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好兇猛 第173節
千余騎兵連人帶馬,一群群、一簇簇,差不多遮覆住猴兒塢以東、峽口外側三四里方圓的曠野。 一匹匹戰馬或仰天長嘯,或低頭啃食草莖經歷漫長冬季才鉆出地面的嫩芽。 馬背上的蕃兵皆是一副飽經風霜的黑瘦臉龐,背負雕弓、腰挎彎刀;約有三成蕃兵還穿有鎧甲,馬鞍旁系掛長矛及盾牌等兵械。 西山蕃胡的披甲精銳長期以來都維持千人左右,從這一幕,大體可以判斷西山蕃胡這次動員的兵馬規模,可能高達三千人以上。 解忠轉身看到徐懷等人這時候才好整以暇的登上寨墻,笑著說道: “昨天夜里聽你說西山蕃胡受赤扈人慫恿,猝然間兵馬集結規模越大,越意味著他們會強插到猴兒塢,會試圖將我們在朔州城外的兵馬封堵在西山之中進行殲滅,我開始還有點琢磨不透味來,沒想到這一切確如你所料??磥?,你這個楚山夜叉狐的名稱真不是虛夸的……” 昨夜得知西山蕃胡大規模集結,解忠還有些心緊,主張將兵馬連夜撤回朔州城去,但此時看到一切都如徐懷預料,而徐懷、徐武磧、郭君判、徐心庵、殷鵬、唐盤等人都鎮定若素,他也淡定下來。 當然,解忠也愈發佩服徐懷對局勢的精準判斷。 還有一點令解忠驚訝的,那就是徐武磧、郭君判這些人半輩子都經歷過無數次的大風大浪,此時能鎮定若素倒也罷了,徐心庵、唐盤、韓奇乃至袁壘、仲季堂這些中層軍將看著峽口外鋪天蓋地聚集過來的蕃騎都面無懼色。 就憑著這一點,桐柏山卒確實是別的禁軍兵馬所望塵莫及的。 面對解忠的夸贊,徐懷只是淡淡一笑,走到垛口前觀察了一會兒敵情,看西山蕃騎目前主要還是繼續集結兵馬,并沒有強攻或強插入峽口的意圖,便帶著大家走下狹窄的寨墻,到北寨門里側充當指揮戰棚的一座宗祠里,討論后續的作戰方案:“大家討論一下,西山蕃胡會怎么打我們,我們要如何應對……” 大越立朝以來都推行崇文抑武、以文御武的祖宗法,軍國之事皆由士臣決之,武將連參與討論的資格都沒有,只配當統領兵馬、執行作戰方案的工具人存在,這使得大越絕大多數的武將(統兵官)都嚴重缺乏戰術戰略思維。 像葛伯奕、劉世中等從中等軍將一步步升上來的將帥級人物,即便在他們過往的人生里也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戰事,但徐懷嚴重懷疑他們對此時所面臨的局勢有沒有全盤而深入的思考。 解忠半生軍旅,從底層軍吏一步步提拔到都虞候——這差不多是武將憑借自身努力在軍中所能晉升的極限了,但解忠短時間內依舊不能完全克服這個局限性。 而朝廷猝然間任命士臣為帥,絕大多數都沒有經受長期軍旅生涯的淬練,對軍隊以及大規模作戰的實際情況缺乏全盤的了解,一廂情愿所提出的作戰計劃以及對局勢的判斷,都嚴重脫離實際,只能說是紙上談兵。 雖說大越兵制存在嚴重的弊端,卻在過去一百多年里,能在北部及西北地區與契丹人、黨項人勢均力敵,徐懷則以為一方面大越占據最為富庶的中原及江南地區,有上億人丁提供充足的賦稅,得以更大規模的錢糧維持龐大的邊軍規模,另一方面則是黨項人、契丹人在立國之后,控制的地域及人口,已能滿足其內部的貴族貪圖享樂,對外擴大的野心與貪欲不彰顯。 很可惜,百年以來的安逸繁華,就剩最后的幻影沒有破滅,在有如怒濤狂瀾拍打過來的亂局之前,徐懷也有如孤舟凌波的無力感。 然而想要掙扎,先要鑄造一支能在亂局中存活下來的精銳之師,才能尋求更多的生機。 針對當世兵制所存在的種種弊端,徐懷在淮源鄉營期間,除了他自己努力吸收學習,也有意讓底層軍吏都參與進來討論判斷敵軍的意圖以及相應的應對措施,這時候只會更徹底的貫徹下去,盡快讓徐心庵、唐盤他們都能獨擋一面…… …… …… 西山蕃騎大規模集結到猴兒塢峽口,沒有攻城器械,同時也不擅長攻城奪寨,猝然間當然也不可能直接強攻猴兒塢。 他們也沒有急于插入猴兒塢峽口內側來,而是控制在猴兒塢峽口外側的樹林、緩坡,以兵力占據絕對優勢以及機動性更強的騎兵,切斷掉猴兒塢與朔州城的聯系。 很顯然在他們看來,桐柏山卒大規模進入西山腹地圍困烏敕砦,不可能攜帶多充足的補給。 距離朔州城這么近,兵卒攜帶十天到半個月的補給出征,然后由后勤兵馬定時從朔州運輸糧秣補充到柵寨,這是最為節省運力的。 就算前方的柵寨所儲備的補給較為充分,但當世還沒有一支兵馬在退路被切斷之后,還能維持軍心不動蕩。 在西山蕃胡看來,在退路被切斷之后,換任何一支軍隊處在桐柏山卒的位置上,只能有兩個選擇。 要么第一時間強行攻下烏敕砦,在西山腹地真正獲得一處立足之地,同時還能從烏敕砦繳獲一定的糧秣補充不足。 要么第一時間集結兵馬到峽口,打通與朔州城的聯系。 因此他們以優勢騎兵封鎖猴兒塢峽口之余,還分散派出百余好手攀山越嶺,從桐柏山卒封鎖的峽道之外,進入烏敕砦加強防烏敕部塢砦內部的防守。 至于烏敕砦內此時正面臨嚴重缺水,西山諸蕃目前做的選擇,也是叫烏敕部僅保留少量的戰馬外,其他上萬頭牲口要么屠宰掉,要么任其缺水渴死,目前只能選擇讓烏敕砦兩千族人依賴有限的水源能多支撐十數日。 要是西山蕃胡有足夠的耐心,又或者他們可以完全無視烏敕砦兩千族人每日都飽受斷水的折磨,他們的策略無疑是能奏效的;曹師雄顯然也不可能從嵐州境內調派天雄軍主力北上增援。 很可惜這樣的對峙僅維持了六天,西山蕃胡出于何種動機,徐懷他們無從窺知,但西山蕃胡很顯然是失去了耐心。 四月初二時,西山蕃胡在猴兒塢峽口外側集結兵馬超過三千,在兵力上占據絕對優勢,他們在失去耐心后,直接分出千余蕃兵下馬插入峽口內側,意圖對猴兒塢形成貼近包圍,以便將桐柏山卒徹底的切斷成三部分后再分而殲之。 徐懷先遣徐心庵親率三百步卒出塢寨迎敵,有意給西山蕃胡制造切斷的機會;在西山蕃胡仗著優勢兵力,強行簇擁到猴兒塢出峽口的主寨門前,徐心庵則率部順勢往峽口內側撤去。 無論是追擊徐心庵所率的三百步甲,還是防備徐心庵所率的三百步甲與西山腹地的千余兵馬會合后反殺出來,西山蕃胡都不得不派出更多的蕃兵下馬進入崎嶇的峽口內側。 看到西山蕃胡超過兩千蕃兵下馬進入峽口內側,其中千余人簇擁到塢寨前正賣力的開挖溝壕,簡陋不堪地制作拒馬,徐懷知道該收網了。 徐懷將鳳翅兜鍪戴上,將皮索系緊,又將遮護后頸的簾甲理順,確保無虞,才跟解忠等人辭行,笑道:“請解軍使與我五叔在寨墻上督戰,也可以叫人先將酒溫上,我去去就回……” 解忠看著寨子外密密麻麻的蕃兵,臉皮子禁不禁跳了一跳。 解忠此時也了解徐懷他們全盤的作戰計劃,就是盡可能多的吸引西山蕃胡騎兵下馬進入峽口內側,然后他們這邊派出精銳兵馬從猴兒塢里殺出,將猴兒塢出寨門往北兩百余丈的豁口封住,切斷西山蕃騎峽內峽外的兵馬聯系,然后集中力量,殲滅掉西山蕃胡被切斷在峽口內的兵馬,達到重創西山蕃胡的戰略目的。 出塢寨切斷作戰最為關鍵,不僅要從猴兒塢外集結的千余蕃兵陣列中殺穿過去,還要攔截住峽外的蕃兵殺豁口殺過來。 因此徐懷留徐武磧在寨墻上督戰,他要親自帶著唐盤、殷鵬、韓奇、周景、燕小乙、沈鎮惡、袁壘、徐忻、牛二等一干將吏,率六百兵卒出戰,猴兒塢之中僅給徐武磧留下兩百后備戰兵。 郭君判這時候也穿上鎧甲,背負長弓、手持戰戟,彌補高端戰力的不足。 徐懷他們信心十足,但解忠多少還是擔憂他們兵力太少。 解忠知道西山蕃胡這些年都蠢蠢欲動,戰力并不弱,他擔憂徐懷他們想要殺穿寨前的千余蕃兵可能就很吃力,更不要說后續徐懷還要用手頭有限的精銳兵力,除了要將千余蕃騎攔截峽口外,還要配合峽道內反殺出來的步甲主力,將封鎖峽口內側的兩千蕃兵吃掉。 不過,不管怎么說,解忠這時候都不能滅自己人的威風,徑與徐懷笑道:“且待你大戰歸來痛飲!” 第一百三十五章 殺陣 西山蕃胡最大的優勢,乃是出西山戰馬馳騁如風,聚散如云;入西山則可依塢砦、山隴巋然守御或杳然藏蹤。 因此蕭林石主政西京期間,西山蕃胡叛亂,也是歷經數載才最終鎮壓首要叛亂部族。 蕭林石當時既然不付出太多的代價將西山蕃胡全部鎮壓或驅逐出去,同時還擔憂朔州漢民勢力太強,需要有勢力進行牽制,最終僅僅要求他們表面上繼續附從于契丹就適可而止了。 現在西山蕃胡放棄他們最大的優勢,兩千蕃兵下馬聚集到猴兒塢南側的峽口之中聚集,試圖將桐柏山卒徹底分割成三部之后再分而殲之,就注定他們敗亡的結局。 當然,真正決定西山蕃胡敗亡命運的,還是他們的輕敵與貪欲。 下馬作戰的蕃兵,僅有三成不到的人穿有鎧甲,還主要是皮甲。 這些皮甲在遠距離游戈作戰,能有效抵擋騎弓短弩的傷害,但接近到三五十步,甚至十數步距離以內,要如何抵擋柘木步弓以及神臂弩、蹶張弩一類強弩的貫射? 又如何在近身之后,抵擋鋒利刀刃的劈砍斬殺? 蕃兵所持三尺彎刀,鋒利而輕便,在縱馬馳騁時,可以在接敵的瞬間,利用高超而精準的技巧輕而易舉的割開敵兵的頭顱、臂膀,乃至攔腰破腹、切斷胸膛。 然而下馬之后,又如何與對方長達七八尺的槍矛以及長達五六尺、厚脊長柄大刀的捅刺、劈斬? 更為致命的則是下馬作戰,面對如蝗群一般覆蓋過來的箭雨,面對如山如林劈斬捅刺來的槍矛利刃,這些擅于騎射的蕃兵想要結陣有效的進行抵擋、壓制、反擊,這絕不是戰前提點幾句就能做到的。 步甲結陣作戰,需要長期的訓練,更需要不斷的經歷血腥戰事,磨礪出堅如磐石的心志,才能結成堅如磐石一般、無堅能摧的戰陣。 這些,下馬作戰的西山蕃兵統統都不具備。 而他們則滿心以為這次所面對的大越禁卒,與他們屢次越過邊墻,進入嵐州、府州境內掠劫時,所遭遇到的那些只知道縮于塢砦之內被動防守的天雄軍不會有什么區別。 此前西山蕃騎屢屢襲擾朔州,徐懷為恤寶貴的兵力,除了幾次借地形予以伏擊外,其他時候都限制寶貴的騎兵出城糾纏,更不要說妄圖用步卒去圍追來去如風的蕃騎了。 此時,徐懷親率六百甲卒出寨后,盾牌手、長矛手、持刀武卒以及步弓兵、強弩兵層層交錯結陣,仿佛一柄鋒芒四溢的巨刃往北面峽口殺去。 解忠與徐武磧等人站在寨墻之前,就見圍堵猴兒塢主寨門前的千余蕃兵,陣列軟弱得就像陳年酥油,幾乎是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被桐柏山卒巨大有如鋒簇一般的錐形戰陣犀利剖開,幾乎從頭到尾都沒能形成有效的攔截,更不要說遲滯徐懷他們往北快速推進的步伐。 斷刃與頭顱齊飛,噴血染長天一色,幾乎就是眨眼間的工夫,就有近百蕃兵被斬殺、射殺在猴兒塢寨前。 后面的番兵不明就里,雖然還有斗志,但在其前列蕃兵被殺得節節敗退,后面的番兵只能跟著往外側或后側退走,動作稍慢一些,就變得混亂不堪。 千余蕃兵圍堵猴兒塢前,自以為包圍得有如鐵桶一般,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被六百桐柏山卒利落無比的切斷。 由于這部分蕃兵圍堵猴兒塢時,就有意往內側傾斜,想著與進入峽口內的蕃兵互為犄防,因此被切斷后,僅有百余蕃兵往峽口外退去,更多的蕃兵則只能往更地形崎嶇的峽口內側分散逃去。 “你他娘給我回來!”徐懷拽住殺性熾烈、逮住一名蕃兵頭目就要追殺出去的牛二,喝斥道,“你看看自己左右,越出一步,看似能趁機多殺一兩敵卒,但漏出空隙,卻要害得自家多少弟兄為敵殺害?” 徐懷率六百甲卒出寨,第一步是要將圍堵在寨前的千余蕃兵殺穿過去,將更多的蕃兵封堵在峽口內側。 他們接下要做的就是將近三百丈開闊的峽口封堵住,而不是想著趁亂斬獲一二百名蕃兵首級,徐懷甚至勒令弓弩手都不得停下來攢射兩翼的潰敵。 徐懷此戰的目標絕對不是僅僅想斬獲二三百顆蕃兵首級。 好不容易將西山蕃胡的主力都誘引出來,還誘使這么多的蕃兵進入峽口內側,一旦錯過重創乃至全殲的機會,讓大多數蕃兵逃走,接下來不要說再有這樣的殲滅機會,想要打通西山通道前往黃河東岸,都要百倍艱難。 雖說平時傳授武略,徐懷要求將吏統兵作戰時,拋開傳統的計首授功的思維,首重作戰任務的完成,但很顯然這種思維上的重新塑造,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徹底轉變過來。 徐懷拽住身邊的牛二,但左右還是有不少將卒,罔顧的陣型完整性以及優先往峽口北側快速穿插的作戰要求,殺起性來,往兩翼追殺潰逃蕃兵。 好在大多數兵卒頭腦還是清醒的,還能跟隨前陣往北快速推進,少數往兩翼散開追殺潰敵的兵卒很快也注意左右沒有同僚跟進,意識到問題所在,也很快重新收縮回來。 當然,塢寨前的蕃兵被殺得哭爹罵娘,桐柏山卒北進陣列的兩翼雖說稍有混亂,他們也沒有能力抓住機會反擊。 峽口內側地形破碎而崎嶇,地面高低不平,又多亂石,這限制桐柏山卒往內側快速殺逃追潰,同時也只會叫往內側逃亡的蕃兵更加混亂、分散,不用擔心他們短時間內會重新組織起來。 不過,峽口外側還有千余蕃騎嚴陣以待,其中很大比例是莫突部的甲騎精銳,他們甚至可以整隊馳馬殺來,也可以組織弓弩靠近射殺;而他們只要保證北面的缺口不被桐柏山卒堵死,峽口內側的蕃兵在經過最初的混亂之后,就可以從這個缺口逃出去,重新騎到馬背上參與作戰。 徐懷此時要做的,就是抵擋住這千余尚且整飭的騎兵抵近沖擊,將兩到三都甲卒,像釘子一般釘到缺口處,完成最終的切割。 六百甲卒在猴兒塢寨中殺出,為確保足夠突然而沖殺犀利,出寨要足夠迅速,塢寨中不多的騎兵,除了百余騎編入預備兵馬外,其他人都下馬出寨而戰——當然,桐柏山卒所編的騎兵,皆是騎戰步戰皆擅,兵甲也最為齊全。 因此徐懷他們此時無法用騎馬掩護側翼,只能純粹用步卒結陣,抵擋敵騎的沖擊。 莫突部的首領,雖然之前輕視桐柏山卒的戰斗力,令兩千蕃兵下馬進入峽口作戰,犯下致命的錯誤,但這一刻也察覺到桐柏山卒封堵豁口的意圖。 幾乎在寨前千余蕃兵被殺穿的同時,就有一隊百余人規模的披甲騎兵,就從峽口外側樹林前快速馳來,想著先一步占據北側豁口。 雙方差不多同時抵達豁口位置。 面對騎跨在馬背上沖殺到最前列的那名蕃兵悍勇,徐懷手中長柄戟刀像雷霆一般往前斬出,從側斜面劈開當頭這匹戰馬的頭顱。 徐心庵、韓奇就在徐懷身側,兩桿長槍也同時如蛟龍攢刺而出,一桿長槍往馬背上的蕃將胸口扎去,一桿長槍刺中戰馬右肩骨,三人合力停滯住這名試圖連人帶馬直接沖入他們陣中的蕃騎。 牛二力大如牛,扛住一面鐵盾便往側邊沖殺過來的一匹戰騎頂過去,寸步不讓的狠狠撞在一起。 牛二殺起性來,是有點收不住腳,但更不知道退避。 這一撞叫他全身骨骼都要撞散開,眼看著馬背上的那名蕃兵騰空而起,手中彎刀快如雷電般自上而下斬劈過來,他這一刻也無力躲閃。 徐懷手中戟刀變斬為抹,繼而又快如魅影般往斜里拖出一道弧影,往牛二斜上方的蕃兵右臂削去,封擋他朝牛二出刀。 徐懷的刀勢變化已臻至爐火純青的地步,其根本還是勁力變化之上,旁人很難像他如此快速的轉變刀勢,以一桿長刀仿佛主宰一般掌控左右一丈五六尺方圓之內的戰局。 那人身手也強,橫刀斬在徐懷的戟刀刀脊之上,踏足在將倒未倒的馬首上立定一瞬,下一刻身形突然往后一縮,避開韓奇從斜里刺來的一槍。 徐懷看著這名蕃將往后縱跳逃跑,即便意識到他必是莫突部的一名核心人物,也不可能單為追殺這人,叫左右陣形變得散亂。 西山蕃胡此時還沒有需要他全力一戰的悍勇武將,逃走的這名蕃將也不夠資格。他這一刻殺出猴兒塢身先士卒在最前列沖鋒陷陣,除了主要保證六百甲卒往前貫穿沖殺的通透性、以最快速度遏制蕃騎有可能的快速反攻外,還有就是兼顧牛二這些陷陣精銳的安全,避免不避要的傷亡。 有徐心庵、韓奇、殷鵬、牛二以及燕小乙、沈鎮惡等陷陣勇將緊隨徐懷左右在前,郭君判也就沒必要到最前面湊熱鬧。 他在前陣稍后位置,一把柘木步弓也是頻頻開弦,與陣中數十把步弓,一齊壓制外圍蕃騎的弓手,防止他們精準射擊在最前列陷陣沖殺的將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