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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好兇猛 第185節

    現在驍勝、宣武諸將,以及他自己的兒子都為劉俊之死義憤不已,劉世中他都有點掌控不住局面,也顧不上原有的伎倆套路,直接問蔡元攸這個兵要怎么一個借法。

    蔡元攸見諸將吏都朝他看過來,慢悠悠的說道:“王稟囿于私怨而害國事,他屢屢說要警惕赤扈人野心太甚,但我們再一次聯兵伐燕,赤扈亦出兵奪陰山東麓之地,諸多情形,眾人是不是都已經看在眼里了?赤扈人未但沒有越界,甚至將武周山、晉公山以北的蕃民、畜產掠奪后往北遷移,這些無一不是證明他們對土地沒有什么興趣,更在意的是財物?!?/br>
    “少相欲以財物相誘,借赤扈兵馬夾攻大同城?”郭仲熊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這怕是不妥吧?”

    “有所不妥?”蔡元攸不滿郭仲熊這時候站出來質疑他,蹙眉說道,“赤扈,蠻部也,奪契丹北地就已經管顧不過來了。他們對土地既無野心,而意在財貨,我們以財貨相誘,使之出力協奪大同,使我大越將卒少些傷亡,不是兩全齊美之事嗎?要不然的話,我們憑什么不出一點差池的拿下大同城?倘若再有一點差池,我們這些人還有機會再坐在溫熙如春的客堂里商議國事嗎?”

    第一百五十七章 山丘

    武周山、晉公山往北,與大青山(陰山)東段之間,有一片綿延的丘陵,渾河上游的一支源流途經于此,又名渾河谷。

    從渾河谷,貼著武周山東麓的谷地南下,便是大同城。

    而從渾水谷沿著大青山與晉公山之間的谷地西進,在另一條支流蒼頭河匯入渾河的河沖地往南,則是朔州的北部門戶名為參合口的蒼頭河谷。

    歷朝以來,中原王朝強盛,從朔州出兵北征驅逐胡虜,多從蒼頭河谷北上或西進,因此這里又名殺胡口。

    赤扈騎兵并沒有大規模從渾河谷西進,暫時并沒有覬覦朔州北部門戶蒼頭河谷的跡象,但蒼頭河谷以北,赤扈人的斥候騎兵還是一茬茬的出沒,不時將散于北面丘山之間的蕃戶及牛羊,當作戰利品往陰山東北方向驅趕。

    蒼頭河谷夾于塘子山、大堡山之間,蕭林石身穿裘裳卓立于塘子山之巔,能眺望到北面丘山間一簇簇游騎,對此他只是下令將卒謹守河谷,不得出蒼頭河谷與赤扈人接戰。

    “南朝兵部郎中劉俊被射殺于大同城下,已經過去四天了,應州方向還沒有什么動靜嗎?”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蕭林石轉身見是石海、撒魯合、陳子簫、蕭燕菡他們走過來,問道。

    “我們在應州留了幾個眼線,但劉世中年紀老邁,劉衍又不好女色,蔡元攸北上有姬妾隨行,還膽小怕死,畏懼諫言對他父子不利,因此這幾個眼線都為劉世中手下幾名粗莽武將收入房中,所能搜集的消息有限,”陳子簫說道,“目前僅知徐懷確實是去了應州,與以私人名義北上的盧雄會合后同進同出,儼然怕人不知道他再回王稟旗下!”

    “我說徐懷也是賤骨頭,王稟、王番父子怕受他身世牽累,如此薄情將他們棄在朔州,他還偏偏硬湊過去!”蕭燕菡撇著嘴,不悅的評價道,“要是換我,這輩子都不要再跟王家人有絲毫的牽扯?!?/br>
    “你也不要替徐懷打抱不平了,”蕭林石微微一笑,看向石海、陳子簫等人,問道,“你們如何看這事?”

    “赤扈兵鋒已無人能擋,還積極暗中籌備著一切,我覺得南朝除非果斷將驍勝軍、宣武軍撤回雁門,要不然難逃慘??;而撤兵這事已非徐懷或王稟所能促成了,”陳子簫說道,“徐懷對形勢之惡劣,看得比我們還要透徹,他去應州不可能會抱有什么不切實際的妄想。他此時去應州,應該是希望驍勝軍、宣武軍在潰敗之后,西山能多收攏一些潰兵吧?而他此時地位不顯,借助到王稟的聲名,要更方便他行事——年前他們在大同也是這么干的,這次應該是故計重施!”

    “你說的有些道理,但徐懷應該還有一點算計……”蕭林石沉吟道。

    “請大人明示?!标愖雍嵳f道。

    “一旦赤扈騎兵悍然南下,南朝必然會傳詔天下兵馬赴汴京勤王,但桐柏山卒倘若不重歸王稟旗下,朝中都沒有人能想起他們來,怎么能入得了勤王兵馬之列,又怎么有正當的名份棄朔州南撤?!”蕭林石說道。

    “這賤骨頭,打的是這個主意?”蕭燕菡遲疑問道。

    “人家好歹盡心提點你武技,你這張嘴偏就不會饒人!”蕭林石搖頭苦笑道。

    “他提點我武技,也沒有懷什么好心思,我需要念他的好?”蕭燕菡當然不會說在烏敕寨得徐懷指點武技的具體細節,這時候抬起下巴,有意裝出一副利益交換的模樣,說道。

    蕭林石、陳子簫皆是一笑了之,還以為蕭燕菡記恨徐懷囚禁她的事,才時時處處認定桐柏山卒一無是處。

    “桐柏山眾人都打定心思棄朔州南撤,我們據西山怕是會更艱難??!”石海蹙著眉頭,擔憂的說道,“現在黨項人也畏赤扈勢強,不敢有什么輕舉妄動,我們的厚禮也都送不出去——即便能送出去,恐怕也是羊入虎口,有去無回?!?/br>
    “赤扈騎兵在窺盡南朝虛實之后,一旦決然出兵,必然會以破竹之勢南下,不會花多大的氣力在側翼與我們糾纏,我們要承受的壓力還不會一下子大到難以忍受——最終還是要看南朝與赤扈騎兵在河淮之間相爭,才能判斷天下大勢到底會走向何方……”蕭林石感慨說道。

    ……

    ……

    塘子山北面的丘山間,有數隊赤扈斥候騎兵停留,盯住蒼頭河谷以及南部契丹殘軍的動向。

    一名相貌粗獷的中年人,勒馬停在一座山崗上,眺望塘子山方向,手執馬鞭指向塘子山巔的人影,問身邊人:“你們說蕭林石會不會就站在那里眺望我們?”

    “卻有這個可能?!?/br>
    木赤年紀大了,一生征戰,傷病也多,筋骨早不比壯年,深秋時節都要穿裘衣御寒,瞇起眼睛,努力看去,才能看到遠處山巔有模糊的人景,說道,

    “我三次遣人去金城,奉上珠寶美玉,又一直申明宗王愛惜之意,但蕭林石都不為所動,所奉珠玉都原封還回!”

    “此等人物也非是蠅頭小利所能誘惑,畢竟與蕭辛瀚之流非是一類人也,”中年人略帶沮喪的說道,“但不能招攬過來,也實在可惜,契丹殘暮,堪稱名將,僅蕭林石一人,部署也都信服于他,終非蕭辛瀚、李處林等人能及?!?/br>
    摩黎忽等人多少有些不以為然,卻也不會隨意出言反駁中年人。

    中年人能猜到身邊諸人心里在想什么,哂然一笑,說道:

    “我赤扈鐵騎馳騁戈壁大漠,四十載是未逢敵手,但我們所遇之敵多衰敗孱弱,我就擔心有朝一日,我赤騎扈騎不熟悉中原的地貌風情,一旦在河淮遭受到堅韌不拔的鐵血精銳,沒有像蕭林石這樣的人相助,要如何摧鋒折銳,斬獲最終的勝利果實!”

    摩黎忽反駁道:“宗王常說,‘赤扈強盛,乃數十萬健兒英勇敢戰,于戰場之上舍棄生死,即便有誰運籌帷幄有功,也甚是微薄’,宗王為什么對這個蕭林石贊謄有加?”

    摩黎忽乃是中年人的侄子,但是父母早亡,自幼在中年人膝前長大成人,也得中年人傳授兵法弓刀。

    在他看來三十萬赤扈騎兵才是橫掃天下的根本,完全不覺得有什么必要去費用心機招攬一個契丹皇族的殘黨。

    “……”中年人微微一笑,拿馬鞭指向摩黎忽,笑道,“你啊你,就知道跟我唱反調,卻不知天下之大,非大漠草原所能囊括,能人異士,非赤扈王帳所能盡攬,你要多吃些虧,才知道天高地厚,”見身邊諸人對這個話題都沒有興趣,中年岔開問道,“南朝又遣使到武周山軍帳,這次是為何事而來?”

    “劉俊為守軍射殺大同城,南朝將卒都義憤難當,理應集結重兵強攻大同城,但劉世中、蔡元攸之流,顯然擔心他們獨力攻陷不下大同城,遣使過來愿以大同城軍民及財貨為賞,請求我們出兵夾攻大同北城……”一人稟道。

    “這些貨色竟然沒用到這地步!”摩黎忽難以置信的震驚問道,“南朝十萬兵馬集結應州,難不成都是紙糊的?以大同此時的狀況,宗王給摩黎忽五千精銳,足以拿下大同城!”

    “宗王以為如何,我們要派兵去協攻大同嗎?”木赤問道。

    “南朝使者,果真如此請求?”中年人也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盯著木赤的臉,從他神色間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忍不住要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中原有句古話,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烈旭臺、辛哥這幾個家伙最是瞻前顧后,那便叫他們率部協攻大同,除此之外,其他事也不需要跟他們啰嗦什么,待他們認清南朝的虛實后,便知道接下來要怎么做了,也省去我諸多口舌……”

    “南朝將吏如此不堪,可以飛騎馳稟王帳,相信汗王也能盡早做出決斷?!蹦境嘟ㄗh道。

    “行,立即飛騎馳稟王帳,叫汗父知曉南朝是多肥美、柔弱的一只羔羊,怎能忍心不取之!”中年興奮揮舞馬鞭,朗聲笑道,“我是真真沒有想到南朝竟是如此的不堪,希望明年這時,我能與諸輩飲馬黃河……”

    第一百五十八章 軍議

    劉俊在大同城下為守軍射殺六日之后,劉世中、蔡元攸才正式召開軍議宣布借兵之事。

    軍議僅限都虞候以上的將官以及都統制、宣撫使、轉運使的重要幕職官員才有資格參與,朱芝、史軫雖然階銜低微,但作為兵部此時在應州唯二有官身的代表,也得以參加軍議。

    “什么,要找赤扈人借兵?這也未免太荒謬了吧!”

    朱芝即便經歷大同之事有所磨礪,世家子弟優越且浮躁的性情,卻不可能輕易就徹底收斂起來,他坐堂上,剛聽劉世中說出找赤扈人借兵之事,目瞪口呆之余就沖動的站起來質問,

    “朝中有人議論劉令公畏敵怯戰,官家還不以為然,勒令諫臺謹言,但大越此時在應州集結十萬精兵強將,而契丹在大同城都剩不到三萬殘兵,還一個個如喪家之犬,劉令公何至膽怯到要找赤扈人借兵?”

    劉世中料得會有非議借兵之事,卻沒想到朱芝跳出來就數落他膽怯畏敵,這是他的心病,也是他逆鱗,勃然大怒,拍著桌案便厲聲喝斥:“老夫征戰半生,身上刀箭創口百余,豈容你信口雌黃污蔑?你這乳口小兒,用兵之險豈是你妄議的?”

    “……”

    劉世中半生征戰,還是很有些積威,朱芝叫他眼睛一瞪,氣勢就xiele許多,但他也是倔強性子,當著這么多人不想輕易退讓,梗著脖子質問道,

    “怯不怯戰,暫且不提,但劉令公、蔡小相公,可曾想過沒有,赤扈人的兵馬又豈是好相借的,他們倘若不懷好意,又要怎辦?徐懷,你來說說看,我們是不是要防備赤扈人不懷好意思?”

    朱芝在劉世中、蔡元攸等人面前,到底是沒有什么底氣,叫劉世中虎視眈眈的盯著,心虛的朝徐懷看過去,希望他能站起來說幾句話。

    徐懷早就料定驍勝軍、宣武軍難逃一敗,但還是沒有想到劉世中、蔡元攸會有這樣的saocao作。

    失望透頂之余,他自然也是徹底的心灰意冷,不想與劉世中、蔡元攸爭論什么。

    再說他能憑借口舌爭贏什么嗎?

    為確保這次北征伐燕,驍勝、宣武兩軍盡調入河東,驍勝、宣武兩軍都虞候、都指揮級以上的高級將領就有近三十人;天雄軍作為河東路正軍,這次沒有直接參戰,曹師雄、曹師利及孟平等將也請托未到應州來,但除了徐懷之外,文橫岳、陰超二人想著改換門庭,有意攀附蔡系,這次也帶人到應州來拜見劉世中、蔡元攸。

    除此之外,還從河東諸州征調數萬廂軍、鄉兵從征,負責糧秣軍械轉輸及鋪路挖壕等事,也有十數負責的將吏得以參加軍議。

    偌大的廳堂之中,劉世中、蔡元攸靠北墻居中而坐,兩側則各是三列座椅,徐懷與朱芝、史軫三人則被安排在靠著大門口的座席上。

    徐懷拉了拉朱芝的衣袖,說道:

    “朱芝,你先坐下來,你說話這么沖,將劉令公活活給氣死了,你擔了這個天大的責任?再者,不要說你我皆乳口小兒了,劉衍、陳淵、曲景諸軍侯都在,又哪個有資格妄議軍國大事了?”

    朱芝叫徐懷拉住坐回座席,氣勢是弱了,但仍然低聲喋喋不休的抱怨道:“跟赤扈人借兵,不是與虎謀皮嗎?”

    “徐軍使這話似是指責劉令公、少相乃是剛愎自用之人?”田志甄聽徐懷將朱芝拉回座上,話里卻夾槍帶棒,陰惻惻的從對面盯過來問道。

    “你算什么狗東西?我乃天雄軍第十將都虞侯、朔州巡檢使,曾助王稟相公在桐柏山殺萬余匪軍,又助朱沆郎君從大同城救回萬余兵卒,在劉令公、少相面前,尚覺得位卑身微,不敢大聲說話,你可有品秩在身?你這狗東西有什么資格坐我與諸將對面說三道四?”徐懷失望之余,心里也窩著熊熊怒火,盯住田志甄,拍著案席厲色質問道。

    田志甄沒想到徐懷翻臉比翻書還快,被他厲聲辱罵,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卻不知如何反駁。

    “田先生乃蔡相所看重之人,是老夫與少相請入公堂參與議事,徐軍使,你有什么意見?”劉世中怒問道。

    “啊,原來這狗,啊,不,這田東西,不,田先生乃是劉令公與少相請來,徐懷失禮了,”徐懷強壓胸臆間的怒氣,雙手撐住案席,站起來后閉目停了片晌,才給田志甄作揖施禮,說道,“還請狗,啊不,田先生大人不計小人過,待軍議過后,還請田先生給徐懷一個賠禮道歉的機會!”

    “常言道不知者不為罪,徐懷言語孟浪,實在不知道這位田先生乃是蔡相府上謀臣,以致能以私吏能公然進出廳堂議論軍國大政,而我等為朝廷立下赫赫戰功之輩,反倒成了乳口小兒,是徐懷孟浪了,”徐懷又走到堂前,按住腰間佩刀,踞然朝居中而坐的劉世中、蔡元攸看去,問道,“徐懷最后抖膽問劉令公、少相一句:你們是不是已經遣使與赤扈人談妥借兵之事,此時僅僅告之諸將而已?你們又許以赤扈人什么好處,叫他們愿意借兵攻打大同?”

    田志甄都差點氣閉過氣去,劉世中、蔡元攸也是氣得須發皆立,但徐懷棉花團里塞滿鋼針,令他們想拿咆哮公堂之事問罪徐懷也難。

    再一個,他們宣布借兵之事,公堂之中諸將吏雖然多為蔡系嫡信,但眾人臉上都是驚詫莫名,劉世中、蔡元攸二人也看在眼里。

    而郭仲熊、劉衍二人最初都強烈反對借兵,是叫他們強行說服,才得以遣使去找赤扈人談妥借兵之事。

    劉世中、蔡元攸這時候多少擔心與徐懷、朱芝在這件事上糾纏太多,最后搞得群情義憤起什么波折。

    “你坐回去,有什么事且聽著便是,老夫不會欠你一個解釋!”劉世中黑著臉,勒令徐懷坐回座席。

    蔡元攸沉吟片晌,跟諸將吏解釋道:

    “兵書常言,用兵乃兇險事,遇敵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我大越在應州是集結十萬兵馬,但悍然善戰者僅西軍六萬余眾,比大同殘敵略高一些,但我們也不能忘了在大同之側,契丹還有蕭林石諸部守懷仁、金城。天雄軍潰滅于大同,除了岳海樓暗通敵國外,不可不說大意輕敵也是重要原因。這次之所以找赤扈人借兵,并非輕視西軍悍勇,實是為確保萬無一失攻陷大同。不過,這也不意味著我們就坐守應州,不參與攻城了。我們是已經遣使找赤扈人談妥借兵條件了,雙方約定十日后出兵從南北同時夾攻大同城。倘若最終是我部攻入大同,并奪取大同全部的城區,我們最后會給赤扈人奉上二十萬貫犒賞錢;倘若雙方都攻入大同城,除了二十萬貫犒賞錢外,赤扈兵馬可以掠奪其占領區域的人口、財貨。所以,到底是不是怯戰畏敵,還要全賴諸將吏英勇作戰。只要諸將吏能身先士卒,率先攻陷大同城、占領大同全城,赤扈人遠道相援,諸將大概不會舍不得送出二十萬貫犒賞錢吧?”

    徐懷走回座席后坐下,朝堂上驍勝、宣武兩軍及河東諸州的將吏看去,看到大多數將吏雖然對借兵一事感到詫異,但情緒并不是十分的激烈。

    他原以為會強烈反對這事的劉衍、郭仲熊,應該事前也已經為劉世中、蔡元攸壓制或說服。

    蔡系大多數將吏,即便心里多少有些不恥如此示弱,但從根本上對赤扈人的警惕性嚴重不夠,這也是蔡系及其他主戰派的一貫立場,他們此時心里不滿,更多不滿借兵,會令他們奪取大同的功勛,沒有想象中來得那么耀眼罷了。

    因此他們心里即便不滿,也不會不滿到朱芝直接炸毛的地步,也不會真有多強烈的反對劉世中、蔡元攸的決定。

    而徐懷此時還能夠冷靜下來,則是他對赤扈人的勃勃野心看得太透。

    他知道就算這時阻止借兵,但只要驍勝、宣武軍不能果斷撤回雁門,只要朝野這時候還幻想收復燕云,赤扈人就會不斷的制造機會,試探大越的虛實,繼而悍然南下。

    劉世中、蔡元攸的愚蠢,只是將大越滿朝文武的無能、孱弱,在這一刻徹底的暴露在赤扈王公將帥眼前,倍加激發他們的貪婪野心——也許在此之前,赤扈王帳對要不要南下還心存猶豫,但在借兵之事后,徐懷相信赤扈王帳應該不會再有什么猶豫了吧?

    徐懷滿腹心思,對后續的軍議也漠不關心,甚至都不關心驍勝、宣武兩軍后續的作戰安排,反正劉世中、蔡元攸也不會安排桐柏山卒參與進攻大同。

    軍議結束,劉世中、蔡元攸在行轅設宴招待諸將吏,徐懷與朱芝當然不會留下來飲宴,兩人直接起身離開。

    徐懷、朱芝剛走出行轅,史軫從后面的巷道追過來,先給徐懷行過禮,又拽住朱芝說道:“劉郎君為朝廷捐軀,他的棺木一直停留在應州也不是個事兒,我想帶上幾人,先護送劉郎君的棺木歸鄉盡早入土為安;此間諸多事,只能都依仗朱小郎君您了……”

    “也行?!敝熘]有多想,直接答應下來。

    “再忙也不急于一時,史郎君,你陪我們去喝兩杯水酒?!毙鞈炎ё∈份F,不由他分說,叫人騰出一匹馬來,將他按到馬鞍上……

    第一百五十九章 軍侯莫怪

    “徐軍侯莫怪,史軫此時哪里有閑情喝酒?但能早日將劉郎君送歸下土安葬,才對得住他平時待寬厚賞識之情?!?/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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