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對師尊大逆不道呢 第30節
玉鉤劍上全是森森寒意,光芒和月光相襯,隱約泛著絲絲縷縷的白霧。 明修詣知道這是他丹田中那個冰靈種在影響他的劍意,因紅塵苑小院子被毀的事,明修詣隱約對其有些排斥,但又不知道如何壓制。 用靈力將玉鉤劍上的寒意驅除后,明修詣才輕輕松了一口氣。 他正要去后院凈手,剛一轉身,一襲白衣的宮確不知何時站在主院和偏院的拱門旁,安靜看著他。 明修詣一愣,立刻跪下行禮:“見過圣尊?!?/br> 宮確淡然開口:“寒冰靈種既寄于你丹田,經脈靈力自然會帶著寒意?!?/br> 明修詣看了看手中的玉鉤劍,果不其然方才已經驅散的寒意只是被他握了一會,已經再次席卷而來。 “起來?!睂m確轉身,白袍在燈下顯得莫名溫和,“隨我來?!?/br> 明修詣忙起身跟了上去。 宮梧桐正在院子里測陣法,臉上不知在哪里蹭得一抹朱砂,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向宮確,視線又落在跟在后面的明修詣。 “爹,您什么時候回來的?” 宮確抬起手在宮梧桐臉上一抹,將他臉上的朱砂擦去,動作說不出的輕柔。 “我帶他出門一趟?!?/br> “???”宮梧桐仰著頭任由他擦,隨口道,“帶修詣?去哪兒?” 宮確沒說,只道:“很快回來?!?/br> 說罷,抬步就走。 宮梧桐對他爹雷厲風行的行事風格習慣了,微微一頷首,看向一旁作勢要跟上去的明修詣。 他本是想要說幾句sao話調戲調戲小徒弟的,但忘了自己身上還有那符,開口便是一派作為貼心師尊的叮嚀囑咐。 “莫怕,我爹指不定是要指點你劍招呢,去吧?!?/br> 明修詣倒吸一口涼氣。 宮梧桐:“……” 宮梧桐氣不過去,回頭瞪了宮確的背影一眼。 他對圣尊發不了火,只能將火氣撒在明修詣身上,沉著臉讓明修詣滾:“乖啊,師尊等你回來?!?/br> 明修詣大概被溫柔的師尊嚇住了,小臉木然,同手同腳地走了。 出了紅塵苑,明修詣才堪堪回過神來。 他習慣了宮梧桐的插科打諢為師不尊,乍一對上這幾句“人話”,竟讓自覺意志堅定的明少尊嚇得膽戰心驚,又開始cao心他師尊是不是把腦子睡出問題來了。 正在他胡思亂想時,面前的路隱約出現了些許變化。 宮確所過之處,兩邊都盛開著細細密密如雪似的婆羅花,明修詣本來并未在意,只是越往前走身邊的花便越白,白到將路邊花叢都遮掩住了。 等到回過神時,兩人已經位于一處雪山之巔。 明修詣愕然,回頭看去。 紅塵苑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蔓延至天邊的雪山之脈。 周遭刮著風雪,宮確卻像是什么都沒感覺到,那單薄白衣連個衣角都未動。 明修詣身上有寒冰靈種,也沒察覺到多少寒意,他嘗試著道:“圣尊,此處是……” 他還以為這里是圣尊的幻境,誰知宮確卻冷淡開口。 “寒山關?!?/br> 明修詣想了一下,悚然看他。 寒山關是三界最北的山脈,常年冰雪覆蓋,徹骨嚴寒,和九方宗隔了十萬八千里。 圣尊修為,一步千里。 宮確沒在意明修詣的震驚,開口道:“你是想修道還是入魔?” 明修詣怔然一瞬,才正色道:“自然是修道?!?/br> 他是正道首尊明寂之子,哪怕已不是明峽島之人,也斷無去修魔的道理。 宮確淡漠的眼眸仿佛在看虛空并不存在的東西,突然毫無征兆地說起其他事:“你出生時我曾看到過你的命數?!?/br> 明修詣疑惑看他:“命數?” 宮確用一種極其溫和的語調說出讓人徹骨生寒的話:“十六歲,非命夭折?!?/br> 明修詣渾身一僵,稚嫩的臉上全是迷茫。 “夭……折?” 可他已經過了十六歲生辰,還有一月便十七,依然還好端端活著。 明修詣縮在袖中的手猛地一握,喃喃道:“圣尊的意思是,我……會在十七歲之前死于非命嗎?” 明修詣一直覺得自己在魔族走了一遭早已知曉何為無望,直到宮確這句話說出口,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有多可笑。 有什么比早早知曉自己死期更要絕望的事呢? 明修詣心口發酸,心想既然早早要死,他寧愿死在魔族,也不要在得到希望后再被踹下深淵。 宮確自幼便有一雙看穿人世間因果的眼睛,他既然說出口便說明不會有錯。 可誰知,宮確卻輕輕搖頭。 “不?!?/br> 明修詣微愣,猛地抬頭看他。 “當年我去明峽島時,梧桐也要跟著過去?!睂m確道,“當時他年紀小并不懂事,我還未將你的命數告知,他便插了一句話?!?/br> 宮梧桐的眼睛似乎能看到更多,當時的他只有十歲,藏在宮確大氅里,扒著爹爹的手臂好奇地看著那小小一團的孩子。 宮確正要對滿臉期盼的明寂說出“夭折”的命數,宮梧桐突然伸手在空中攏了一把,脆生生笑道:“爹爹,好奇怪,他有兩條河?!?/br> 宮確話音一頓,低頭看他。 宮梧桐細嫩的手指在空中仿著河流流動的地方一點點游著,只是才兩下,他手指便停在半空。 他歪歪頭,說:“斷啦?!?/br> 明寂奇怪地看著他。 宮確猶豫一瞬,低聲問:“另外一條呢?” 宮梧桐又繼續按著那條河去看,好一會才開心笑著說了一句誰都沒懂的話。 “遇生死,南行過死路?!?/br> 明寂抱著明修詣不明所以。 宮確看著宮梧桐的異瞳,好一會才揉揉他的腦袋,對明寂道:“記住這句話?!?/br> 明寂對宮確的話奉為圭臬,更何況這句話極其不詳,卻又帶著一絲生機,記住總歸是沒錯的,聞言立刻點頭。 “多謝圣尊?!?/br> 宮梧桐在他爹懷里不滿地嘀咕:“那小圣尊呢?” 宮確拍拍他的腦袋。 明寂無奈道:“也多謝小圣尊?!?/br> 冰天雪地中,明修詣喃喃道:“南行……過死路……” 他躍下死路懸崖,得到的便是生的機緣。 “寒冰靈種便是你的機緣,你既已選擇了那條路,便無法再變了?!睂m確道,“寒冰靈種最適合入魔修行,你若強行入道,最好的法子便是將寒冰靈種徹底融入內府,日后修行切忌心魔,方可得大道?!?/br> 明修詣抿唇沉默,大概還沉浸在方才的卦言中。 宮確道:“我給你時間思考?!?/br> 明修詣輕輕吸了一口氣,眸中的迷惘茫然緩緩散去,眸光仿佛被寒意凍住,正色道:“我愿修道?!?/br> 宮確對明修詣的印象并不怎么好——任誰看到冒犯自己兒子的逆徒,無論是不是在做夢,心中都會有那么一點抵觸,不過明修詣這個當機立斷毫無迷惘的選擇,卻是讓宮確對其有些改觀。 他輕輕一點頭:“好?!?/br> 宮確往往沉默寡言,此番算是將半年的話都說完了,他當即不再廢話,抬手掐訣,周遭漫天風雪席卷而起。 明修詣的丹田明明寄著天底下最寒冷的寒冰靈種,但此時卻莫名感覺到一股巖漿折騰的熱意,緊接著,細細密密的疼痛和燥熱像是將他的丹田引爆似的,疼得他當即直接跪了下去。 宮確可不是會耐心安慰人的性子,眼睛眨都不眨繼續用宮梧桐抄寫的法訣助明修詣和寒冰靈種相融。 明修詣也是個狠茬,哪怕痛得要暈過去,也咬著牙一聲不吭。 寒山關終年的風雪好像在一瞬間被凍住,冰凌寒霜仿佛瘋長的藤蔓,密密麻麻朝著明修詣的身體席卷而去,頃刻間將他凍成冰雕。 丹田中的寒冰靈種瘋狂想要逃竄,卻被緊緊禁錮住,緩緩同金丹融合,置于內府。 雪花簌簌而落,有一片輕柔地撫過明修詣的頭頂,被一陣風垂著往旁邊打了個旋。 一瓣如雪似的梨花打著旋落到宮梧桐鼻尖,他偏過頭打了個噴嚏,一抹神識緩緩鉆回「霜下客」的玉牌。 宮梧桐研究那玉簡研究得差不多了,就等著明修詣回來了。 只是他左等右等,明修詣還不回來,剛好霜下客說書的時間到了,索性進入玉牌中去聽說書。 今日的說書劇情異常套路,宮梧桐閉上眼睛都知道劇情是如何發展了。 「半魔體內的魔氣在經脈中四竄,每晚將他折磨得痛不欲生。 沈道君尋到壓制半魔魔氣,讓其能順利修煉的心法,只是要半魔的經脈徹底毀掉,再重新用魔氣筑造。 因為半魔的魔氣太過強悍,沈道君幾乎傾盡自己全部修為,才勉強毀掉半魔經脈。 半魔不知沈道君的打算,還以為是自己半魔的身份泄露,師尊要廢去他的修為折辱與他。 當即恨意四起,暴怒一掌將失去修為的沈道君打成重傷?!?/br> 宮梧桐激動得直拍桌子,靈石嘩啦啦地往琉璃碗里塞。 “太好了?!睂m梧桐從玉牌里出來后還難掩亢奮,捏著玉簡心想,“將寒冰靈種和金丹融合,肯定也要讓人痛不欲生,明修詣終于要對師尊‘陰鷙’了!” 就在這時,紅塵苑外傳來一陣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