩地抱拳行禮。 “二師兄?!?/br> 睢相逢小時候被喂了太多傷身體的藥,哪怕年齡比明修詣大,身子卻比他要矮個半頭,他悶咳了幾聲將喉嚨里的黑煙咳出來,嘖嘖稱奇地看著明修詣,道:“一年都沒有消息,可以啊明之之,膽子真大——大師兄呢?怎么沒和你一起回來?” 明修詣適應能力很好,勉強接受了“之之”這個名字——因為他不接受也沒辦法。 他微微頷首:“大師兄說要去山泉洗個澡再回來?!?/br> 睢相逢和越既望關系很好,聞言古怪看著明修詣:“你還真信他這一套?他從來不洗澡的?!?/br> 明修詣:“……” “他八成是知道師尊會生氣,先躲起來等著你先挨揍呢?!鳖∠喾?,“等師尊差不多消了氣,他鐵定最先出來?!?/br> 明修詣:“……” 他從來不知道那粗枝大葉的大師兄竟然有這么聰明的一面?! 睢相逢幸災樂禍:“快去挨罵吧,師尊正在房里喝酒呢?!?/br> 明修詣認命地點頭,將在歷練時在路上尋到的一棵罕見藥草遞給睢相逢,緩慢去尋宮梧桐。 睢相逢十分喜歡這棵藥草,他見明修詣那背影好像要去上刑,罕見起了同情心,打算上前去幫著勸勸師尊,別把小師弟罵得太狠。 明修詣剛走到宮梧桐緊閉的房門口,還沒敲門,一個東西直直砸在雕花木門上,宮梧桐帶著醉意的聲音從里面傳來。 “滾出去!” 本來還要去勸師尊的睢相逢膽子小,見狀嚇了一跳,連忙輕手輕腳地跑了。 不敢勸,小師弟還是聽天由命吧。 明修詣無聲嘆氣,在門口站著,輕聲道:“師尊,我回來了?!?/br> 里面又傳來一陣扔東西的聲音,宮梧桐看起來氣得不輕,竟然不理他了。 明修詣也沒有被嚇跑,禮數有加地扣了扣門,道:“徒兒能進來嗎?” 內室傳來宮梧桐的哼唧聲,似乎是在拒絕。 明修詣知曉宮梧桐特別難哄,沒聽到準許便乖順站在門口,乖得好像一根柱子。 宮梧桐大概是喝醉了,醉醺醺地在里面說了幾句胡話,接著他不知做了什么,明修詣耳尖地聽到一聲身體重重砸在地上的聲音,宮梧桐倒吸一口涼氣。 明修詣一怔,也不管宮梧桐準不準許進去了,將冪籬拿掉,直接推門而入。 “師尊……” 撩開白紗進到內室,明修詣環顧一圈,果不其然瞧見宮梧桐已經整個人躺在地上,墨發白袍鋪了一地。 一旁的酒壇已經歪倒,正在緩緩流著醇香的酒。 明修詣飛快上前,先將渾身癱軟的宮梧桐從地上扶起來,又將酒壇扶正,無奈道:“師尊,酒并非好東西,往后還是少飲為好?!?/br> 一旦他失去意識,那紅繩都把他直接勒得岔了氣,所以宮梧桐就算喝酒也從不會讓自己喝得徹底醉過去,他還保留著一絲清醒,迷迷瞪瞪看了明修詣一眼,抬手就要打他。 明修詣任打任罵,見宮梧桐的手都甩過來了也不躲,任由師尊發泄怒氣。 出外歷練一年之事,明修詣也身不由己,那帶著他們的長老異常嚴厲,防止他們偷懶,也為了不讓他們有任何師尊過來相救的僥幸,自下了山后便不讓他們和外界有任何聯系,只當自己是個無門無派的散修,萬事全靠自己。 宮梧桐巴掌都扇了過去,但馬上到明修詣臉頰時還是沒忍心,直接將力道收了個一干二凈,五指幾乎是貼著明修詣的臉頰輕柔撫過去。 明修詣本來已經做好了被打的準備,乍一被撫他微微怔了一下,才垂眸看向宮梧桐。 “混賬?!睂m梧桐的手倏地垂了下來,小聲嘀咕道,“手軟了,等我酒醒了再和你算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