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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裙下臣 第80節

    他心下嘆了一口氣,也未再多說什么,緊了緊手中的韁繩,正要轉身離去,卻忽聽馬車內傳來一道喚聲:

    “蕭渡之?!?/br>
    蕭淮一頓,驀然有些不可思議地回頭。

    馬車內再次沉默片刻,才終于又傳來宋晏儲清淡的嗓音:“早些回來?!?/br>
    蕭淮眉間一軟,清淺的笑意給眸中也添上了一層淺淺的光暈,他調轉馬頭:“殿下?!?/br>
    宋晏儲低低應了一聲。蕭淮敲了敲車窗邊緣,笑道:“殿下可能出來一下?”

    宋晏儲眼瞼動了動,似是無奈又似是帶著點點不易察覺的縱容,眸光瞥向窗簾,最終動了動,將簾幔撩了起來。

    馬車內盈上了一層清潤的天光,宋晏儲瞇了瞇眼,神色平靜,正要啟唇說什么,卻忽見一只大手探了進來,隨后就是腦袋一緊,整個人順著窗戶被拉了出來,唇上一股溫熱的觸感旋即覆上——

    宋晏儲瞪大雙眼。

    男人一手拉著韁繩,自高大的馬背上半彎下身子,另一只大手緊緊地覆在她的腦后,帶著不可抗拒的力道,偏那如洪水般傾覆而下的唇卻是柔和無比,只細細碾磨,難以察覺出什么□□色彩。

    清白的天光隱隱帶著些曖昧的霞色灑在男人的面上,出眾而棱角分明的五官亦是蒙上了一層帶著莫名意味的光暈。

    唇上的觸感無比明顯,一點點一寸寸,明明是再纏綿不過的廝磨,卻是讓宋晏儲抓著簾幔的手緊了緊,白皙的十指泛起了些些的青色,與玄色的簾幔形成鮮明的對比。

    莫名的心慌。

    宋晏儲眸子有些危險地瞇了瞇,還未來得及做什么,就見蕭淮已經果斷松了手,一揮韁繩策著馬迅速離去,只余下一陣爽朗的笑聲。

    陳玉在一旁看著,小心翼翼地擦著腦門上的汗,沒敢多看也沒敢多說。

    宋晏儲怔愣片刻,看著明明同聶懷斌年紀相仿但只有這個時候才難得露出些意氣的背影,食指覆在唇上,微微有些失神。良久之后,才笑罵了一句:“膽子倒是不小?!?/br>
    陳玉見她心情似乎無有不好,心下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小心試探道:“殿下,咱們這便回去了?”

    宋晏儲淡然頷首。馬車又朝著來時的方向悠然駛去,穿過一層層清濛的霧氣,最終融入其中,消失不見。

    ·

    禮部得到圣諭也不是當即就能動身的,圣上出行,聲勢浩大,又怎能不講究?好在皇帝將春獵定在四月末,時間上不冷不熱,也給禮部頗為充足的時間作準備。

    長公主黨羽伏誅,朝中上下雖說人心惶惶,但皇帝態度一如以往,京中近來又未有什么事情發生,倒還算的上平和。時日一常,眾人提著的心也就慢慢放松下來,對于即將開始的春獵,倒也抱上了幾分期待。

    四月末,帝王儀仗浩浩蕩蕩,自京中前往獵場。隨行的臣子后妃加在一起,也是不少。

    此次春獵一應歸置按照以往的秋獵,于朝臣而言,除卻那些頭一次參加的新提拔上來的官員,其他人已是駕輕就熟了。然在后宮之中,卻是隱隱有些腥風血雨的苗頭。

    原因還是出在那個進宮沒多久的瑜嬪身上。

    皇帝三年一次大選,每次大選留下來的妃嬪多則十數少則幾人。這么些年來后宮中的女人也著實不在少數。

    只是以往不論什么后妃再得寵,那也終究只是妃子,對費皇后根本起不到威脅。再加上皇帝對皇后頗為敬重,給足了她這個一國之母的顏面,連帶著她的母家費家都節節升高,成了如今京城中炙手可熱的存在?;屎笤谥袑m之主的位置上穩穩地坐了二十余年,除了皇帝剛登基那幾年,從未擔心過自己的地位會被撼動,也從未將那些妃子放在眼中。

    可這些日子瑜嬪的存在,卻真真切切的讓皇后感受到了什么叫威脅與不安。

    瑜嬪進宮以來似乎是同皇后對上了,平日里事事都沒給過皇后這個后宮之主的顏面?;屎笞允菤鈵?,可瑜嬪行為做事又有一個度,她輕輕易發落不得。

    這些都還不算什么,后宮也不是沒出過寵妃,恃寵行兇的無腦之人,皇后這些年也見了不少,只是她們同瑜嬪都不一樣。

    ——最起碼那些所謂的寵妃,她只要尋到了由頭,再怎么處置也不為過??设迳砗?,是真的有皇帝在撐著的。

    皇帝那曖昧不明的態度,也是讓皇后最為膽戰心驚的。

    皇后也是近來才猛然意識過來,成婚這么多年,她竟是連皇帝是個什么樣的人都不知道。

    有人說他踩著兄弟姊妹的尸體上位,殘暴不仁;有人說他治理國家有度,大晏近年來海晏河清,是明君;還有他輕信權臣、放縱外家等等諸多評價,可皇后身為他的妻,對于自己的丈夫,這么多年來,竟是還不如外界了解的多。

    皇帝是個什么樣的人,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皇后不敢去找皇帝求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旁易日升過一日的囂張跋扈,甚至在今日這個朝臣出動的場合堂而皇之地和皇帝共乘一輛馬車。

    何等的風光。

    皇后卻只能怔怔地看著皇帝的車駕在前,慢慢遠去。再回頭看去,自己的孩子,也是從容自若地上了馬車,有禮卻又疏離……

    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

    皇后的心思宋晏儲沒那么多功夫去想,她靠坐在馬車內閉目養神,心中想著西州那邊的一應事宜。

    西州距京城之遠,便是蕭淮獨身一人日夜兼程,怕是也得要個七八日的功夫。若是這么算來,想來這個時候他應是剛到西州不久……

    京城內看似是平靜了下來,實際上暗地里的波濤洶涌卻從未停止。就像蕭淮說得,西州的事來的太過巧合,京城這邊怕是也會有相應的動作。宋晏儲自是不擔心,只安心等著蛇上鉤,看他們什么時候出手,怎么出手。

    只這邊的事同西州那邊扯上了關系,倒是讓宋晏儲頗為訝異。畢竟韃靼雖說是一個王國,實際上卻是游牧民族的習性,由諸多部落組成。那所謂的王也不過是名義上好聽的,真要出了什么事,還不一定號召地動那么多部族。是以幕后的人能和韃靼搭上關系,身后掩藏的勢力怕是比她想的還要深一些。

    這又讓宋晏儲忍不住想起了孟開鴻,那位當世大儒。

    同樣是和外邦勾結,當年孟開鴻當即了斷自盡而亡,還不忘給她身上潑了一盆臟水,害得線索全斷,找不到真正的源頭。如今看來,倒是有給她送了一條線過來。

    且等著吧。

    ·

    臨到暮色侵占了黃昏,漸漸遮蔽了天空,一行人才算到了獵場周圍的行宮。宋晏儲的身子雖說好了些許,可還是受不了這么長時間的跋涉,一早就有些疲憊。到了行宮后泡了個澡,也為去管旁人,徑直歇了下來。

    翌日,金烏升至半空中,宋晏儲才緩緩醒來,清汝正在殿內打點著什么,聽見動靜連忙上前:“殿下醒了?”

    宋晏儲斂了斂眉,慢慢支起身子,啞著嗓子道:“幾時了?”

    清汝手腳麻利地撩起帳子:“回殿下,已經快巳時了?!?/br>
    宋晏儲揉了揉眉心,倒是沒想到一覺睡了那么久。她聽著外面隱隱約約有些聲響,又問:“外面什么動靜?”

    清汝撇了撇嘴:“費大郎君不知有什么事,一大早就在外面等著,說要見殿下。陳伴伴招待著呢?!?/br>
    宋晏儲下了床,眉心閃過一抹不耐,清汝急忙問:“殿下可要先用些早膳?”

    宋晏儲正要點頭應好,忽地見陳玉小跑著走了進來,帶著喜色道:“殿下,信!”

    “什么信?”宋晏儲拿著信隨意掃了一眼,看清落款之后動作一頓,目光又落到陳玉身上,就見他笑呵呵的,跟個彌勒佛似的。

    宋晏儲心里嗤了一聲,轉手將信拆了開來。

    陳玉了然退下。

    外面費青渟一直在外面侯著,從辰時一直到現在。陳玉一直借口殿下未醒,他也信了,十分耐心地等著。只是眼看著不過是得了一封信,陳玉就徑直去通報殿下,獨留他一人在外面跟個傻子似的等著,費青渟心里怎么能開心起來?

    “陳伴伴,”他忍不住攔住陳玉,深吸一口氣:“方才那是誰的信?”

    陳玉頗為訝異地看了他一眼,委婉笑道:“這……殿下的事,大郎君還是莫要隨意打探為好?!敝覆欢ㄒ粋€不小心,就被指成窺探儲君。

    費青渟面色一青,垂在身側的手不由緊了緊。

    第94章 箭矢

    能讓陳玉那般作態,送來的,也只可能是蕭淮的信。

    宋晏儲拿著紙張細細讀過,心中有了些底。

    一如她預料一般,蕭淮花了將近七八日的功夫才到西州,一路上日夜兼程,馬兒都差點被跑死了幾匹,這才在幾日前到了西州。

    旁人信上說得終究不夠細致,蕭淮回去后才發現情況其實倒也沒有那么嚴峻。韃靼那邊的確是有人來犯,但其實不是什么大的威脅。

    ——或者說那些來犯的韃靼人其實并非王室遣人。

    韃靼多為游牧,王室的號召力并不像大晏這般強悍。王室約束不住手底下的人也是常事。平常駐守西州的軍隊同那些部落的沖突也不在少數。只不過以往雙方的沖突大多是在秋冬,天氣轉寒草原牲畜蟄伏韃靼打不到獵物的時候,才會向中原發難??扇缃裾邓脑?,萬物復蘇,草原那邊有牲畜也沒到過不下去的時候,犯不著這個時候和中原發難。更何況北方也沒傳來近來有什么天災,是以在這個本該養馬養牛羊的上好時間,韃靼卻主動發難,著實太過蹊蹺。

    韃靼來犯之人其實不足畏懼,畢竟西州有數萬軍隊把守,倒也不至于出什么事。只其中的誘因,卻是得細細查明。

    宋晏儲身處京城不便離開,此事交給蕭淮,雖說有些不倫不類,但倒是讓她稍稍放下了心。

    修長如玉的手指捏著紙張,帶著粉意的指甲劃過那一行行細密的文字,最終落到信封最下,看著那一行龍飛鳳舞毫不掩飾的字,宋晏儲手指碾了碾,最終扯了扯嘴角,嘀咕了一句什么。一旁伺候的下人離得遠未能聽清,只宋晏儲面上如春水悄然融化的笑卻是絲毫不掩飾。

    將信妥帖收好,又用過了早膳,陳玉這才適宜地提起費大郎君還在外面侯著。宋晏儲擦拭了唇角,淡淡道:“宣?!?/br>
    費青渟在外面等了一個多時辰本就萬分不滿,只因忌憚宋晏儲便一直強忍著,面色卻著實不太好看。

    腳步聲慢慢逼近,宋晏儲一手執筆,頭都沒抬道:“表兄一大早前來求見孤,所謂何事?”

    費青渟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聲音清冷:“春獵即將開始,殿下身子不好,陳跟在殿下身邊,也能以防個萬一?!?/br>
    “以防萬一?”幾個字在唇間過了一遍,宋晏儲抬眸,上下打量費青渟,頗有些戲謔地開口:“表兄所言為真?”

    那聲音輕諷中又帶著不以為然的戲謔,讓費青渟面色一陣青一陣紅,幾乎是從牙關里擠出話來:“是?!?/br>
    宋晏儲輕笑,點了點桌案,神色漫不經心:“既如此,那就有勞表兄了?!?/br>
    費青渟驚愕抬頭,沒想到竟然如此順利。

    宋晏儲不想再應付他,只揮了揮手,道:“若無旁的事,表兄便先下去吧?!?/br>
    費青渟迫不及待的想離開,可又想起費夫人,不由咬了咬牙,糾結片刻,道:“母親一直掛念殿下,殿下若是得閑,可否撥冗……”

    他話未說完,什么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宋晏儲神色冷淡了幾分:“孤心里有數,表兄先退下吧?!?/br>
    費青渟還想說什么,陳玉已經做勢要引人離開。費青渟面上掛不住,最終轉身二區率。

    殿內再次恢復了平靜,宋晏儲放下墨筆,拿起紙張,隨口問道:“讓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樣了?”

    陳玉臉色沉了下來:“奴才順著那嬤嬤往下查,連帶著費家上下同她有接觸的人,查到了她的老家。但派去的人說那嬤嬤早就走了,這么些年從來沒回來過?!彼D了頓:“不過倒是確定了一點,那嬤嬤祖祖輩輩都在那村子里。平日里就是給同村和鄰村的一些婦人接生,從來沒跟京城什么人家有牽連。當年離開,也是突然就離開了,沒有音訊?!?/br>
    宋晏儲又問:“她可還有什么親人?”

    陳玉嘆息搖頭:“沒有。她丈夫早亡,未能留下一兒半女。平日里接觸最緊密的也不過是同村的鄰居一家,可那鄰居一家,也早早就離開了村子,現在也不知在何處?!?/br>
    宋晏儲冷哼一聲:“費家在這種事上,倒是謹慎小心?!?/br>
    陳玉低著頭,宋晏儲道:“繼續查?!?/br>
    陳玉有些為難,宋晏儲又道:“既然從那個嬤嬤那里查不到,就往上查?!?/br>
    “往上?”陳玉琢磨片刻,有些遲疑。

    “費家,當初找嬤嬤的管事,以及府里的丫鬟小廝——還有,費夫人?!?/br>
    陳玉心里一咯噔,連忙應下,轉身擦了擦臉上的汗。

    費夫人……

    陳玉眼皮子跳了跳。

    這都是什么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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