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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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江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從枕頭下摸出手機,睡眼朦朧地看了一眼時間,滑動接通,閉上眼睛道:“喬麟你神經病啊,早上七點給我打電話?!?/br> 張喬麟尖叫道:“別掛!你快看新聞,賀瑛被帶走了!” 仲江這些天失眠得厲害,每天凌晨四五點才勉強睡去,現在起床氣重得很,她不耐煩道:“賀瑛被帶走關我……” 等等,賀瑛被帶走了? 仲江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她不可置信地罵了一句臟話,“靠,你說賀瑛?!正鴻的董事賀瑛?!賀覺珩他爸???” “對!不止他,包括他爺爺賀啟明還有正鴻一多半的高層!我的天啊,正鴻居然要垮了?!睆垎眺氲恼Z氣里滿是震撼,“這可是正鴻!” 仲江的大腦一片空白,而張喬麟還在喋喋不休地往下說:“賀瑛被指控的罪名不止經濟罪,還有買兇殺人!我看網上爆出來的新聞,說前幾年大火的那個瑞寧科技的老板是賀瑛找人弄死的,哦對還有官商勾結,省里的幾個大官這次也跟著落馬了……我的媽耶,賀家這是黑社會吧,看不出來啊,我看賀覺珩人挺正常的。說起來你還記得去年期末家長會不?我記得來的人是賀覺珩他堂姐,沒記錯的話叫賀斯年,是正鴻總部拓展還是哪兒的一個經理,我剛剛看新聞看到她的名字,貌似也被帶走了?!?/br> 張喬麟的聲音很激動,雖然她們這些二代們多多少少都見過圈子里的一些的腌臜事,但鬧到真被拘走的還是頭一次,更別是賀家這么大體量的家族出事。 胸腔內似乎被看不見的氣泡堵著,無論如何用力都發不出任何聲音,仲江握著手機坐在床上,茫然地想張喬麟是不是在和她開玩笑。 可手機上鋪天蓋地推送的新聞告訴她,正鴻確實出事了。 ——這個龐然大物即將傾塌。 仲江嗓子發干,她下意識道:“那賀覺珩……” “哦對,你說賀覺珩他知不知道他家里做的這些事啊,他跟你一樣開學都沒來報道,會不會也被帶走了?”張喬麟語氣里滿是亢奮,正鴻這種級別企業的倒臺幾乎可以轟動世界,而這其中焦點人物的直系后代就在他們身邊! 仲江掐著自己的手掌心,她不知道這些天賀覺珩沒有去學校! “你怎么不說話?”張麟喬在電話那邊奇怪地問。 仲江嗓音奇怪無比,她臉色煞白,“我、先掛了,我還有事?!?/br> “欸?我還沒問你今天來” 仲江掛斷了電話,她手指發抖,在聯系人列表里找賀覺珩的名字,但電話打過去只有機械女聲回答說“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恐懼在仲江心臟中蔓延,她咬著指甲點開了賀覺珩的微信,撥通語音電話。 電話接通的那一秒仲江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她怔愣了兩秒,眼淚驀地順著臉頰滾落。 “怎么哭了?” 話筒傳出的聲音略有失真,但確確實實就是賀覺珩的聲音,仲江捂著眼睛,含混不清道:“不知道,可能是嚇著了?!?/br> 賀覺珩在電話那邊笑了,“還有什么事能把你嚇著?做噩夢了嗎?” 他的語氣太過尋常,正常到讓仲江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個噩夢,她滑下手機的通知欄,再一次看到正鴻董事長賀瑛涉嫌買兇殺人、職務侵占、賄賂官員被帶走的新聞。 仲江逐漸冷靜了下來,與此同時,她聽到賀覺珩輕描淡寫的聲音,“你看到新聞了?” “看了,早上七點被人打電話喊醒說正鴻大半高層都被帶走了?!敝俳蛄嗣蜃齑?,決定還是直接問賀覺珩,“這是怎么回事?” “你在新聞里看到的一回事,”賀覺珩的語氣很平靜,“昨天晚上九點來抓的人,你知道的,沒有確鑿證據不會直接抓人?!?/br> 仲江握緊了手機,“那你——” “我沒事,我平常不在家住,又是學生……你幾點去學校?我想見你?!?/br> 理智漸漸回歸大腦,仲江狐疑地想賀覺珩怎么比她還冷靜,完全不像是大半家庭成員被拘走的人。 “我這幾天請假了,沒去學校?!敝俳崎_被子下床,“你直接來我家吧?!?/br> 賀覺珩一口應下,“好,你吃過早飯沒,用不用我幫你帶一些?” 仲江心情復雜道:“不用,廚師也回來了?!?/br> 差不多是剛洗漱完吃過飯,一個陌生的號碼打進仲江的手機,仲江接過電話,聽到賀覺珩的聲音,“我到你家門口了?!?/br> 仲江對他的到來沒有太多的實感,那一個月的交往對她來說像一個夢,離開了滿被冰雪覆蓋的極北之地后,她已經做好了與賀覺珩漸行漸遠的準備。 ——在家這兩天她甚至想好了要不要提前出國又或是轉學去別的城市。 可現在又是怎么回事? 仲江確信書中不曾寫過正鴻出事,直到那本書結束賀覺珩一直都是正鴻的繼承人,那本小說里還有他為了女主角林樂跟賀啟明賀瑛吵架的橋段呢! 難道說正鴻這次只是有驚無險? 仲江胡思亂想著打開門,從屋外撲入的冷風讓她打了個顫。 一只冰冷的手放在她的肩上輕輕往后推去,賀覺珩疲憊道:“外面冷,先進去吧?!?/br> 相較于電話里的毫無波瀾,現實中所見的賀覺珩看著要狼狽許多,他大概是一夜未睡,眼睛里紅血絲很重,嘴唇也干裂蒼白。 仲江不放心地看著他,“你還好嗎?” 賀覺珩彎了一下眼睛,“昨天晚上沒睡好,讓我進去睡一會兒吧?!?/br> 仲江側開腳步讓他進門,“沒有客房,你跟我上樓吧,睡我那里?!?/br> 這棟房子在仲江爺爺去世后就只有仲江一個人住,她不喜歡家里有其他人在,所以廚師只在飯點過來,做完飯就走。 賀覺珩跟在仲江身后上樓,他連著好些天沒怎么休息,頭疼得厲害,幾乎沒聽清仲江在說些什么。 “你用不用喝點水……”仲江領著賀覺珩往自己的房間走,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身后猛然壓來的重力,她驚呼一聲,隨即天旋地轉,摔在了另一個軀體上。 仲江趴在賀覺珩身上,懵了一會兒后手忙腳亂地坐起來,賀覺珩勾了勾她的手指,閉著眼說:“先別動?!?/br> 仲江坐在賀覺珩大腿上,僵硬道:“摔著了嗎?” “沒……太困了,”賀覺珩的聲音很輕,“讓我緩一會兒再起來?!?/br> 仲江低頭看著他,她第一次見賀覺珩這樣憔悴,他好像一直都是完美無瑕的,可這樣的瑕疵并不會有礙他那張賞心悅目的臉,正相反,脆弱讓他看起來更加地……可口。 如果說原先的賀覺珩是人群中奪目不可欺的明月,那么現在,這輪明月墜進了人間,變得可以污染。 仲江注視著賀覺珩的臉,攥緊了手指。 大概過了三五分鐘,賀覺珩睜開了眼睛,他望著仲江,琥珀色的眼瞳還沒完全恢復清明。 仲江迅速從他身上爬起來,她朝賀覺珩伸出手,“起來吧,去我房間里睡?!?/br> 賀覺珩握住了她的手。 仲江給他拉進了自己房間,她拉起窗簾,拽著賀覺珩上床,“睡覺,有什么事睡醒之后再說?!?/br> 賀覺珩順從地躺上床,不過他在躺下的瞬間把仲江也一并拉了下去,他埋首在仲江的肩頸處,側臉挨著她赤裸的皮膚,閉上眼睛。 這套動作他做得再自然不過,自然到仲江會恍惚他們是不是還在那個冰雪國度里。 兩個晚上都沒有好好睡覺的人互相依偎著睡到了黃昏降臨。仲江清醒時發現自己的如同八爪魚一般纏在賀覺珩身上,她悄悄把自己的腿從賀覺珩腰上收回去,裝得若無其事。 賀覺珩沒忍住笑了一聲。 仲江從他懷中爬起來,“你什么時候醒的?” “比你早醒五分鐘?”賀覺珩不太確定,“我沒看時間?!?/br> 仲江打開自己的手機,看到一連串的未接來電。 不出意外的話,這些電話應該都是想和她講正鴻的事。 仲江望向賀覺珩,這個本應處于風暴中心的人,眼下躺在她的床上,頗有種不問冬夏與春秋的意思。 “開燈嗎?”賀覺珩問。 仲江搖搖頭,她跳下床拉開窗簾,黃昏黯淡的光線映入室內,一抹殘陽即將隱沒在天際,有一種慘淡的凄色。 賀覺珩坐在床邊,他看了仲江好一會兒,開口道:“賀家徹底完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