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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好兇猛 第171節

    “潘成虎這些人要么是受招安的賊將,要么是鄉兵得勢,僥幸從大同逃回來,逮住對方的老弱病殘割下一些人頭,真當自己是百戰精銳了?”陰超不屑的說道,“他們才多少兵馬,什么情況都不摸清楚,貿然進西山清剿山胡子,朔州要有什么閃失,他們能承擔責任?西山蕃胡倘若是輕易清剿的,我們留他們到這時?”

    無能者絕不會輕易承認自己的無能。

    天雄軍主力潰滅于大同,葛伯奕即便沒能完全免責,卻也給上上下下找到一個極好的推卸責任的借口,那就是岳海樓叛敵了——岳海樓除了給契丹人通風報信外,他主持在嵐忻等地嚴厲搜集契丹jian細以及迫使曹家在朔州屠殺契丹及雜虜,都是契丹人的jian計。

    這么一來,天雄軍主力潰滅于大同,也就情有可原了,也不是契丹兵馬有多強悍。

    畢竟在天雄軍主力潰滅之前,曾輕易奪下勝德門及大同西城,差不多也不廢吹灰之力殲滅上萬大同兵馬。

    謊話說上一萬遍,又有幾人不會信以為真?

    因此,朱沆在桐柏山眾人以及解忠、朱潤、雷騰等人的襄助下率上萬天雄軍殘雄從大同城逃歸,也變得無足輕重。

    在陰超、文橫岳等人眼里更多只是僥幸、命好罷了。

    曹師雄最初整編天雄軍,也沒有敢太過強硬的壓制與王家及朱沆交好的解忠、朱潤、雷騰三人。

    不過,在找眾人咨詢意見時,王高行、荀延年等人都偏向立下大功又在嵐州等地扎根其深的解忠、朱潤、雷騰三人能各掌一廂兵馬,卻是陰超、文橫岳二人出乎異常的強烈反對才作罷。

    雖然王番在離開嵐州時,公開表示王家與桐柏山眾人已分道揚鑣,但對解忠、朱潤、雷騰三人卻還是信任由加,在離開嵐州之前,都用這三人率部守陽口、寧武等西翼最為重要的城砦。

    沒有陰超、文橫岳異常強烈的反對,此時的曹師雄還不敢毫無顧忌的將解忠等人擱置起來。

    曹師雄這個節骨眼上也不希望朔州那邊節外開枝,朝陰超點點頭,表示贊許他的意見。

    文橫岳的意見也是勒令朔州安分守己,不要輕惹是非,防止再出什么亂子,還要他們派兵馬去兜。

    “王郎君、荀郎君,你們以為呢?”曹師雄朝王高行、荀延年看去問道。

    朝廷雖然沒有再往嵐州派出監軍使,但王高行作為州判,本身就有察舉州內將吏違法犯禁之權,他與作為諸曹之長的錄事參軍荀延年,在嵐州是除曹師雄之外最為重要的官員。

    同時他們又是科舉出身的士臣,曹師雄現在要放低姿態,軍政之事當然要先征詢他們的意見。

    說實話,王高行、荀延年有些看不明白朔州請戰欲擊西山蕃胡到底想干什么,但王番離開嵐州之前的那一幕,他們不會忘掉。

    他們這時候更是不可能輕易表態,面對曹師雄的征詢,只是說道:“對云朔契丹及諸蕃胡是戰是守,朝中還沒有定論,我們也不敢妄言之,曹郎君或遣人去征詢經略使如何看待這事為好……”

    “此等小事,何需叨擾經略使?”孟儉乃朔州大將孟平幼弟,同為朔州孟氏子弟,卻自幼習文,少年就有文名,也很早就在朔州刺史府曹師雄麾下任吏。

    孟儉作為曹師雄的心腹謀臣,當然清楚曹師雄是想直接將朔州人馬按住乖乖聽從,不要給他們節外生枝。

    不過,就算王番在離開嵐州時公然表示對桐柏山眾人的不滿,但在從大同逃歸的天雄軍殘卒之中,桐柏山眾人依舊有極高的聲望。

    因此曹師雄即便能想到壓制朔州那邊搞什么事情,也希望先能取得王高行、荀延年等人的支持。

    卻不想王高行、荀延年異?;^,明知道曹師雄是什么心思,卻寧可將這事捅到經略使劉世中那里去,也不愿對這事表態。

    這其實不是曹師雄希望看到的,孟儉這時候才吭聲,想將事情圓回來。

    曹師雄沉吟片晌,考慮到蔡系對朔州的態度糊涂不清,最終說道:“或許此事由經略使定度更好一些……”

    第一百三十一章 算計

    “王、荀皆茍且之輩,劉世中亦怯弱無能,唯這夜叉狐徐懷非雌伏之類,又桀驁難馴。徐懷此番請戰欲攻西山蕃胡,必有圖謀,而不管他有什么圖謀,我們都應當斷然勒令其謹守城寨,不使其圖謀得逞,怎么能將此事交給王、荀以及劉世中之流裁議?”

    曹師利騎馬而行,瞥眼看著前方乘車的王高行、荀延年等州吏,蹙著眉頭跟其兄曹師雄說話。

    大同一役,徐懷的武勇、智謀都是他親眼所見,感受也最為深刻,也恰恰如此,曹師利覺得他們首先要做的,就是壓制住桐柏山眾人,不使之成為他們掌控天雄軍的障礙。

    “徐懷十之八九就是王孝成之子,父親是料定劉世中之輩深忌之,諸事必不會如其所愿吧?!辈軒熜坶L子曹軒文策馬相隨,自以為是的猜測曹師雄的心思說道。

    曹師雄蹙著眉頭,看向遠處暮靄之中的城墻,搖頭說道:“我等舉朔州南附,以為河東出兵奪云朔乃翻掌易事,哪曾想大越禁軍是如此孱弱,哪曾想劉世中、蔡元攸、葛伯奕等將帥是如此的怯懦?師利你說的話是有道理,但我們可能已經大錯特錯了一次,接下來還能有機會行差踏錯嗎?夜叉狐不甘雌伏也罷,桀驁難馴也罷,也不管劉世中之輩如何猜忌他們,我們都要靜觀其變一段時間!”

    曹師利蹙著眉頭問道:“哥哥,你覺得劉世中會如何回復這事?王番離開嵐州之前,就將天雄軍殘部的兵冊交了上去,并沒有掩飾桐柏山卒聚于朔州之事,但當時劉世中、蔡元攸都在雁門,對此熟視無睹也要先保住朔州,這次恐怕未必會拒絕拒絕朔州的請求吧!”

    “是啊,劉世中以及其他蔡系官員猜忌桐柏山眾人居心叵測是一回事,但天雄軍潰滅于大同,不是將罪責都推到岳海樓頭上、蔡鋌仗著官家的恩寵、自罰三五年俸薪就能徹底揭過的。他們在朝中為抵抗政敵攻詰,千方百計的保住朔州,以示此次伐燕并非一無所得,哪怕是縱容仇敵之子聚兵朔州,也在所不惜。所以這次劉世中會如何回復,也確實難以預料,”曹師雄微微嘆道,“不過,劉世中之流對徐懷猜忌極深,徐懷對蔡系將臣也心懷戾恨,王高行、荀延年這些茍且之徒都?;^,我們又何必急于此時去做惡人呢?交由劉世中裁決吧——劉世中覺得山胡當伐,我們順水推舟之余也可以從中抹一把油;劉世中覺得朔州不宜輕舉妄動,我們便遵經略使令諭行事,誰也不能說我們的不是!”

    這時候有數匹快馬往山麓馳來,護衛曹師雄及諸將吏登管涔山的兵馬也停止前進。

    后隊往中間聚攏過來,前隊分出數騎上前攔截:“來者何人?”

    “經略使有信函在此,特呈于嵐州知州、天雄軍統制曹師雄曹將軍面前!”居首之人勒住馬,通報姓名后很快就被帶到曹師雄跟前,遞上信函。

    王高行、荀延年也都湊到曹師雄跟前來,不知道劉世中有什么緊要事情會繞過驛傳,直接傳信給曹師雄。

    曹師雄看過信函,蹙著眉頭將信函遞繪王高行、荀延年等人傳閱,說道:“赤扈騎兵一個月前就接連攻陷燕國腹心要地臨潢府、大定府,并于十九日前于大定府南面的黑毛山擒獲在殘部簇擁下意欲南逃的燕帝蕭乙淳——燕國亡了,經略使著我與師利前往太原議事!”

    契丹的上京、中京就這樣陷落了,契丹帝蕭乙淳就這樣做了赤扈人的階下之囚?

    王高行、荀延年乍聽這一消息,也皆是震驚。

    雖說王高行、荀延年他們仕于邊州多年,但對西北諸蕃,對赤扈人,對赤扈與契丹在大鮮卑山東麓的戰事進展并不熟悉。

    他們內心深處甚至認為雄踞燕云及大鮮卑山東西兩翼萬里之地、擁上千萬驍勇之民的契丹帝國,正與大越對峙一百五十余年大多數時候都處于優勢就算再衰敗,就算再不濟,也不應該就這樣猝然而亡??!

    這也太快了吧?

    曹師利、曹軒文以及孟平等朔州降將,即便早就料得契丹難逃此劫,這才決定南附,但這時候也是一陣恍惚。

    他們既然預料到契丹遲早會被赤扈人滅亡,但也沒有想到會這么快啊。

    這一刻他們想到曹師雄剛才所說“可能已經大錯特錯”的話,心里更是百味陳雜:

    赤扈人的兵鋒如此之盛,而大越將熊熊一窩,禁廂軍又多老弱病殘,連勝券在握的西京都沒能啃下,還崩掉滿嘴的牙,他們在這個節骨眼上投附越廷,豈非就是大錯特錯?

    他們為何就不能守住朔州多觀望兩三個月?

    “經略使相召,師雄不便耽擱,這便直接趕往太原參見經略使,就不陪同諸公返回州城了!”曹師雄臉色陰沉,朝王高行、荀延年等人拱拱手,說道。

    他接下來又吩咐孟平等將即刻趕去寧武加強戒備,便與曹師利帶著長子曹軒文、謀吏孟儉等人,在百余扈騎的簇擁下,直接往岢嵐城南的津陽渡馳去,準備從那里渡過汾水,穿過呂梁山趕去太原。

    ……

    ……

    “我朝與赤扈相約出兵伐燕,赤扈取契丹中京及北部地域,而燕云諸州歷來都為中原漢地,應歸我朝——遂有北征云朔一役,而赤扈數萬騎兵與此同時亦如約出大鮮卑山殺往臨潢、大定。然而赤扈如期攻陷臨潢、大定,擒得契丹帝蕭乙淳之余,還分出兵馬奔襲遼陽,我朝卻因jian賊暗通敵國,大軍受挫于大同。官家恩寵,不追究我們罪責,但我們汗顏愧對君恩,蔡相于朝中也寢食難安!諸公當勉力而為??!”

    太原經略安撫使府,十數河東位高權重的將臣高坐大堂之上,須發已然霜白的經略使劉世中居中而坐,聲音蒼老而沙啞的提及這次緊急召集諸將吏到太原府議事的緣由。

    劉氏在西軍也是數代為將。

    劉世中自幼長于軍中,從父兄與黨項人攻伐守御,屢立戰功,曾知環、秦等州事,又侍衛步軍副都指揮使、秦鳳經略使等職,論及威望,乃是軍中屈指可數的老帥。

    然而此時的劉世中已垂垂老矣,早沒有當年的銳氣,但依靠這些年養成的政治敏銳,揣測朝廷近期極可能再起伐燕之意。

    他緊急將諸將召來太原,一來傳遞信息,二來希望諸將早早做好準備。

    這樣一來,待朝廷決議再次伐燕時,他們憑借著前期所做的準備工作,也能得到上意嘉許。

    “若非天雄軍太過窩囊,在大同城內都沒能撐過三五天,何需這般曲折?”

    雖說對外一致宣稱岳海樓暗通敵國乃是天雄軍受挫的根本原因,但千里迢迢趕往河東后遲遲不知歸日的驍勝、宣武兩軍將領,怎么可能不抱怨葛伯奕等天雄軍將帥的無能、怯戰?

    當然,天雄軍在大同城都沒能撐過五天,就因為葛懷聰等將棄軍逃跑而潰滅,大家無法指責東路軍遲遲不援;組成東路軍的驍勝、宣武兩軍諸將,更不可能認為他們對天雄軍的潰滅要承擔什么責任。

    “好了,天雄軍潰于大同,早有定論,莫要再亂議論!”劉世中沉聲制止麾下將領亂扯開話題,轉向曹師雄問道,“曹統制,官家著你重整天雄軍,時至今日已快有兩個月了,朔州、嵐谷的防御,怎么遲遲都沒有定案拿出來?”

    “師雄此來太原,正要找經略使稟報這事,”曹師雄沉吟道,“我原本屬意解忠、朱潤、雷騰各領一將兵馬,但陰、文二將屢有異議,言解忠等人不識軍戰陣圖,難堪大任,此事便懸而未決。而朔州兵馬原本可以編為一將,但厘定兵冊時,卻發現留守朔州多為桐柏山卒,倘若編為一將兵馬,與大越兵制有違,兼之外面有種種謠傳,師雄心里也覺得這事甚是難辦。除了這兩件事需要請示經略使外,還有一件事,就是師雄此次前來太原之時,原監軍使院指揮使潘成虎從朔州遣人傳信,朔州兵馬與嵐谷駐兵進剿西山蕃胡。師雄覺得此事關系重大,也需要經略使親自定度……”

    “既然是謠傳,便不需要管它,難不成我們整日靠捕風捉影辦事嗎?”劉世中皺著眉頭說道,“那徐懷與徐武磧、徐武坤等人在唐州時,就助王相剿滅匪亂有功;此前助朱沆郎君率天雄軍殘部撤出大同,更殊賞大功——我看權且可由徐懷直接擔任都虞候,統領朔州兵馬——他們要與嵐谷駐兵清剿西山蕃胡,這也是好事,嵐州當速速籌劃起來。赤扈都攻陷臨潢、大定了,我等率十數萬兵馬在河東不能碌碌無為,可以先從清剿西山蕃胡做起,以慰君恩!”

    雖然在管涔山時,聽父、叔議論過這種可能,但親耳聽劉世中真就做這樣的安排,坐其父曹師雄身后的曹軒文還是難掩心里的震驚,低聲問孟儉:“這是怎么回事,劉世中真就不怕養虎為患?”

    “劉世中料定朝廷會再起伐燕之意,徐懷進剿西山蕃胡有成,乃是河東之功,是他劉世中在河東積極進取,倘若徐懷進剿西山蕃胡不成,損兵折將,不是更遂了他們的意?劉世中為何要阻止?”孟儉低聲說道,“而劉世中口口聲聲咬定徐懷幾次都是襄助王家父子立功,這時候也以此為由舉薦他以都虞候統領朔州兵馬,也是要王家父子無法擺脫這個禍害。劉世中統兵作戰已無銳氣,但心里算計精著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圍砦

    與其他地方常見、高而尖的峰嶺地貌不同,西山以峁、塬、溝、谷等地貌為主,屬于典型的黃土高原地形。

    以峁命名的通常是指頂部平緩、斜坡陡峭的黃土丘陵;而以塬命名的,則是四周陡峭、頂部平坦的黃土丘臺;一條條山峁、一座座高塬之間,則是縱橫交錯的溝壑。

    這種地貌的形成,與億萬年來不斷有狂風將漠北沙土吹來沉積,又不斷被流水沖刷、侵蝕有關。

    身旁十數甲卒伺立,徐懷身穿鎧甲與徐武磧等人站在一座無名丘峁之上,放眼望去,只見縱橫疊加的溝壑在腳下延伸。

    雖說已經進入三月下旬,但北地的草木還沒有吐出新綠,生命的跡象還埋藏在這片黃土的深處。

    灰藍的蒼穹下,一切都是那樣的蒼涼,除了灰黃外,天地之間再無多余的色彩。

    徐懷很快就將凝重的目光重新轉向對面的土塬。

    從東面的一條長溝過來,四壁陡峭的那座土塬約有三十余丈高,平坦的頂部約有百余畝方圓,烏敕砦就高踞在塬頂斜睨四周一切。

    從溝底到塬上僅有一條容三四人并行的土路在陡峭的斜坡間蜿蜒爬行,土路的一側是風雕雨刻了千年之久的懸崖,一側是陡峭的峭壁,荊棘密布。

    烏敕砦作為山胡十三部其之一烏敕部的族塢,規模并不大,砦墻夯土筑成,遠遠眺望過去,還能看到雨水侵蝕的痕跡。

    烏敕砦雖然不大,但位于距離朔州僅三十余里的西山之中,背倚白羅沖乃是偏關河上游四大支流之一;而沿白羅沖北進,進入偏關河谷之后再沿河谷西進,乃是從朔州城橫穿西山進入黃河東岸、相對便捷的一條通道。

    烏敕部此前就頻頻從西山里殺出擾襲朔州,意味著已經沒有交涉的可能與必要,而哪怕是為了打開橫穿西山、前往黃河東岸的通道,徐懷也要對烏敕部用兵,將這顆釘子拔掉。

    不過,烏敕部雖說僅有六七百名丁壯,論及實力,在萬里遼闊、千族爭雄的北地完全可以說是相當的微不足道,但烏敕砦位居易守難攻的土塬之巔、居高臨下,烏敕部眾又驍勇兇悍,二月底才正式編為天雄軍第十將(廂)的桐柏山卒真想要強攻,即便是付出相當慘重的代價,也未必就一定能順利將其拔掉。

    而西山峁塬溝壑縱橫,爬梁穿谷十數小徑交錯,沿途都有蕃胡砦塢卡在要隘上。

    天雄軍第十廂總計才二千三百名戰兵,徐懷怎么舍得拿他們去硬啃這一座座塢砦?

    仗不是這么打的。

    強攻烏敕砦傷亡難以控制,那就將其徹底圍死,斷其水源,逼迫其投降;倘若西山之中其他蕃胡出兵來援,他們正好以逸待勞、圍點打援。

    當然,更為重要的還是借這個機會,在西山之中建立據點,借圍困烏敕砦的機會,將有限的物資都從朔州城轉移進西山。唯有如此,在風云突變時,他們才能毫不猶豫的放棄朔州城,將人馬都撤入西山之中,而不是困守沒有糧食來源、也注定不可能會有援兵的朔州城。

    此時在烏敕砦的山腳,拒馬結合柵墻形成數道障礙,在障礙后填以甲卒,用硬弓強弩及大盾,封鎖烏敕部族人下山的通道,但這僅僅是其次。

    在距離烏敕砦三五百步不等的長溝之中,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桐柏山卒用削尖一頭的圓木,擇地修建了三座堅固柵寨,將烏敕砦徹底圍困起來。

    西山里樹木稀少,一座山頭可能就只有十數棵能用的樹木。

    徐懷便將城里兩千健壯的胡族婦女都動員起來,更多范圍的去砍伐樹木用以筑寨;同時還將朔州里的屋舍拆除,用騾馬將一根根梁柱拖入山中。

    這時候有兩道身影,從烏敕砦的南墻翻出,從更為陡峭、幾乎是垂直懸崖的南坡縋繩進入亂石密布的深溝之中,然后往南面的山嶺爬去——桐柏山卒相對烏敕部兵力上絕對占據優勢,但也不可能將烏敕砦徹底圍一個水泄不通,很多崎嶇險地都不適合派駐兵馬,因此留下烏敕部小股人馬進出的缺口。

    當然,也沒有必要圍一個水泄不通。

    徐武磧蹙眉看著消失在遠處山嶺間的那兩道身影,跟徐懷說道:“這幾天烏敕部更頻繁遣人從南崖縋繩跳出我們的封鎖,潛入西山腹地求援;而偶有蠻兵從正面山道殺出來,嘴唇都干裂得厲害,看來塬上的水源差不多已經斷絕了!”

    徐懷不濫殺無辜,但不意味著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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