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好兇猛 第568節
“韓圭姑且相信魏公,但魏公需隨韓圭前往建鄴,接受諸相問詢?!表n圭說道。 “要我做你們的階下囚可以,但劉越滔他們與此事無涉,更與諸多侍衛無關……”魏楚鈞說道。 “在沒有實證他們參與謀逆之前,他們都還是大越的將吏,相信諸相會給他們公正的處理,眼下也只是暫時受些委屈而已,”韓圭說道,“魏公身體要是無礙,我們還是早早動身吧,趕到建鄴還有四百多里路程呢?!?/br> 說罷韓圭就與蘇蕈先走出屋舍,讓魏明倫、劉越滔進來服侍魏楚鈞穿整衣裳。 魏楚鈞這時候才知道他拂曉時分乍知噩耗昏厥過去,沒過多久韓圭就在數百甲騎的簇擁下追了過來,先直接解除了他隨行扈衛的兵甲,送往附近的軍營關押起來,之后又勒令五路度支使司的隨行令吏返回壽春待命。 此時僅有僉事官劉越滔及長子魏明倫留在他的身邊,也是韓圭看他們手無縛雞之力,才沒有將他們帶上鐐銬,但院子里外都是京襄甲卒,他們已成階下囚了。 “好在汪相他們派來的人,看到情況不對,早一腳逃走,沒有被逮個正著,不然真就說不清楚了!”魏明倫低聲跟父親魏楚鈞說道。 魏楚鈞苦澀一笑,真要將他們下獄治罪,京襄哪里會缺一兩個人證? “韓圭下令解除扈衛兵甲進行羈押,有出示朝廷令函,陛下此時應該已經進入潤州城中,少帥也已遣前鋒兵馬渡江趕去會合。有韓帥、少帥精銳兵馬相衛,陛下定能無礙,接下來只需葛公在荊南起兵,同時傳詔兩浙、兩江及川蜀出兵勤王,我們就不怕京襄還能顛倒是非黑白,” 劉越滔原先也是葛氏家臣,這些年勞苦功高得補官缺,對機密之事也是了解的,大體將政事堂所傳詔函說給魏楚鈞知道,寬慰他說道, “我等先與這韓圭敷衍,等到建鄴之后,定有脫身的機會!” 川蜀路途遙遠,但兩浙、兩江近在肘腋,劉越滔相信只要這四路監司與葛伯奕在荊南出兵,他們很快就能挽回局勢。 魏楚鈞悲笑說道:“徐懷都不屑親自出馬,僅僅使韓圭帶著數百騎兵趕往建鄴處置后事,哪里還有機會???” “徐懷倘若敢不領軍南下,少帥不是正好可以出兵拿下建鄴?”劉越滔疑惑的問道。 “是啊,就算韓帥要留在楚州以防虜兵異動,葛鈺在揚州還有一萬五千精兵可用。另外,聽說汪相他們除了三千禁衛武卒外,還將一萬五千建鄴府軍都帶到潤州了,加上羅楠光在潤州的州府兵馬,足足有四萬之多,難不成還打不下萬余牛首山義軍所守的建鄴城嗎?”魏明倫頗為樂觀的反問道。 “統兵作戰,有你們想的這么簡單嗎?那一個個將卒,都是全無自己想法,任你我擺布的擺飾嗎?真要這么簡單,徐懷此時統領二十萬兵馬,為何不直接謀逆造反,還要搞這么多的陰謀詭計?” 魏楚鈞苦笑問道, “我們之前的計劃是什么?我們之前計劃是等徐懷率部渡淮,與赤扈兩府主力接戰無法脫身之際,陛下以春祭或春狩的名義召集文武百官出京,在與葛鈺其部會合之后議決遷都之事。這一切都需要有正當名義,才能使將卒不疑,而將卒不疑,這四萬兵馬才算得兵馬?,F在呢,陛下是以什么名義出京的?有人謀逆嗎,有人造反嗎?現在文武百官都還留在建鄴,我們拿什么讓將卒相信有人想害陛下,而不得不狼狽出京?現在除了葛鈺手下兵馬以及三千禁衛外,建鄴府軍、潤州兵馬都已成驚弓之鳥、烏合之眾,完全是不頂事的。而此時劉衍坐鎮廬州,葛鈺要不要守揚州,能分出多少兵馬與三千禁衛會合反攻建鄴?再一個,陛下從潤州傳詔,與周鶴、王番等人以政事堂名義傳諭,同時抵達兩浙、兩江四路監司,你們真以為四路監司就一定會奉陛下圣詔行事,而不是附隨周鶴、王番等人‘討逆誅叛、解救陛下’?” “四路監司怎么可能完全不知陛下畏徐懷如虎,怎么可能真會信了周鶴、王番他們的鬼話?”魏明倫爭辯道。 “你還是太年輕,想問題太簡單了,”魏楚鈞苦笑道,“四路監司執政或許心里明白,又或者他們一個個對陛下忠心耿耿,一個個都剛正不阿,一個個都與周鶴、顧藩、王番等人全無牽涉,但他們如何讓下面的將吏相信這點?這就又回到剛才的問題上,陛下是以什么名義出京的,有人謀逆,有人造反嗎?你們更不要忘了,四路監司目前能征調出來的兵馬,此時主要還都駐守在壽春、霍始等地接受徐懷的節制,倘若不是四路監司的統兵將領,已經與京襄達成一致,徐懷真以為派韓圭帶著數百輕騎趕到建鄴,就能平定大局嗎?大勢已去,大勢已去??!” 第二百零二章 幡然悔悟 皇帝被逆賊劫持離京去了潤州,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事,但魏楚鈞他們經六安、肥西南下至廬江,沿路看到車馬轉輸、將卒cao練、農夫耕作如故,就像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一般。 韓圭中途前往廬州治合肥去見劉衍,魏楚鈞要求同行;韓圭未予以理會,只是叫他們在城外驛舍等候。 待見過劉衍后,眾人又動身趕往廬江,數百人馬換乘荊州水師駐守于此的戰船沿江而下,趕在黃昏前抵達建鄴,經西城麗景門進入京中。 此時天色尚早,城里還沒有執行宵禁。 雖說街巷間行人神色多有局促不安,略顯匆忙,但魏楚鈞與劉越滔及長子魏明倫共乘一輛馬車,從車簾子縫隙里看到城中大體上還算平靜有序,西城麗景門守御將卒更是秩序井然,見到韓圭、蘇蕈率甲騎進京也沒有什么驚擾,也能明白建鄴已經徹底落入京襄一系的掌控之中了,就算葛鈺反應再快,又或者建鄴府軍及潤州州兵都能聽令行事,短時間內也無法趁亂奪回建鄴城。 看到這一幕,劉越滔、魏明倫才更清楚魏楚鈞之前為什么會說他們將很多事情都想簡單了。 徐懷在建鄴有府邸,還是建繼帝遷都建鄴下令賜建。 紹隆帝登基后,徐懷他都沒有再回過建鄴,也就沒有機會住進這座府邸,就空置下來了。徐懷也不容許鄭屠額外花費錢糧拓建、修繕,這些年都保持原來的規模,只不過近期換了門額,將“靖勝侯府”改成“平涼郡公府”。 汪伯潛、羅望等逆黨“劫持”皇帝出京,王峻、徐忻奉樞密院調令率牛首山義軍進京維持治安,并沒有進駐建鄴府衙的兵馬都監司,而是將臨時的統制行轅設于平涼郡公府上。 陳松澤也率領軍情司的人馬進駐平涼郡公府:除了這里靠近兩府衙署外,周邊街巷皆是朝臣宅邸,方便監視、控制。 韓圭先趕到平涼郡公府,與王峻、徐忻、陳松澤等人見面。 韓圭此次攜來徐懷新的手令,明確牛首山義軍繼續由王峻、徐忻兩人統領,但京襄直轄兵馬,包括新進建鄴城的四百余甲騎,包括顧藩、王番府上近期加強的五百余精銳甲卒,統一歸由蘇蕈統領,確保京襄在建鄴城里有一支統一指揮的精銳戰兵,以應對各種緊急情況。 軍情司人馬由陳松澤統領。 然后由王峻、徐忻、蘇蕈、陳松澤、鄭屠、陳桐等人輔佐王番、韓圭共同決策京畿事務。 徐懷還是希望建鄴前期盡可能借解救紹隆帝的名義,孤立汪伯潛、羅望、晉莊成、羅楠光、葛鈺等逆黨,保護好齊王及武威郡王等宗室的人身安危,以盡可能小的犧牲,達成他們的目的。 韓圭也無意軟禁魏楚鈞等人,在與王峻、徐忻、陳松等人見面了解過建鄴城最新的情況,又宣布過徐懷新的指令之后,就在韓桐、鄭屠兩人的陪同下,帶著魏楚鈞、魏明倫父子及劉越滔前往政事堂。 雖說建鄴城里大體恢復平靜,但近在肘腋、能直接左右京畿形勢的兩浙、兩江四路監司都沒有明確表態,還沒有將陛下從潤州“解救”回來,逆黨還沒有剿滅,朝中大臣也不敢有絲毫的松懈。 周鶴、顧藩、王番以及錢擇瑞三日來始終留在政事堂坐鎮,寸步未敢離開;諸部院寺監也派遣一名主要官員在此值守,以便遇到什么情況,可以隨時拿定主意去辦。 “韓圭見過周相、顧相、王相、錢相、武威郡王……” 來到都堂(政事堂正廳),韓圭也是毫無避諱的邀魏楚鈞一起登堂入室,沒有將他當成逆黨嫌疑,給周鶴、顧藩、王番、錢擇瑞、武威郡王趙翼揖禮,說及徐懷對京中劇變的看法, “使君在潢川督軍,聞朝中逢此劇變,也是震驚不已。政事堂、樞密院所頒的征召令已到使君手中,但使君百般思量,又著人找劉侯商議,以為大軍妄動,驚擾太大,令天下惶惶難安,而使虜兵有隙可乘,非大越之福也。使君以為當務之急是要保證陛下人身安全,不受逆黨戮害,宜以說降為主,甚至不妨給逆黨一個幡然悔悟、既往不咎的機會。另外,汪、高、羅、晉等逆黨劫持陛下遁往潤州之時,魏公正在潢川商議渡淮之事,使君以為魏公與逆黨應無串謀,還請諸公明察秋毫……” 見都堂之上諸多目光朝他看過來,魏楚鈞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再蠢也知道韓圭說這話絕非是有意幫他洗脫。 說白了赤扈人威脅未去,徐懷想以最小的代價解除他們對京襄的威脅,同時也要以最小的代價徹底掌控朝堂。 他要是真的以為倒戈指證汪伯潛、羅望、高純年、晉莊成與葛鈺、羅楠光串謀“劫持”陛下,就能給眾人一個幡然悔悟、既往不咎的機會,那更是錯得離譜,這只會意味著汪、羅、高、晉、葛、羅等人將被徹底打下逆黨的烙印,下輩子都不要想翻得了身。 當然,魏楚鈞也沒有怒發沖冠直接揭露京襄的算計。 他稍稍整飭皺巴巴的官服,打量了周鶴、顧藩、王番、錢擇瑞、趙翼等人,努力讓自己心緒平靜下來,拱手說道: “汪、高二公,素來對朝廷、對陛下忠心耿耿,斷不可能做出謀逆之事,這當中或許有什么誤會,周相你為朝堂士臣之事,應當明察秋毫才是!” “是不是有誤會,魏相可以寫信勸他們護送陛下回京解釋,”王番淡淡一笑,說道,“只要陛下能安然無恙歸京,相信一切都是說得清楚的!” 魏楚鈞也不至于蠢到真去寫信“勸降”。 這可能會直接加劇潤州方面軍心士氣的崩潰。 他繞開王番的話鋒,看向周鶴問道: “江東、江西、浙東、浙西四路監司可有了解到什么情況?” 見魏楚鈞還抱有最后一絲妄想,周鶴沉聲說道:“事變驟然,四路監司也是震驚不已,迄止到今天才陸續派人進京了解情況。他們有沒有了解到其他什么情況,魏侯可以當面相詢?!?/br> 最關鍵就是兩江兩浙四路監司的反應跟選擇。 荊湖南路相距京畿甚遠,即便葛伯奕在荊湖南路一手遮天,起兵響應潤州,短時間內也無法影響到京畿的局勢,更不要說川蜀三路及廣南兩路及福建路了。 即便周鶴、顧藩等人在江東、江西、浙東、浙西四路監司有不少門生故吏,以政事堂、樞密院名義頒傳諭令的同時,也遣嫡系親信前往說明情況,但驟然間發生如此巨變,而稍有行差踏錯就會搭進全家老小的小命,誰又敢輕易站隊? 再一個這四路監司還維持帥司、憲司、漕司、倉司分置、相互制衡的傳統格局,在這種情況下也注定會導致內部存在種種分歧,導致難下最終的決定。 然而恰恰如此,注定汪伯潛、葛鈺、羅楠光、羅望、晉莊成等人在潤州更沒有機會。 建鄴城此時所呈現出來的一切,都“證明”了汪伯潛等人所找的任何逃京理由都是不充分的,就算紹隆帝親自跑到四路監司一一說明,也只能證明他是被近臣所蠱惑,四路監司選擇支持這邊,將沒有任何心理上的負擔。 此外,內有周鶴、顧藩、王番等人掌握京畿,外有徐懷統領二十萬精銳兵馬,四路監司所能調動的兵馬,此時都還在壽春等地接受徐懷的節制。 四路監司沒有一家在接到紹隆帝的御詔后,就沖動做出直接回應,而是派人先到建鄴了解情況——當然也應該有派人前往潤州——這差不多將魏楚鈞心頭最后一絲妄想給掐滅了。 “使君在潢川雖說不了解太多的細情,但也猜測葛鈺、羅楠光很可能事先并未參與密謀,而是為汪伯潛、高純年、羅望、晉莊成等人所擬偽詔所欺,以致此時騎虎難下。使君以為諸相當了解詳細,區別處置?!表n圭又說道。 魏楚鈞瞇起眼睛死死盯住韓圭,難以相信京襄勝券在握,會開出如此寬厚的條件,將罪名推到汪伯潛、羅望、晉莊成、高純年等人頭上,葛鈺、羅楠光還能全身而退? 又或者說京襄打定主意將紹隆帝徹底掌控于指掌之間就推翻所有的承諾,此時才不憚口若懸河、隨意允諾? “葛郡公一生為大越轉戰南北,勞苦功高,想必最能明辨是非,魏公或許可遣人前往潭州相詢?!表n圭瞇起眼睛,斂藏眼眸深處的精芒,淡淡說道。 魏楚鈞即便心里懷疑京襄此舉是有意拖延時間,方便對潤州調兵遣將,卻又不得不承認韓圭開的這些條件相當誘人…… …… 第二百零三章 真正的條件 “你此去荊南見著外祖父,將所見所聞據實相告即可,切莫添油加醋,其他一切皆在信中,你貼身藏好……” 魏楚鈞叮囑過長子魏明倫,又不放心抓住韁繩將馬鞍檢查了一遍,繼而朝四個護衛驛騎揖禮行謝。 待到長子魏明倫在四名驛騎的護送下,拐入長街,身影被屋舍遮住,魏楚鈞才收回不舍目光,也不知道此別是否生死相隔,轉身往府邸里走去。 在紹隆帝登基之后,葛氏婦孺家小基本都遷入建鄴定居,葛伯奕冊封郡公、葛鈺封侯,魏楚鈞出任尚書右丞之后也得冊封,府邸也是庭院深重、亭臺樓閣密布。汪伯潛、羅望、晉莊成等人簇擁紹隆帝離京東行,也沒有忘記將葛府的婦孺奴婢都帶上;也因為無人看守,第一時間就被流民闖入,不僅稍稍值錢些的物品都被劫掠一空外,還有好幾處有縱火燒灼的痕跡。 好在sao亂很快就被制止,上萬涌進城里的流民也被驅逐出去,這邊也重新安排人手看守,但相比較以往卻是狼藉不堪。 此時數百奴婢不見蹤影,韓圭著鑄鋒堂挑選十數健婦、護院過來,說是照料魏楚鈞的起居,實為監視,站在短短數日就野草冒頭、花樹零落的院子里,魏楚鈞也是倍感凄涼。 “曾經的花團錦簇不再,只剩一地狼藉,魏公心里必是感慨良多吧?” 韓圭走進院子里來,負手走到魏楚鈞所站的梅樹前,說道, “逆黨劫持陛下出京,諸相公直到午時才調牛首山義軍進城,在這之前有上萬流民歡快的涌進城來。他們可不知道魏公為這株老梅移種到院子里花了多少心血,將這諸多枝椏折斷,或許想在院中收集柴火煮些吃食,真是糟蹋好東西啊……” 魏楚鈞轉身看了韓圭一眼,這時候一個身穿夾襖的中年人,瘸著腿跟在韓圭之后走進院子里來,譏笑道: “這些流民春食草芽、夏食榆皮、秋食白土、冬則易子,又哪里能體會到魏公的傷悲之情?” 見魏楚鈞慍色看過來,中年人揖禮道:“陳松澤見過魏相!” “汪伯潛、羅望、高純年、晉莊成倉促勸陛下出京,想必有陳僉事很大的功勞吧?”魏楚鈞知道陳松澤乃是董成妻弟,其貌不揚,在縣里與人爭論,下獄瘸了條腿,但投京襄之后卻飛黃騰達,乃是京襄軍情司極重要的角色。 “魏相少時貧寒,父母皆饑病而死,幸得族人接濟,未成餓殍,還有幸得追隨族人魏銘庸傳授詩書文章;魏銘庸得入葛伯奕幕席,魏相也因此得葛伯奕賞識,迎娶葛家庶女,成為葛家女婿,從而飛黃騰達,今日貴為卿相,可謂是登峰造極。不過,當年那個吃百家食存活下來的寒門之子,大概早就忘了接濟他的族人,現在是什么處境了吧?” 魏楚鈞以尚書右丞兼領五路度支使,封開國縣侯,在朝中乃是十數人之列,陳松澤在他面前卻無半點拘泥,也無意回應魏楚鈞的質問,施施然問道, “魏相可知魏氏一族以及恩師魏銘庸一家老小現在什么狀況???” 陳松澤卻沒有聽魏楚鈞回答的意思,自顧自說道:“陜州城陷,諸鄉塢堡猶堅守三年多時間才逐一淪陷,魏家堡淪陷于建繼四年,淪陷時,未及撤走的族人四百余眾,包括襁褓之中的嬰兒也盡遭屠;魏銘庸率鄉人避入崤山堅持抵抗到紹隆二年,為叛賊出賣,被俘關入陜州城,不降,遭虜兵五馬分尸而亡。據軍情司查證,魏銘庸一家二十七口老小,已無一人存活于世;魏氏一族還有數十人眾,散于崤山之中,也不知道尚能支持多久,卻也沒有一人愿降胡虜……” 魏楚鈞面皮子微微抽搐了兩下,壓抑住內心波動的心緒,冷聲問道:“韓郎君、陳僉事一早闖進門來,該不會就為說這些典故吧?” “典故?”韓圭冷冷一笑,說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很清楚,即便是周相,心里也不希望看到狼狽逃到潤州的那位下場太過慘淡,最好還能勉強維持住朝廷的體面——因此,使君為了照顧周全,才給你們開出如此優渥的條件,但說實話,潤州是不是血流成河,那位會不會死于亂軍之中,以及葛家、羅家、晉家、高家、羅家一個個是不是滿家抄門、誅連九族,童稚一個不留,魏公覺得我們真的關心嗎?” “韓郎君不說出你們真正關心的,魏某怎敢入彀?”魏楚鈞瞇起眼睛,看著韓圭問道。 “遷都襄陽!”韓圭說道。 “遷都襄陽?”魏楚鈞吃了一驚,狐疑的打量了韓圭兩眼。 襄陽原本就是汴梁淪陷之后,第一次遷都所在,之后乃是為了更好的組織江淮防線,抵御赤扈人從東路大舉南侵,建繼帝才力排眾議遷都建鄴的。 對京襄來說,接下來即便成功將紹隆帝接回建鄴,值戍宮禁的宿衛都用上京襄嫡系兵馬,但建鄴距離京襄的核心之地南陽府治泌陽還是太遙遠了,但凡有什么風吹草動,傳訊都需要五六天。 襄陽距離南陽府治泌陽城僅兩百余里,將紹隆帝軟禁于襄陽城里,京襄才可以說是真正意義上將紹隆帝關入京襄掌控的牢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