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裙下臣 第44節
“本宮讓你滾!” 駙馬密長的睫毛顫了顫,最后還是輕嘆一聲,低聲說了一句:“殿下注意身子?!痹?,轉身離去。只余一旁侍女心疼的目光。 · 永寧宮內,趙妃腹部的弧度已經十分明顯。 最近趙家的所作所為并非秘密,趙妃即便是身處后宮,也有所耳聞。 她坐在軟榻上,看著外面明媚的天光,咬咬下唇:“父親那邊,可有傳來什么消息?” 身邊的宮女搖搖頭,只道:“旁的消息并未傳來,只前些日子,大人好像去東宮拜訪了太子殿下……” 趙妃垂下眸子,靜默未語。 旁人懷孕大多會豐腴些許,唯她有孕,下巴比之以往竟還要尖上一些,身形更顯瘦弱,唯有那凸起的肚子,看起來格外扎眼。 前些日子趙家被彈劾,身負如此多的罪名,皇帝大怒,下令嚴查。便是她跪在乾清宮外,也未能見上一面。 可如今,父親突兀地見了太子一面、家族暫緩的危機、再加上趙家這些日子奇怪的舉動卻一直都未聯系她—— 趙妃哪里還不知道,她這是被家族放棄了。 她輕撫著隆起的小腹,心中默念著。 寶寶,寶寶。 第47章 心動 趙家進來跟個瘋狗似的逮誰咬誰,長公主斷了好幾條左膀右臂,心中自是恨極了趙家。但念及來年春闈,又想到現在還不是跟皇帝正面對上的好時機,只能強忍著,自斷臂膀。 雖是及時抽身明哲保全自己,但這么多年的心血也有大半付諸東流,長公主對造成這個局面的宋晏儲更是痛恨上了幾分。 明明臨近年關,京城上下卻是不得安寧,尤以大理寺為首,整日通宵達旦,牢中犯人眾多,也是絲毫不敢懈怠。 說來也是有意思,大理寺在這些案子中表現出了極為優秀的察言觀色能力。趙家攀咬下來的那些人,大理寺翌日就能判定罪責,再由皇帝出面,一道圣旨,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效率高到不可思議??善珜ι碡摱嘀刈锩内w家,罪證在他們手中幾經流轉,拉拉扯扯了小半個月的時間,還是不緊不慢,沒有絲毫定罪的意思。旁人問起來,就說茲事體大,涉事眾多,需細細查探。 大理寺有沒有細細查探外人不知,只是稍有些心眼的人,都能看出他們寬容出的這些時間,給足了趙家將功折罪的機會。 也有一些人在想,大理寺此舉是不是皇帝的示意,畢竟再怎么說趙家在宮里可還有一個懷著身孕的女兒呢?;实壑澳前阒匾暤膽B度,若說當真有意保住趙家,也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皇帝登基這么多年,膝下就太子一個子嗣,從這些年他對太子的疼愛以及對費家的容忍就可見一斑。 想到這一方面,一些追隨趙家的小家族心里也慢慢有了些底,心想趙家這一次的確是罪孽深重,但要皇帝若是有心保他,也并不是沒有可能。說不定就是想趁這個機會敲打敲打趙家,其實并不想真的下狠手呢? 一些人心中還抱著期望,不奢望能回復往日的輝煌,最起碼能夠保全自己身家性命,誰曾想,不過是兩日后,后宮傳來的消息如轟雷般在耳邊乍響,直驚得那些小家主連眼一翻,暈了過去。 宮里的趙妃娘娘流產了。 不是上次那般因藥物所害差點流產,而是真正的,見了血,孩子,沒了。 消息一出,朝中嘩然。雖說有些看得清楚的從皇帝的態度中隱約能看出趙妃這個孩子有貓膩,也未必能好好地生出來,但皇家終究是要臉面的,要么是出一個意外,要么是讓趙妃自裁,怎么著也不可能把事情鬧得這么大。 可現實是,事情就是鬧得那么大,甚至還牽連上了皇后。 ——趙妃腹中孩子,是皇后下手陷害的。 人脈清楚的臣子已經打聽清楚了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不過是后宮妃子每日例行向皇后問安,趙妃雖說身懷有孕,可她素來知禮,請安從未落下過。然就在今晨,趙妃在給皇后請安的時候喝了皇后宮里的茶,不過片刻就腹中絞痛,等到太醫來了之后,孩子就已經沒了。 眾人雖覺得皇后不至于蠢到這個地步,跟一個母家失勢的妃子計較什么;就算是計較,也不可能用這種沒腦子的方法。但趙妃確實是喝了皇后宮中的茶,才會流產;那茶也確實是皇后宮里下人準備的;后來審問備茶的宮女,是坤寧宮的一等宮女,也的確是皇后的心腹—— 種種證據都指向了皇后,最關鍵的,還是皇帝的態度。 朝臣們原本想著趙妃腹中孩子沒了,趙家又失了勢,皇后終究是太子生母,皇帝就算再生氣,也不會罰得太過,卻不想皇帝竟是勃然大怒。 第二日早朝上,皇帝臉色難看,還未等臣子們說些什么,就聽皇帝語氣冷沉,一句句都是皇后如何如何不好。 大臣們原本還未察覺,可聽著皇帝那慢慢嚴重、說著皇后德行不佳,縱容母家行兇,甚至不堪母儀天下的話語,他們才驚悚意識到皇帝這竟是有想要廢后的意思! 大臣們立刻跪求皇帝三思,拼命夸贊皇后,言語之中無非就是皇后育有太子,是大功一件,雖說有不足之處,但終究是瑕不掩瑜。 皇后之位不僅是皇帝的家事,更是大晏的國事,皇后就算再不好,那也終究是育有太子,若是貿然廢后……怕是一著不慎,就會引起動蕩??! 眾位大臣雖說不喜皇后作為,對費家也看不上眼,但這么多年過來了,若是真的換皇后,那才是影響不??! 費鄂今日也在朝堂上,聽聞皇帝的那些話他幾乎都要嚇傻了,這還未弄清趙妃流產是怎么回事,皇帝又起了廢后的念頭,他當即就慌了神,連忙苦苦求情。 有諸多大臣的求情,皇帝的怒火才算消了一些,但終究是對皇后有了不滿,甚至公然以“毒婦”二字稱呼皇后。最終雖說沒有廢后,但也是令皇后禁足在坤寧宮三月,后宮一應事宜先交給宮中另一位妃子。 禁足三月……那過些時日的年節……? 朝臣雖說心驚,但眼看沒鑄成大錯,還是裝聾作啞,沒敢再說什么。唯有費鄂,在皇帝走了之后,呆呆地站在原地,滿目茫然。 費、趙兩家之間的明爭暗斗好不容易收場,他還未來得及高興,就發出生了這種事。 費家……究竟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朝上發生的事不是秘密,宋晏儲甫一醒來,就見陳玉急急忙忙走來向她稟告此事。宋晏儲先是一愣,而后瞥了他一眼,淡定道:“父皇做事,自有他的原因,你著什么急?” 陳玉差點要急哭了,那哪能不著急?皇后娘娘就算再不好,那也是殿下的生母,她如今被禁足在宮,殿下難免會受到影響! 一旁的蕭淮看著她這副淡定的模樣也是微微有些驚訝,但又想起這對皇家父子合手給趙家下的套,又覺得這其實也不算什么。 用過早膳之后,就有坤寧宮的宮女求見,宋晏儲拭了拭嘴角,神色平靜:“傳?!?/br> “殿下?!蹦菍m女怯怯懦懦,低著頭不敢大聲說話。 宋晏儲瞧了她一眼,不是皇后身邊的大宮女,平日在坤寧宮也沒怎么見過。 也是,皇后如今被禁足,她身邊那些大宮女,自然也不能隨隨便便出宮 “什么事?!彼瓎柕?。 那宮女顯然沒少聽太子的殘暴事跡,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這,聞言也是小聲回應道:“回、回殿下,娘娘想見您一面……” 宋晏儲抬了抬眉眼。 皇后是被禁足,的確是不能出坤寧宮??苫实蹍s也沒說不能有外人進坤寧宮。 她扯了扯嘴角,這個時候倒是想起她來了。 那宮女忐忑不安的看著她,宋晏儲瞧著她副膽小如鼠的模樣,也沒刁難,只點了點頭:“孤知道了,你先回去稟告母后,孤稍后便去?!?/br> 那宮女松了一口氣,連忙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陳玉還是有些憂慮:“殿下是要去見皇后娘娘?” 宋晏儲道:“孤身為人子,這個時候,自然是得去安慰安慰母后?!狈駝t的話,就說不過去了。 陳玉知道太子說得有理,他動了動嘴唇,終究還是沒說什么。 皇后在宮里等得焦急才算聽人來報說太子到了,她從未如此急切的想要見過這個孩子,連忙迎出了殿門,看著披著寬厚大氅面容精致冶麗的宋晏儲,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晏兒——” 手上的觸感來得突兀,宋晏儲小時候曾無數次的希望皇后這般親近親近自己,可真到了這個時候,她心里只有不適與不耐。 她不著痕跡地抽回手,低聲喚了句:“母后?!?/br> 皇后眼眶都快紅了,積攢了多年惡的皇后氣度此刻也是蕩然無存。 “快進來,快進來?!彼龑λ侮虄Φ膽B度是從未有過的和藹,宋晏儲眸中劃過一抹嘲意,隨著她進了殿內。 皇帝雖說震怒禁了皇后的足,可她終究是皇后,還有太子在,除卻出不了坤寧宮的門,其他的吃穿用度也沒人敢難為她。 “來,吃些東西?!被屎笏剖酋r少同太子這般親熱,連親近都表現的極為生硬。 宋晏儲依言用了口點心,皇后又忙給她遞了杯茶,見她吃得不急不緩,心中惱怒她不關心自己,終究還是忍不住,哭聲開口道:“晏兒,此番你可得幫幫母后啊,母后是無辜的,趙妃流產一事,絕對不是母后做的!” 宋晏儲道:“如今人證物證俱在,父皇生氣也是一時難免,母后莫要擔心,等父皇消消氣兒就好了?!?/br> 皇后如何不知這個理?再過不到半月便是年節,后宮沒有太后,往年的年節宴會都是她cao辦,這一回雖說權力是下放到一個妃子手中,但總不能年節宴請群臣這種大事也交給她負責。說是禁足半月,等到皇帝氣消了,根本要不了那么長時間。 可皇后就是心中不忿。 明明、明明合該是趙均禾那個賤人受到處罰的!可如今倒好,趙均禾沒了孩子受到皇帝憐惜,反倒是她背了一口黑鍋,被皇帝禁足在宮! 皇后如何不氣憤? “晏兒,晏兒,趙均禾流產不是母后干的,那賤人腹中的孩子……那孩子……那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是你父皇的。你去同你父皇求求情,幫幫母后吧晏兒……” 皇后握著她的手緊緊不放,雖說已是近四十的年紀,但多年來養尊處優保養極好,面上很難看到細紋,一張臉上還如牡丹般艷麗,此時一雙桃花眼含著淚水,欲墜不墜,當真是極有風韻。 宋晏儲吃東西的動作一頓,她慢慢抬眸,平靜地目光落在皇后臉上: “母后為何如此篤定,趙妃腹中孩子并非父皇子嗣?” 她知道這個是因為查出趙家背后有長公主在做幕后黑手,皇后又是怎么知道的? 宋晏儲眼神如一汪泉水般冷靜,皇后握著她的手不自覺地松了松。 她嘴唇開闔,神色微微有些張皇:“本、本宮……本宮……”皇后眼神游移,強硬扯開話題道:“晏兒,晏兒。不要管那個賤人,母后都是為了你,你得幫幫母后??!” 宋晏儲睫毛輕斂,掩住眸中神色,她道:“母后放心?!彼魅セ屎蟮氖?,站起身來:“母后在宮中也安分一些,莫要再惹父皇生氣?!?/br> 皇后只當她是去找皇帝求情,面上浮現一抹喜色,又想同她說幾句好話,卻見她神色冷淡,徑直離開。 皇后臉色變了變,終究強忍著沒說什么。 離開坤寧宮后,宋晏儲轉腳就去了乾清宮。 皇帝正中批閱奏折,聞言只是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手中動作不停:“來給你母后求情的?”顯然也是知道了宋晏儲是從坤寧宮而來。 劉大伴給她備好了坐席,宋晏儲施施然坐下,聞言只道:“趙家出事,費家難免得意,只會越發囂張,借此磨磨他們的性子也挺好的?!?/br> 皇帝聞言倒是一愣,這才抬頭仔細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不似勉強,這才輕笑了一聲:“在江南的兩年,你倒是長進不少?!?/br> 從前在京城的時候,宋晏儲從來都是更親近皇后和費家,他這個親父親,倒好像成了外人。 方才在坤寧宮吃了些糕點,正巧劉大伴呈上來份茶水,宋晏儲浸了浸唇,沒直接回答他的話,轉而問道:“江南那邊近來可有什么消息?” 皇帝哼笑道:“將近年關,能有什么消息?”就是有消息,當地官員也會想方設發壓下去。能在朝為官的少有不是人精的,如今就要年節,百姓高興,皇帝也高興,各地官員都會管好自己轄地,以免出現什么意外。便是真有什么事也會盡量壓下去,等到來年再上報,省得給皇帝心里添堵。 “也是?!彼侮虄ο肓讼?,又笑道:“只怕開春之后,就要熱鬧起來了?!?/br> 皇帝看著她,涼涼道:“朕不管你,你也別給朕鬧出什么岔子來?!彼侮虄υ诮蟽赡?,外人看來是醉生夢死,奢靡享樂,實際上干了什么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更知道來年的春闈上,怕是會有不小的變故。 宋晏儲想了想,嘆道:“倒是可惜了?!?/br> 皇帝問道:“可惜什么?” 宋晏儲一本正經:“趙妃腹中孩子若是無妨,還能借他的名義加開一次恩科?!比羰撬闼銜r間,那個孩子正好來年四月出生,時間上正正好。 一旁的劉懷銀眼皮子忍不住一跳,這都打起加開恩科的主意了,明年的春闈……到底是得有多大的變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