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好兇猛 第238節
這時候已經日上三竿巳時,鄧珪看到小股敵騎已從兩翼的隘口出現在北面的馳道上,有如喪家之犬的曹師利這時候也撤退到馳道以北,在那里收攏逃出清泉溝寨的潰兵。 徐懷雖然在兩側的坡崗樹林里布下疑兵,這時候也拼命的制造動靜,在沒有探明情況之前,兩翼的敵騎主力不會輕易進來,以免被殺一個措手不及,但負有偵察之責的斥候偵騎不可能逡巡不前。 斥候偵騎的任務,就是要將可能存在的陷阱踩踏、暴露出來。 鄧珪蹙著眉頭,往寨子下方的長溝看去,一方面是汛期黃河破堤侵灌兩岸的土地,一方面山洪溪河從嵩山之中帶來大量的泥沙,溝底早已變得平坦,被附近的村民開墾成糧田耕種。 敵騎可以直接從馳道下來,只要沿長溝南下,繞到南寨門后,很快就能確認他們強襲清泉溝寨的兵馬就僅有千余人——而一旦確認這點,大股步騎就會從兩翼圍殺過來,能留給余珙、周述等將率隊在寨中追亡逐敗的時間實在太有限了,也不知道最終能斬獲多少戰果。 “有沒有派人趕去鞏縣,通知鄭懷忠即刻出兵發起進攻?”鄧珪問徐懷。 從謁皇嶺西麓大營到清泉溝寨,雖說僅有十一二里,但都是獵戶、藥農走的的險僻小徑。他們千余人馬走這些小徑,摸黑夜行足足走了三個多時辰——也恰恰如此,曹師利才沒有給予足夠的防范。 短時間內,他們不可能指望能調大股兵馬過來。 不過,派三五腳力強勁、慣于爬山越溝之人,狂奔趕去謁皇嶺西麓大營報信,卻不需要半個時辰。 而只要鄭懷忠等人這時候能從鞏縣大營大舉出兵,進攻大同蕃兵在伊洛河口的營壘,就極有可能對敵將造成干擾,為他們爭取更多的時間收獲最豐美的戰果。 “報信的人一炷香之前就已經派出去了,但我們對鄭懷忠這些人,不能抱太大的期望?!毙鞈哑财沧煺f道。 “那太可惜了,寨中這些殘敵,哪怕都是豬羊,也有五六千頭關里面,一時半會也捉不完??!”鄧珪大感可惜的嘆道。 “沒關系,等會兒看形勢不利,你們就先從南寨門撤走,我們可以再走西墻土垣,退到那邊坡崗上去?!毙鞈堰尤恍Φ?。 “這倒也是!”鄧珪拍了拍額頭,說道,“你們這時候主要還是要避免在開闊地帶,與赤扈人的精銳騎兵對殺,但在地形崎嶇的山嶺谷壑之間,絕大多數都自幼在山里長大成年的桐柏山卒,登高爬低的能耐,總是要比赤扈人強一些的?!?/br> “你有沒有想過從都部署司出來?”徐懷問鄧珪。 “出來,去哪里?”鄧珪問道。 “胡公急需有用之人?!毙鞈颜f道。 桐柏山匪亂時,并肩作戰過,徐懷知道鄧珪這人實實有一些能耐,而宦海掙扎多年,對世事也看得比較透,但他要是繼續留在京西南路都部署司任職,很難發揮所長。 目前看鄧珪作為京西南路勤王兵馬的一員,也受蔡州防御使司節制、統轄,但這只是間接的。 真正能決定鄧珪是否有發揮空間的,還是京西南路經略安撫使顧蕃、京西南路兵馬副都總管曹懿這些人。 當然了,只要鄧珪本人愿意,胡楷作為蔡州防御使,要將鄧珪直接調為蔡州防御使司直轄的武吏,各方面在這個節骨眼上也不可能阻礙什么。 “此番要能收獲些小功,回到蔡州得入胡使君之眼,能入蔡州為吏,當然是好的?!编嚝曊f道,他與胡楷接觸時間不多,但胡楷為事果斷,單這點已非襄陽城里那些大佬能及了。 “要是殿下身邊也需要用人呢?”徐懷又問道。 “……”鄧珪微微一怔,有些遲疑的看向徐懷。 皇子沒有開府、自行征辟僚屬之權,王府、國公府屬吏都是朝廷選派官員,以侍衛及友學、規諫為主。 此時景王趙湍身邊有錢尚端、張辛等人,就足以做好這些事,他們也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將吏。 鄧珪是在鞏縣守御戰事完畢之后,才與唐盤、楊祁業率援部趕來,對之前種種微妙都沒有看在眼里,怎么可能對徐懷的建議不感到疑惑? “山河破碎,非一時能收拾,朝廷需要諸王坐鎮天下,”徐懷不能說直接赤扈人第二次南侵,整個宗室都有可能會被一窩端,這時只能拿魯王趙觀舉例,說道,“魯王殿下,可不就得授重任,前往魏州坐鎮了?” 有魯王這個先例在,當前的局勢又確實惡劣,鄧珪并不懷疑景王有朝一日也將奉詔節制勤王兵馬,但通常來說,真到那一步,景王倘若看得上他,再投效不遲,沒有必要這時候就談及這點吧? 不過,既然照常理徐懷不應該這時候建議他去投效景王帳前,而鄧珪又深知徐懷不是以常理能揣度的人。 倘若徐懷所言本非常理,景王又因為什么,需要這么迫切招攬可用之人? “我來鞏縣途中,聽胡公子說殿下與胡使君早就相識,胡使君使胡公子吃這番辛苦,趕到殿下身邊伺候,也是想胡公子能成為殿下身邊的有用之人嘍?”鄧珪略有遲疑的問道。 大臣結納皇子,在大越還是頗為忌諱的一件事——以往胡楷作為朝中并無什么實權的兵部侍郎,與景王有往來,可以不用太忌諱什么。 不過,胡楷這次奉旨出鎮一方,在得知景王與徐懷冒險來守御鞏縣,他出于大局的考慮,是需要派出精銳增援鞏縣,但使鄧珪、楊祁業或唐盤領兵就可以了,沒必要使手無縛雞之力、又沒有入仕的胡渝專程跑這一趟。 胡渝又非守鞏縣必不可少之人。 換作別的封疆級別的大吏,可能還會刻意回避這點。 也就是說,皇子有難,大臣得救,得全力救,但私人情感上卻不能表現得太熱切——這才是大越該有的尺度與分寸。 鄧珪之前真沒有想太多,這時候卻豁然開朗起來,見徐懷嘴角掛著淺笑卻不直言,便說道:“在殿下跟前效力也是效力,在胡公帳前效力也是效力,都是為朝廷效力,沒有什么區別,殿下但凡有召,鄧珪不敢不從?!?/br> 徐懷哈哈一笑,這個話題就此止住,沒有繼續深談下去,指著寨中,說道:“你看周述、凌堅等將,統兵圍剿殘賊,還可圈可點?” 景王趙湍要成勢與魯王爭嫡,亂世之局一定要將周述、凌堅等部的守陵軍掌握在手里。 到時候張辛可為統兵官,但張辛臨敵作戰的經驗還是有欠缺的。 沒有像鄧珪這般有經驗、持重之人節制,單純讓張辛統兵、負責cao訓之事,不會有什么問題,但是在極其復雜的戰局之中,與精銳虜兵接戰呢? 抵達鞏縣才四五天,鄧珪也是忙著熟悉戰局,對凌堅等人了解不多,平時各自忙于統兵,部署營壘的守御,真正接觸的時間其實很有限,僅知道他們是景王、徐懷拋開守陵軍原有的統兵體系,從卒伍里新選出來的。 現在一下子將徐懷真正的打算搞清楚,也了解胡楷、錢尚端等人甚至包括景王自己,都是很有些想法的,鄧珪也是認真朝寨中追亡逐敗的戰場打量過去。 被關在寨中的殘敵數量極多,可能有六七千之多,但即便再亂作一團、再無斗志,周述、余珙等將率領進入寨中追亡逐敗的兵馬卻僅有三四百人,想要將場面控制住,也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隨時還會遭遇到種種意料之外的突發事件。 寨中殘敵,大部分是虜兵從太原南下一路攻城拔寨收俘的降卒,是曹師利部攻打鞏縣損失太慘重,赤扈人調來給曹師利收編的。 時間還極短,這些降軍俘卒對赤扈人,對曹師利不可能什么歸順之心,因此徐懷主要還是想著收俘——徐懷此時盡可能的拖延時間,主要目的也在于此,但真要在極時間內,將這些降軍俘卒與嵐州漢軍區別開來,并加以控制,迅速編隊拉出清泉溝寨,這自然也是進一步加劇寨中作戰的難度。 這當然對領隊的將領機變以及控制能力,提出更高的要求。 鄧珪對凌堅等將不熟,但此時看他們表現,還是可圈可點的…… 第五十九章 策應 “什么,你說徐軍侯從西墻土垣襲入清泉溝寨后,就將曹師利所部不多的精銳親兵碾殺得毫無招架之力?你說徐軍侯說曹師利等敵將在清泉溝寨短時間不可能再組織起有效的防御,寨中殘兵必將為你們摧枯拉朽般摧毀?徐軍侯建議鄭經略即刻從鞏縣出兵,以疑敵眾,定能助清泉溝寨斬獲最大戰果……” 徐懷派人走山徑狂奔回鞏縣南部大營,景王人在鞏縣城中,報信人又緊急趕到鞏縣城中,當面向景王稟報清泉溝寨的戰況——景王趙湍得聞大捷,激動之余都不禁提高聲調,跟報信人確認清泉溝寨戰況的細節。 “確是如此,徐軍侯率部從西墻土垣殺入敵營,判將曹師利親自率部來西墻土垣東側的一條巷道攔截,但徐軍侯與王舉將軍身先士卒,殺得敵叛膽顫心寒。徐軍侯著我趕來給殿下報信時,我看不到寨中敵軍還有誰能攔住徐軍侯、王舉將軍勇猛無雙的鋒芒!”報信人雖然在山間狂奔半個時辰,體力快被榨干,但想到清泉溝寨之中的戰況,胸臆間猶是氣血涌動,挺起胸膛篤定說道。 “好,好,徐軍侯真是好一頭莽虎!”景王趙湍激動拍著高椅扶手,看向鄭懷忠、高純年,語氣高亢的問道,“鄭經略、高公,你們現在還需要猶豫嗎?雖說沒能達成調虎離山的效果,但徐懷強襲清泉溝寨,一樣殺得敵眾沒有招架之力,鞏縣此時大舉出兵北進,必使敵眾又驚又疑,未嘗沒有一舉摧毀虜兵河口營壘的機會……” 赤扈人南侵河淮,京畿糜爛,京師汴梁與外界的聯系被切斷月余,往后糧秣等物資只會一日緊過一日,而一連五六日,鄭懷忠、高純年率西軍援軍在鞏縣北部與虜兵不瘟不火的對壘,景王趙湍心里也是焦急。 而徐懷知道以鄭懷忠、高純年等人性子,不會贊同奇襲清泉嶺寨的計劃,因此從頭到尾都沒有知會西軍諸將。 等到天亮后,看到鄭懷忠、高純年竟然因為起霧而休兵,景王趙湍擔心沒有這邊的攻勢配合,不能將曹師利身邊的精銳調出,徐懷奇襲清泉溝寨就難以得手,便帶上錢尚端、喬繼恩、張辛、胡渝、朱桐等人匆匆趕來城中,催促鄭懷忠、高純年等人出兵。 卻不想鄭懷忠、高純年先是說即便能將曹師利身旁千余精銳調出,但清泉溝寨還有六七千賊軍,徐懷手里僅有那點人馬,定難奏效,斷然拒絕出兵,要以此絕了徐懷貿然奇襲清泉溝寨的念頭。 待清泉溝寨那邊火起,滾滾黑煙升騰而起,景王他們在鞏縣看得一清二楚,才知道徐懷并沒有管曹師利身邊的精銳是否被調出,還是悍然對清泉溝寨發動強襲。 當然景王趙湍與錢尚端并不知道清泉溝寨內的戰況,也不可能直接干涉到清泉溝寨內的戰事,但他們還是清楚,鞏縣這邊能及時出兵進攻北面的敵壘,對鞏縣以東的敵營都能不同程度的產生干擾,令其驚疑難定。 這樣的話,就算徐懷強襲清泉溝寨失利,率殘部撤回來也不會有什么大問題。 鄭懷忠、高純年心里原本就不滿徐懷擅自行動,只是在他們抵達鞏縣之時,就說好蔡州援師及守陵軍由景王繼續節制,他們沒法直接表示不滿,但又怎么可能同意他們這邊承擔貿然出兵的風險,以助徐懷率部強襲敵寨的功名? 不管景王、錢尚端等人如何催促,鄭懷忠、高純年都只是說徐懷浪戰在先,大軍斷不能因為千余偏師的得失而再去浪戰。 雙方在守陵司衙堂里打了半個多時辰的口水仗,直到徐懷派人趕來報信。 景王趙湍以為鄭懷忠、高純年等人這時候除了直接出兵,應該再無話可說了。 “你說你從清泉溝寨返回時,徐懷還與曹師利部眾在巷道里激戰,當時擊斃多少敵眾?”鄭懷忠棗紅臉的臉此時多少顯得有些陰翳,盯住報信之人,問道。 “當時巷道之中敵軍精銳伏尸將近二百尸?!眻笮胖苏咎们罢f道。 “清泉溝寨敵眾有七八千之多,徐懷殺入敵營,殲敵不足二百,且不說自身傷亡多少,他怎么就敢說有十足把握令敵軍全無半點抵抗之力而全潰之?”鄭懷忠沒有直接懟景王,而是繼續盯住報信之人,沉著臉問道,“難不成敵寨之中,除了二百甲卒之外,其他七八千人都是手無縛雞之力、任徐懷屠殺而不知反抗的婦孺老弱?” “徐軍侯說……” “我不要聽徐軍侯說,我要聽你說!你說你究竟看到什么?”鄭懷忠拍案喝問道,“你告訴本帥,你覺得徐軍侯憑借不足一千疲兵,真能在敵援趕到前,吃下清泉溝寨嗎?” 桐柏山卒再能干、機敏,也只是一名普通報信軍吏,怎么可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與鄭懷忠這樣的人物爭口舌之利? 鄭懷忠在咄咄逼人的接連質問下,報信軍吏也是有些結舌,一時間應付不過來,臉漲得通紅。 錢尚端見鄭懷忠竟然以勢欺徐懷麾下一名普通報信軍吏,不滿的站起來說道: “鄭經略,戰況情勢,乃統兵將帥斷之,非報信者的責任。而這報信軍吏攜徐軍侯手信及時趕來鞏縣,我們已確認不假——清泉溝寨戰事之進展,徐軍侯都疾書信中,此外我們也站在鞏縣城中也可以看到清泉溝寨火勢大起,可與信報相印證,鄭經略,你何必要為難報信軍吏?” “錢郎當,此言差矣,” 鄭懷忠后背靠回高椅,朝景王拱拱手,說道, “非是懷忠要為難這軍吏,只是懷忠治軍半生,見過太多巧舌如簧又貪功冒進之人了,而諸事也皆壞在這些人的手里。虜兵肆虐河淮,懷忠知道殿下心憂,但懷忠與高使君、田帥又哪天不是寢食難安,我們三人哪天不想著插翅飛入汴梁城中,以護官家的安危?然而,除了官家圣旨外,王相與汪樞密也多次寫信告誡我等,大越能戰之兵,皆我三人掌握之下,乃事關社稷安危之重器,寧可緩進、不可急促冒進,要避免大越最后的倚仗,再蹈劉經略的覆轍。懷忠非是不能體諒殿下的心焦,但越是如此,越要沉得氣啊……” “是啊,清泉溝寨此時的戰況,都還是徐懷一面之辭,關鍵還是推測——就算徐懷所說不假,但清泉溝寨一戰也無關大局,殿下覺得是助那狂妄子貪下這點小功重要,還是西軍援師的安危更重要?”高純年捋著花白的長須,看向景王問道。 景王見高純年看似站出來當和事佬,但差點沒直接斥責他貪功冒進,鼻子也是快氣歪了。 不過,鄭懷忠、高純年等人的態度如此,景王趙湍也只能強摁住心中的怒氣,冷臉問道:“這么說,你們就打算坐在這里旁觀嘍?” “旁觀卻也不至于,”高純年說道,“將卒疲累,今日本打定主意趁大霧休戰一日,現在要調成千上萬兵馬出營作戰,太過倉促了,但還是可以派小股兵馬去滋擾敵壘,應該能給徐軍侯一些策應……” “好,好!”景王趙湍這時候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拂袖而起,朝錢尚端等人說道,“我們走!” “……”景王趙湍含怒走出衙堂,看到錢尚端等人從后面跟過來,問道,“有沒有其他辦法叫鄭懷忠、高純年出兵?” 錢尚端嘆了一口氣,搖頭低聲說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徐軍侯強襲清泉溝寨,倘若得成,只會越發襯托得西軍東進遲遲,鄭懷忠、高純年等人也只會顏面無光,我想他們此時心里恐怕都巴不得徐軍侯這次能失手,能失個大手,哪里肯出兵相助?” “大蠹,大蠹!”景王趙湍氣得直罵。 “殿下斷不可能跟鄭懷忠、高純年他們起沖突,有什么難聽的話,我們去說可以了,不管怎么說,汴梁之圍能不能解,還只能倚重西軍!”錢尚端拽了拽景王的衣袖,勸他息怒。 “這里不能策應,徐懷在清泉溝寨怕是難以斬獲多少戰果,真是太可惜了?!本巴踮w湍嘆息道。 “持重也不能算什么錯事,而徐懷率部強襲清泉溝寨,主要也是為了震憾敵眾,激勵西軍援軍的斗志,并不在殺敵多少,”錢尚端說道,“殿下且耐心等候徐懷率部歸來就是了……” 第六十章 雷霆之怒 “鄭懷忠、高純年看來是不會出兵了!” 鄧珪朝西面眺望過去,難掩失望的說道。 他們雖然被山崗擋住,不能直接看到十數里外的鞏縣北部戰場,但真要是成千上萬的兵馬出城池、營壘進入戰場廝殺,揚起的煙塵、驚飛的鳥雀,多多少少會有些痕跡,叫他們站在在十數里外的清泉溝寨北墻垣望見。 現在他們什么都沒有看到。 要么是報信之人腳力沒有想象中那么快,要么是傳信途中出了什么意外。 當然,鄧珪能想到最大的可能,還是鄭懷忠、高純年等人按兵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