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媛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她氣勢洶洶地大步向前，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敲得飛起，來到那廝面前，一個急剎，憋住一口氣，死盯住他，然后抬起右手食指。

    先指指對方，再指指自己，大力地狠狠戳空氣，“我，還記得嗎？”

    “記得啊?！蹦腥寺冻稣信剖降奈⑿?，一點兒也不否認。

    隨媛學小說里的霸總壯膽，咬緊后槽牙，舌舔腮幫子，“我修過車了！”

    對方側過臉，往小飛度方向打量，“嗯，挺好的?！?/br>
    挺好？你還敢說修得挺好？

    “花了不止1000！”

    “嗯?！蹦菑P居然點了一下頭，“兩個后車燈都有損毀，1000塊確實下不來?！?/br>
    你知道？！

    你當時就知道！

    隨媛氣壞了：我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開得起路虎的有錢人，居然好意思坑我這開二手小飛度的社畜！

    “你得再賠我400！”隨媛嚴正要求。

    男人饒有興趣地盯著她看，好一會兒才張口，聲音不慌不忙，卻帶著戲謔：“你那車，在我之前就撞過吧？”

    隨媛“騰”一下漲紅了臉，一時張口結舌。

    這家伙，當時就看出來了，咱小飛度的屁股是二次傷害？

    “怎么，是我看起來比較像容易訛的冤大頭？”

    攻守瞬間易勢。

    隨媛頓時蔫矮下來：不過幾秒，自己的形象一下子從無辜悲情的受害者反轉成了夾纏不清的小騙子。

    看隨媛啞巴吃黃連，張著嘴說不出話，男人擺出一個欠揍的勝利表情，翩翩然離開。

    大叔的背影漸行漸遠，隨媛恨恨地后悔沒帶香蕉，不然高低給他排氣管里塞二斤！

    她深吸一口氣，低頭，緊盯自己的鞋尖。

    余光看見男人已經走遠，于是卯足了勁兒，往輪胎上狠狠地踹了一腳。

    路虎巋巋然紋絲不動，隨媛彎下腰齜牙咧嘴：

    此泄憤方式頗為雞肋，于事無補，徒增腳疼……

    罷了罷了，就當是買了400塊錢的rou包子，丟出去打了狗——男人。

    這年頭這世道，每天不阿Q幾回會死人的！

    ————

    合作方“華天醫療”要開用戶需求方案討論會，趙昶拉隨媛跟他一起去參加。

    在這種場合下，其實隨媛這個角色很好理解：  就相當于古時候大戶人家的少爺小姐的貼身跟班。

    少爺小姐犯了錯誤先生不能打罵，自然需要一個小廝丫鬟來頂包。

    所以，隨媛明了，自己之于Boss，就是茗煙之于賈寶玉，春香之于杜麗娘。

    而且還不能鬧學堂的那種。

    出發之前，隨媛特意去洗手間補妝，著重打了打粉底，以期讓臉皮更厚。

    心中默念：牢記“孫子”兵法幾項基本原則——不表態、不否認、不肯定、不反對。

    對方的辦公大樓，一副家大業大的模樣。

    每一層都有好幾個寬敞明亮、人跡罕見的會議室，專供各級領導互相扯皮用。

    趙昶看錯了樓層，繞了好大一圈，才找到正確地點。

    到達的時候，會議室的圓桌周圍已經坐了好幾個人。

    見到他們進來，有人起身寒暄，于是邀請趙昶同坐。

    隨媛相當有自知之明，圓桌是給杜麗娘賈寶玉們預備的，我等春香茗煙還是乖乖去坐后排的椅子。

    手捧筆記本，心系ppt，努力做出“我不是來打醬油的”樣子。

    其實要討論的內容，隨媛早就爛熟于心，那是他們項目組加班加點熬大夜趕出來的。

    她抬眼，目視前方，掃過大屏幕，掃過杜麗娘，掃過……

    隨媛狠掐了自己胳膊一下。

    活見鬼！坐在主位上的人怎么會有他？！這大叔居然也是準備對我方提案吹毛求疵的合作方之一嗎？

    隨媛佯裝平靜，錯開眼神：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

    聽完趙昶的講解，合作方代表們開始交頭接耳，不知道在預謀些什么。

    預謀完畢，有代表發話：  “為什么要使用國外的處理器？患者數據的安全問題有保證嗎？有沒有后門風險？”

    看看看看，這個問題提得相當有思想境界有木有。

    杜麗娘臉色一變，顯然沒有在這一點上做好功課，遂果斷把燙腳的皮球踢給了春香：“小隨，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br>
    隨媛突然被點名，趕緊清了清嗓子，起身迎戰：“當前主流國產CPU廠商受益于行業信創和新基建的爆發節奏，1-3年內將迎來出貨量的高增。而且憑借全棧自主可控的技術路徑持續迭代，也有望實現快速發展。目前我們正在與XX公司接觸，他們剛剛投產了一款四核處理器，希望在設備真正投產時替換掉目前所用設備?！?/br>
    合作方代表頗有領導風范的點了點頭，帶著“這廝剛才BB的是啥”的懵圈表情。

    隨媛華麗麗地退場：姐對自己的專業水平絕對有信心，敢于直面任何一個外行的質詢。

    這種問題的答案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讓合作方看到我方也想到這一點了。這只是單元替換，不影響整個方案的架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