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對師尊大逆不道呢 第24節
宮梧桐“嘖”了一聲,覺得他小徒兒就是這點不好,太守規矩了。 他看向越既望,一旁的睢相逢突然開口了——只是發出的卻是方才那幾個鬼哭狼嚎的孤舟城弟子的聲音。 “呵,就算身份再尊貴,奈何卻有個最放蕩的身子,總歸是要被人采補的,有何用呢?” “這話就說錯了,萬人采摘的頭牌花魁能和無人碰過的高嶺之花一樣嗎?” “無人碰過?我怎么聽說江師兄曾經……” “九方宗人人都說那是傳言,可那朵最尊貴的九方花指不定都被采爛了?!?/br> 四下皆靜,被這番膽大包天的話給震驚住了。 周圍一陣死寂,孤舟城的長老被這番話震得靈臺一片空白,就連說過這些話的孤舟城弟子也沒想到睢相逢竟然真的敢一字不差地復述。 當年江巳之事還是孤舟城城主親自過來賠罪,塵無瑕才既往不咎,這些年孤舟城弟子在千仞學府除了一些小打小鬧外,沒受過九方宗多少刁難。 只是卻沒想到,孤舟城弟子竟敢在九方宗山腳下當著九方宗弟子罵九方宗小圣尊。 孤舟城長老本來還要為自家弟子討回公道,這下子,小圣尊不讓他們賠罪已是好的,還公什么道! 他膽戰心驚想著,狠狠瞪了那些不成器的弟子一眼。 那五個弟子踉蹌著跪倒在地,還想要狡辯:“這、這不是我們所言!是他們污蔑!” 可他們自己也知道此事已沒了轉機。 一旁冷眼旁觀的秋卻蟬終于開口了,他聲音嘶啞,手上的玉蟬也不知何時被捏了個粉碎:“要我搜你們的記憶嗎?” 眾人一驚,直接額頭觸地,渾身發抖。 他們當時被景澈幾人打出了火氣,卻又無法找回場子,一時怒火上頭陰陽怪氣說了話妄圖報復一番,卻沒想到那三人竟然敢違反規矩直接殺過來了。 等到沖動消退,清醒過來時,秋卻蟬已經到了。 能進入千仞學府的根骨定是上乘極佳,孤舟城的長老頗有些可惜地看了那幾個弟子一眼,嘆息道:“掌院息怒,他們妄議師長出言不遜,我定會嚴罰,給小圣尊一個交代?!?/br> 宮梧桐全程都在瞇著眼睛看戲,哪怕聽到那些詆毀之語,臉色也絲毫未變,反而饒有興致地笑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又在霜下客那聽說書。 這出戲十分合小圣尊胃口,若面前有琉璃碗,他甚至能大手一揮打賞一堆靈石。 長老并未說口中的“嚴罰”是什么,但自從當年江巳之事后宮梧桐險些去了半條命后,孤舟城便一直想方設法同宮梧桐賠罪。 ——先不說宮梧桐的身份,就單單他煉丹師的身份,三界無數人也想法設法同他交好。 只是宮梧桐什么都不缺,更不會將過錯記在無關人身上,他們一直都沒能有當面賠禮道歉的機會。 幾個弟子不敬師長的污言穢語,若是平常許是發個禁閉半月便算了了,但他們謾罵得卻是宮梧桐。 那些少年小小的錯處,被孤舟城之人有心拿來奉承宮梧桐后,所得到的嚴罰會讓他們根本承受不起。 一時的沖動,葬送了一生的道途。 少年們冷汗涔涔,整個人幾乎癱軟在地上。 此事到了現在,已不必追究誰對誰錯了。 孤舟城長老將失魂落魄的弟子帶走,明修詣三人終歸是私斗了,景澈身為齋長也要連坐,也蔫噠噠地跟著走了。 長老帶著明修詣等人出了長老院,突然想起了什么,忙折返回來。 “掌院,玄齋門口的石頭……” 他剛剛跨進門檻,就瞧見方才滿臉威嚴冷漠氣勢十足的秋卻蟬正抱著宮梧桐的脖子,像是一只大狗似的撒著歡,聲音都啞得不成樣子還在那叨逼。 “前幾天二師兄禁了我兩日的言我都要憋瘋了昨日剛解禁就逮著三師兄說了一天一夜他還把我打了一頓,師兄我嗓子好疼還有沒有藥甜絲絲的那種?” 他一口氣說完后,“唔啊”一聲吐出一口血,應該是嗓子傷到了,卻還在身“殘”志堅繼續叨叨。 宮梧桐任由他在自己脖頸處蹭來蹭去,滿臉想把他搗碎了制藥的漠然。 “卻蟬你為什么不是個啞巴?” 長老:“……” 長老一個踉蹌,差點五體投地趴在地上。 第22章 燈下起舞 玄齋的石頭前幾日被宮梧桐“挫骨揚灰”,今日在原地卻又佇立起一塊新的——正是宮梧桐從明峽島寒潭旁順手取來的那顆。 寒石光滑如玉,散發著未散的冷冽寒氣,上面刻著兩行字。 ——天道聒噪,既容又則。 落款,「宮」。 秋卻蟬和宮梧桐并肩而行,路過那塊石頭眉頭輕皺:“那字是師兄的筆跡?那一橫一數一撇一捺皆是劍意鋒芒,深得圣尊真傳。只是字雖是好字,但若是圣尊回來瞧見,指不定又要罰師兄你跪經?!?/br> 他說著,抬手就要將寒石毀了,宮梧桐輕飄飄一眼瞥來,眼尾寫著“你敢?” 秋卻蟬立刻將爪子收了回來。 兩人回了紅塵苑,明修詣三人不知要受到什么責罰,此時還未歸來。 宮梧桐走到煉丹室,拍開門上的禁制,抬步進去。 秋卻蟬熟練地幫宮梧桐解下肩上的大氅放在一旁,左右看了看,聲音嘶啞,聽著似乎又要吐血了:“師兄多久沒煉丹了?你前幾日說自己沒逢春靈丹了,逢春草三年成熟一回,靈卉谷應該過幾日就送過來了,不錯不錯,剛好能趕上。師兄昨晚發病了嗎,我看三師兄大半夜地飛出去……唔唔唔!” 宮梧桐忍無可忍,拿起一個標注著「秋」的藥瓶,將特意為秋卻蟬研制的藥塞到他嘴里。 秋卻蟬的聲音戛然而止。 這個世界終于清凈了。 煉丹室中三面墻全是小芥格,密密麻麻成千上萬,里面裝滿了靈卉谷送來的無數種藥草,宮梧桐記性很好,哪怕芥格沒有標注藥草,他也能記住所有藥的位置。 宮梧桐開了爐,朝秋卻蟬一伸手。 秋卻蟬個碎嘴子,自小到大被師兄弟們各式各樣的法子禁言習慣了,若無其事地盤膝坐在旁邊,屈指一彈,把一簇幽藍火苗放在宮梧桐掌心。 宮梧桐估摸著火候,將三陽火置入煉丹爐中。 他看也不看隨手一招,所需藥草便從芥格中飛出,如蝴蝶似的落在他掌心,而后被他有條不紊置入煉丹爐中。 煉丹時不可分心,宮梧桐艷美的臉上罕見得沒有神情。 秋卻蟬趴在一旁的小案上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他看,他憋得狠了實在想說話,卻又被鎖了喉嚨,只能用眼神來表達想說話的迫切。 宮梧桐也不看他,將“甜絲絲”的丹藥煉好后,放置在玉瓶中遞給秋卻蟬。 秋卻蟬將藥捏了一顆吃了,被他喋喋不休而傷到的喉嚨終于好受了些。 宮梧桐走到一旁拿起紙筆,龍飛鳳舞寫了幾個藥草的名字,甩手飛給秋卻蟬。 “這些,盡量在一月之內給我搜羅來?!?/br> 秋卻蟬一一將草藥的名字記住,察覺到這藥的效用,詫異看他。 “嗯,新藥的方子?!睂m梧桐點頭,“逢春靈丹不管用了,我需要天級藥草重新煉靈丹。若實在尋不來,我到時候親自去一趟蓮畫道?!?/br> 秋卻蟬皺著眉將紙疊起來,鄭重其事一點頭。 宮梧桐伸了個懶腰,賴嘰嘰道:“行了碎嘴子,跪安吧?!?/br> 秋卻蟬行了個禮,溜達著回去找藥去了。 宮梧桐心軟,給他下的藥只禁了他兩刻鐘的言,秋卻蟬剛出了紅塵苑就解了,還沒走兩步迎面撞上從外回來的云林境。 秋卻蟬打招呼:“二師兄,宗主,今日又去哪里忙了啊,有什么……呃?!?/br> 云林境頭都沒回,掐了個決又禁了他兩天。 秋卻蟬:“……” *** 月朗星稀。 孤舟城長老臉色陰沉地和孤舟城城主連完神識后,冷漠看了跪在地上的五個少年:“收拾東西,明日歸城吧?!?/br> 幾個弟子一聽,悚然抬頭:“長老?!” 千仞學府是三界第一大學府,多少隱世大能居住于此,哪怕隨便一個掃山階的也有可能是厭棄凡塵的大能,更何況那些教導弟子的長老了。 有大能修士的指導,幾乎等同于往他們腳下鋪路,不必獨自琢磨多走彎路。 每年無數弟子擠破了頭才能勉強得到幾個名額,此時長老這一句話便去了五個。 最先開口謾罵宮梧桐的少年悶聲道:“就因為千仞學府的掌院是九方宗之人,說了小圣尊幾句就要受此重罰嗎?既然如此,千仞學府為何不叫九方學府?” 其他弟子也不服這個責罰,紛紛點頭附和。 “學府都建在九方宗了,還說什么三界第一學府,我看是他九方宗一家獨大!連秋掌院指不定也是……” 這話有些大逆不道,一旁還有理智的弟子一把扯住他的手,制止他后面的話。 長老冷眼看他們:“蠢貨,你真以為秋卻蟬是因九方宗弟子的身份才得到掌院之位的嗎?” 眾人沉默,回想起秋卻蟬那副鬼見愁的閻羅臉,不約而同打了個寒戰,不敢多言了。 有個弟子壯著膽子道:“當年江巳師兄只是將小圣尊迷昏,并未做什么猥褻之事,那道侶契也未結成,為何九方宗……” 在長老漠然的視線下,他沒能說下去,但未盡的意思眾人皆知。 長老聽到“迷暈”這兩個字,臉色莫名難看,他一言難盡看了這些闖禍而不自知的弟子,嘆息一聲,喃喃道:“當年江巳若是膽子再大一點,直接色膽包天將事情做到底,此事也不會到這種地步?!?/br> 幾個弟子一愣,不明白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是宮梧桐被江巳當成爐鼎采補,九方宗不該更怨恨孤舟城嗎? 無人知曉長老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但此事已定,千仞學府連夜除名,回孤舟城后若是沒有化神期的師尊教導,算是徹底斷了道途。 丑時三刻,更深露重。 明修詣三人終于掃完山階,渾身疲憊地回了紅塵苑。 越既望摟著睢相逢的肩膀:“你那嗓子是怎么回事?什么人的聲音都能仿嗎?” 睢相逢累得眼睛都睜不開,強撐著點點腦袋,用宮梧桐的嗓音道:“自然能?!?/br> 越既望大驚,這聲音太像宮梧桐,像得他都想跪下行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