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好兇猛 第613節
其中秦鳳行營除了經營天水防線外,還將在陳倉、祁山等地建造軍壘塢寨,從北線完成對西秦路的封鎖——這也是確認高氏冥頑不化,不惜與赤扈人勾結也要妄圖行裂土割據之事后,軍情參謀司早就擬定的策略。 靈武行營在經營橫山防線的同時,韓時良則主張接下來需要不斷派遣精銳兵馬,對占據整個西套平原的靈武地區進行不間斷的軍事襲擾,甚至不惜摧毀田宅,將這一地區的黨項人強行驅趕或擄掠到關陜腹地安置。 既然這一地區的黨項人寧可充當赤扈人前驅,拒絕漢人入主,靈武行營短時間內也就沒必要試圖去降服他們。 韓時良主張據橫山防線,不斷用各種軍事手段,削弱乃至徹底摧毀橫山以西靈武地區的軍事潛力,除了要將赤扈人驅逐出去外,同時也要將那些不甘屈服的黨項人驅逐出去或強遷到關陜腹地安置,甚至不惜一切代價將這一片地區清空出來。 北起石嘴山、西接賀蘭山的西套平原,黃河從其間滔滔而過,乃是河西地區最為重要的農耕種植區之一。 又由于西套平原往東,與陜西西北部的涇州、原州、環州、慶州及延州等地區之間,隔著數百里遼闊的荒漠高原(位于黃河幾字彎懷抱之中的鄂爾多斯高原),氣候環境惡劣,糧秣運輸補給困難,因此作為西北重要農耕區的西套平原,對帝國日后統治賀蘭山以西、以北的遼闊地域,戰略地位極其重要。 在戰略地位上能與西套平原相提并論的,也只有青唐羌舊都所在的河湟地區。 倘若能將這兩個地區的土著部族較為徹底的進行清理、驅逐,自然也方便日后遷入數十萬計的漢民,徹底在這兩個地區生根發芽、棲息繁衍下去——唯有在這兩地站穩腳跟,帝國未來才能更從容不迫的統治萬里遼闊的西北域。 徐懷很快就批準韓時良經營橫山防線、據橫山防線襲擾、以騰換之策削弱西套平原的戰略。 從長安京兆府出發北上直抵延州的馳道,歷代都是中原王朝控制西北地區的核心要道,最早修建于春秋戰國時期,也是秦國統一天下之后所修筑的最為著名的直道之一,之后漢晉隋唐都屢屢修繕——在大越立朝以來,延州道更是京兆府增援御羌防線的核心通道。 這三四年來,延州道也是在新武關道之后優先得到修繕,確保糧秣等物資能源源不斷的運抵靈武行營及朔方行營的駐防區。 地形險峻復雜的橫山與南側的白于山,共同組成西套平原東翼的藩屏,也位于延州道的輻射范圍之列,其南翼還有一條涇川道,經原州通往涇水上游的涇源,而后再經與涇水大體平行的雞頭道東入京兆府長安。 韓時良最先做的,就是通過延州道及涇川道,將橫山、白于山等地三四萬黨項人,強行遷往關陜腹地安置,再從關陜、河東等地征召一部分降附漢軍出身的投誠輜兵及家小,填入橫山、白于山地區,與守軍一起鞏固從東翼邊緣包圍西套平原(靈武地區)的防線。 雖說整個中原地區,在經歷赤扈人近二十年的慘烈蹂躪后,人口下降得厲害,但整個陜西行省還是有將近三百萬的人口基數在。 而黨項國最為鼎盛之時,總人口也才三百萬出頭。 作為黨項舊都所在的興慶府,這些年同樣遭到極其慘烈的摧殘,黨項貴族要么被赤扈人屠殺,要么被俘虜到漠北,因此一度人丁繁茂的西套平原此時也剩不到三十萬人口。 依托中樞源源不斷提供的物資支援,依托靈武行營五萬精銳戰兵,利用五年到十年的時間,將棲息于西套平原上的黨項人驅逐出去或強行遷到關陜腹地安置,同時從內地遷徙二十萬左右的民眾過來進行騰換,并非一個異想天開、不切實際的方案。 而待完成這一步,靈武行營的步騎精銳到時候就可以直接依托西套平原進攻賀蘭山以西、以北地區,不僅糧秣補給相比以往能直接縮短上千里,軍事行動也將更為快速、直接,而非以往動輒上千里、前途縹緲莫測的荒漠遠征…… 紹隆十五、十六年,西線收復秦州、橫山之后暫時就沒有大的進展,同時期唐盤、顧琮所部則成功將北部防線推進到陰山南麓以及陰山以東的參合口一線,不斷壓縮鎮南宗王府在陰山附近的控制地域,楊祁業所部更是成功收復遼東南部地區,徹底瓦解掉赤扈人對原大燕東京遼陽府及附近地區的統治。 隨著漢唐對北方以及東北地區前后歷時千年的開拓,燕薊、云朔以及遼東漢民比例都相當高,這也是大越立朝以來,對燕云地區念念不忘的根源所在——契丹崛起之后,占據燕云、遼東等地,也迅速自上而下實施漢化,大規模提拔漢人士子為官,實行漢俗漢禮,對漢民也采取積極的安撫措施。 因此大越與契丹對峙一百五六十年以來,北地的漢民對中原并沒有什么強烈的認同感,反而認為契丹人建立的王朝也是華夏正朔。 契丹統治燕云、遼東等地時期,漢軍也是其南部防御大越的重要軍事組成力量。 契丹滅亡之后,鎮南宗王府、平燕宗王府南下,一個極為重要的征兵來源,就是從燕云、遼東簽征漢民青壯。 不過,燕云、遼東的漢民更多是隨波逐流的心態,對中原也不存在多么強烈的排斥,甚至在文化認同上不存在任何的隔閡,更不要說敵對與仇視了。 因此在楊祁業所部成功收復遼東南部地區,當地的漢民情緒也是相當穩定的接受現實——更不要說之前漢軍、漢民對赤扈人此起彼伏的大規模反抗與暴動,乃是促使云朔地區得到提前收復的關鍵性因素。 這也意味著遼東與燕云十六州重新融入中原,要比河西這些漢民早就被黨項人、吐蕃人以及赤扈人屠殺、驅逐或藩化的地區,要容易得多。 雖說漢唐以來,都是從遼東出兵去征服新羅半島,但新羅半島北部群山環伺的險峻地形與惡劣氣候,也給歷朝以來對新羅半島的軍事征服帶去極其慘烈的代價。 徐懷更清楚隨著海航的日益成熟,水師從登州渡海,于新羅半島南部的平原地區登岸,乃是征服新羅半島更好的選擇。 因此在楊祁業率部征服遼東南部地區以及遼陽府后,徐懷就下令以楊祁業、燕小乙、楊霽等將吏為首,在遼陽籌建遼東行省,將統治秩序盡可能行之有效的延伸大鮮卑山深處。 遼東行省除了兩萬精銳步騎駐守,除了清剿北部不甘雌伏的部族勢力外,主要還是戒備、抵擋赤扈人有再次越過大鮮卑山東侵的可能。 出兵征服新羅并不在遼東行省的核心任務之列,必要時也僅需派出一路偏師,配合隸屬于山東行省的登州水師行動就足夠了。 遼東行省成立后,原燕薊行營隨之裁撤,約有兩萬精銳兵馬隨同燕薊地區正式納入河北行省管轄,而歸屬到河北行省兵馬都部署司帳下聽從調動,主要駐扎于朔州以東的蔚州,與云朔行營、朔方行營,共同保持對占據漠南草原的赤扈人的軍事壓制。 整個紹隆十五、十六年,中樞更多的是往秦州防線、橫山防線傾斜各種軍事資源。 雖然到十六年底時,韓時良對橫山地區實施的漢夷騰換、清理策略執行都不到一年時間,涉及的范圍還是僅僅局限于橫山、白于山及附近地域,但已令以靜憚宗王府為首的西路虜兵深為忌憚。 雖說靜憚宗王府以涼州武威為駐藩地,但以青唐城為核心的河湟地區以及以興慶府城為核心的西套平原,實為涼州控扼河西的兩翼藩屏重地,若失其一,相當于斷其一臂。 西路虜兵不甘心西套平原為靈武行營所蠶食,紹隆十六年底于興慶府集結十萬步騎進攻橫山防線。 韓時良親率靈武行營主力固守橫山諸寨,而使徐憚率騎兵,與從天水經涇川道北上的孫延觀所部騎兵會合,從白于山南麓谷道西進,進入興慶府以西尋殲虜兵后軍人馬,連戰皆捷,最終于紹隆十七年春,迫使西路虜兵主力從橫山撤圍而走。 于此同時,蘇蕈率趙善、劉福金、呂靖等將再度統領萬余騎兵從吐蕃高地殺入河湟地區,連破青唐等城,繼而又趕在西路虜兵回撤之前,棄青唐等城沿湟水東進,殺入熙河故地,最終與蔣昂所部在岷山北麓會師,聯手攻克熙州城,擊退尾隨追過來的虜騎,收復熙州。 雖說紹隆十七年春,西線諸軍并沒有取得戰略性壓制赤扈人的大捷大勝,但一連串的作戰勝利,已極大削弱了赤扈人對河湟、熙河及興慶府等邊翼戰略要地的控制,也一洗紹隆十五年底接連受挫導致的恥辱。 更為關鍵的,乃是西線諸軍的騎兵經過持續不斷的加強,再加上蘇蕈率部北上會合,總規模增漲到五萬余眾,相對擁有六萬精銳騎兵及五六萬附從步卒的靜憚宗王府西路虜兵,已經形成平分秋色之勢。 紹隆十七年春,徐懷也正式下令切斷西秦路與外界的聯絡,勒令高峻陽、高峻堂及高明德、葉長濱等將吏前往襄陽自辯暗通胡虜之事,除此之外調王峻、程嘯各率一萬甲卒進入金州,與杜武所部一并接受劉師望的節制,只待高峻陽拒詔,便直接溯漢水而上,先奪漢中…… …… …… 初時高峻陽仍然心存幻想,遣使前往泌陽說項,意欲交出兵權,以漢中、利州等地交換世爵之賞。 換在兩年前,徐懷即便知道高家暗中與赤扈人媾和,但高家畢竟沒有公開背叛,他也不想對高家太過吝嗇——他即便不會同意高家裂土封藩,但使高氏世襲國公之位也不能說是刻薄。 然而在葛家都護送永嘉郡王趙顯渡海前往海外建立藩國,浙南都陸續并入兩浙行省,高家卻還妄想著與西路虜兵互為犄角,妄想割據熙州。 也恰恰是沒能提前解決西秦路的遺留問題,以致紹隆十五年沒能照既定計劃調派一路偏師從祁山道殺出,配合秦鳳行營主力西進,致使紹隆十五年底的西線戰事接連受挫,白白多損失了上萬將卒的性命,徐懷此時又怎么可能再對高家寬容? 何況此時徐懷已經公開質疑高家有通敵之嫌,此事倘若不進行徹查,給世人一個明明白白的交待,又怎么可能草草收場? 徐懷召見高峻陽所遣使者,卻是無意聽其辯解,訓斥一番后只是勒令他返回漢中催促高峻陽等人盡早成行前往襄陽請罪,莫再自誤。 一直到紹隆十七年八月,漢水上游汛季過去,高家都沒有反應,甚至還不斷從各地抽調兵馬,加強漢中以東的防御。這時候劉師望留周良恭坐鎮金州,他親率三萬步騎溯水西進征討漢中。 紹隆十四年,熙州舊吏以及西秦地方勢力更多是寄望高家能仗著這些年御虜功績以及對地方近二十年的經營,能使西秦路保持現狀。 然而兩三年過去,他們眼睜睜看著秦鳳行營先后收復天水,又在西秦嶺深處建造塢堡,令西秦路徹底陷入豫王府嫡系兵馬的合圍之中,再到此時眼睜睜看著劉師望統領三萬精銳水陸并進而來,又真有幾人心甘情愿與高家捆綁在一起,跟橫掃天下的豫王府嫡系精銳殊死一搏? 更何況更為廣大的基層軍民,又有幾人愿意追隨高家對抗代表中樞征討而來的王師? 當然了,在正式出兵征討漢中之前,豫王府也對西秦軍中下層將卒做了大量的工作,并在征討檄文里點明僅高家有數幾人有通敵之嫌,廣大西秦軍將卒依舊御虜有功,只是為高峻陽等人所蒙蔽,豫王府與司空府傳詔出兵征討漢中,也絕非是針對廣大西秦軍將卒。 分布于漢水中游兩岸的真符、城固、興道等城,乃是漢中盆地拒征討大軍西進的東門戶,但隨著杜武率前鋒兵馬西進,真符、城固、興道等城守軍及地方官員都紛紛打開城門,無比平靜的接受征討大軍的接管。 高峻陽事前所派的熙州軍將進入真符、城固、興道督戰,自以為這些人都是信任得過的嫡系,但這些人都相當配合的接受守軍捆綁出城投降。 等后續兵馬接管真符、城固、興道等城防務后,杜武又率前鋒兵馬前往漢中城以東的草鳳坡扎下大營,然后投書城中,敦促守軍將領打開城門接受整編,敦促高峻陽出城投降。 見視為嫡系的熙州軍將都不再受控制、不再聽招呼,高峻陽心里就不再有半點幻想,于征討大軍在漢中城東扎下大營的當夜吞藥自盡;次日高峻堂、葉長濱、高明德等人出城投降,漢中城于當日正式納入中樞轄管。 劉師望在抵達漢中之后,又分兵前往利州、武州等地接管防務及軍政事務,解除各地西秦軍的武裝等候改編…… 第二百七十四章 優禮 “高氏與胡虜密議之事,大理寺已經審明,除高峻陽在漢中畏罪自剄外,高峻堂、高明德、高韋陵、葉長濱等人皆有涉其事,葉長濱、高明德二人還多次秘密前往涼州面見商談媾和之事。豫王的意思是,高家到底沒有公開叛變,這些年三十多余子弟戰死沙場,其情不可不憫,不能因個別人而株連全族,更不能抹殺高氏子弟及西秦將卒這些年浴血奮戰的御虜功勞。雖說審刑司與大理寺經過合議,欲斷長濱、高明德、高峻堂、高韋陵四人應處以斬刑,豫王反復權衡,最終以為減罪一等處置為妥,使四人攜家小、眷屬流徙邊州;其他高氏族人革去官職后,視同西秦軍卒武吏處置即可。西秦軍需要裁撤,但將卒無論選擇歸鄉或遷往河東、河北、陜西安置,豫王都要求各地軍司按功授以田宅,地方上都要一視同仁給予御虜勛卒的待遇。要是陛下這邊沒有別的意見,這兩天豫王府就會正式頒下令旨處置……” 葛伯奕、葛鈺統領兵馬護送永嘉郡王趙顯渡海前往呂宋建立永嘉郡國已有兩年時間了,魏楚鈞還是以中書舍人留在紹隆帝身邊。 這一天魏楚鈞將高峻陽通敵案的卷宗,搬過來給紹隆帝閱看,說及豫王府對高家眾人及西秦軍的處置意見。 魏楚鈞最初還以為高家多少會給豫王府制造些麻煩,卻沒有想到整個西秦路最后幾乎是兵不血刃被征討軍拿下。 西秦軍最終還是要裁撤掉,雖說兵卒加家小近二十萬人都要遷往河東、河北、陜西等地安置,填充這些地區近二十年慘烈戰事給帶來的人丁缺口,但豫王府皆給他們御虜功卒的待遇,配授田宅,想必也不可能會有什么阻力。 這差不多也是豫王府能給西秦軍將卒最優惠的待遇了。 甚至就連普通的高氏族人也都會給予御虜功卒的待遇,授以田宅。 對高家的處置,豫王府自然是談不上心狠手辣,甚至可以說是相當心慈手軟了,但從另一方面看,也表明豫王府已經足夠自信,無需用殺戮行威嚇之事。 魏楚鈞看得出紹隆帝對這樣的處置結果,即便有唏噓之感,卻也暗暗松了一口氣。 也確切如魏楚鈞猜測,紹隆帝還是滿意豫王府對高家寬容處置,要是看到高氏滿門數百口都人頭落地,他又豈能寢食得安? “西秦軍卒都裁撤了,西秦路軍政事務,豫王府那里又打算如何處置?”紹隆帝難得有興致的問及豫王府接下來對西秦地方的處置。 “聽說豫王打算將東川路、西秦路并置秦川行省,暫時留劉師望執掌秦川行省,不再分而治之,”魏楚鈞說道,“另外,顧藩負責草擬的《大越皇帝及宗室優禮諸款》,豫王那邊看過后,也送來襄陽來,看陛下有無需要添補的地方……” 兵不血刃解決西秦路及高氏遺留問題后,紹隆帝退位也就順理成章的擺上日程。 紹隆帝退位之后他與諸妃嬪包括住地、歲費、尊號以及侍衛在內的安置條件,以及對被至今仍然被赤扈人囚于漠北的天宣帝及數千宗室子弟的營救,管護大越歷代皇帝的陵寢等等事務,都需要在正式頒布退位詔書之前談妥。 豫王府就相關事宜也是討論過多次,也征詢過紹隆帝的意見,目前已由顧藩親筆草擬出最新的文本,就等紹隆帝親筆簽署。 魏楚鈞從一堆文函里,將最新版的《大越皇帝及宗室優禮諸款》翻出來,遞給紹隆帝細看,大體跟之前的文本沒有太大的區別,主要內容還是紹隆帝頒退位詔書前往永嘉國定居,尊號仍存不廢,新朝以外朝君王之禮相待;新朝每年撥歲用一百萬貫,直至紹隆帝駕崩為止;大越宗廟、歷代皇帝陵寢,新朝永遠奉祀,設衛兵妥慎保護;建繼帝陵寢還沒有完成的工程部分,新朝會繼續修造,所耗錢糧,皆受新朝度支…… “你再跟我說說呂宋永嘉國之事!”不管怎么說,紹隆帝心里總是免不了會有諸多的不甘愿、不情愿,將《大越皇帝及宗室優禮諸款》文本擱在御案上,問及永嘉國的近況。 自葛鈺率部渡海以來發生的諸多事,魏楚鈞都會及時稟告,只是紹隆帝對退位之后前往呂宋定居,心里既有擔憂也有一些期待,也是不厭其煩的喜歡聽魏楚鈞反復講述,還不時會憧憬前往呂宋定居后的情形。 呂宋乃東南洋深處南琉球群島最北端的一座大島,早在隋唐時期就已經被途經那里的海商發現,自發現之后就一直是中原與海外藩邦貿易最重要的中轉地之一,有當地蕃民建立的摩逸古國。 摩逸國其地約有六七百里方圓,比淮南東路還有略大一些,物產豐饒,粗粗估算僅有三四十萬蕃民棲息繁衍于斯。 四年前葛鈺率五千精銳渡海登島,很快就攻下摩逸國的王城,之后就在大島西北角建造永嘉城;兩年前迎永嘉郡王趙顯前往就藩,葛伯奕、高純年以左右國相分理軍政事務。 目前永嘉國除了收編近三十萬土著蕃民外,這些年來追隨葛氏的兵卒、家小以及一部分浙南士紳,有將八萬余眾分批渡海遷居過去——雖說永嘉國以南還有諸多小的島邦藩國,規模都要比之前的摩逸國要小,武力孱弱,目前看永嘉國在當地維持統治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雖說永嘉國目前比較窮困,但也承諾未來二十年內,每年給予不低于五十萬貫的物資資助,加上紹隆帝前往永嘉國定居,每年會從新朝獲得一百萬貫的歲費,也足以用于后續的農耕發展、城邦建設,而國土面積可以說是頗為廣袤,鄰近還有諸多島嶼可以兼并,在農耕發展到一定基礎之后,人口也必然會有較大的發展。 當然,豫王府承諾在建立新朝之后,還會繼續鼓勵江浙缺地少地的農戶遷往永嘉等藩國定居。 總而言之,永嘉國的前景與潛力,實要比薊王趙寅即將就藩的樂浪國要大上許多。 紹隆帝頗為興致盎然的與魏楚鈞討論許久,天色漸晚時,魏楚鈞告辭離開宮中,返回襄陽城里的府邸——魏楚鈞僅攜妻妾及數名仆役來襄陽赴任,除了居中傳遞消息,并無任何實權,但好歹是名義上的中書舍人,還是給他在襄陽城里準備了府邸。 晉龍泉入夜前還是習慣到宮里各處巡視一番,以免宮里的侍衛、宮女、內侍有所懈怠,走到垂拱殿前,卻見殿中燈燭通明,走進去見紹隆帝還坐在御案前,沒有回寢殿歇息。 晉龍泉走上前行禮,見紹隆帝坐在御案后正翻看高峻陽通敵案的卷宗。 自四年前談妥永嘉郡王渡海建藩事之后,紹隆帝脾氣就有所收斂,晉龍泉執掌的皇城司也奉命對紹隆帝稍稍放寬限制,豫王府所決策的諸多軍政事務,基本上都會抄閱一份送到垂拱殿來。 當然了,紹隆帝對這些謄抄的奏文都是隨興所致的翻閱,當成幽居宮禁的一種消遣,很少有今天這樣的認真勁兒。 晉龍泉也是耐著性子侍立一旁,沒有催促紹隆帝回寢宮歇息。 紹隆帝看了晉龍泉一眼,繼而朝站在殿中的數名宮侍以及侍衛看去。 晉龍泉見紹隆帝有話想單獨說,揮揮手示意宮侍及侍衛先出去。 紹隆帝從御案一角拿起一本文牘,遞給晉龍泉說道:“我剛剛親筆擬了一份退位詔書,你可轉交豫王,看措辭是否需要添改……” 退位詔書還是需要紹隆帝親筆書寫才能盡可能的減少后世的猜疑——雖說退位禪繼之事都已經提上日程,但之前紹隆帝一直不愿親筆書寫退位詔書。 現在見紹隆帝不僅將親筆草擬的退位詔書拿出來,之前還特意將宮侍遣開,晉龍泉微微蹙著眉頭,說道:“魏大人明日一早還會進宮,陛下怎么不找他參詳一二?” 魏楚鈞作為中書舍人,雖然名不副實,但作為紹隆帝身邊唯一可用的筆桿子,當然可以,也應該參與到退位詔書的草擬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