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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對他來說,仍舊是個陌生人。 她抹掉了眼淚,臉色以可見的速度低落, 輕聲回:“我是谷川隱的女兒,谷惜糖?!?/br> 霧氣下的少年眉若點漆,比四百年后多了份青澀, 少了些尖銳的鋒芒。 他若有若無地瞥了她一眼,隨即低下頭,笑道:“原來是谷師姐?!?/br> 姜糖勉強地回了個笑。 兩人相對而視, 她的心底眼底滿滿當當地被容景占據,縈繞的霧氣逐漸消弭,很快混沌的白散去,露出原本的景象。 一池清澈的潭水,岸邊種幾顆桃樹,粉色花瓣隨風吹落,像一陣花雨。 姜糖將視線移到桃花處,怔怔地望著,陷進過去和現實的縫隙里,徘徊不定,這時,聽到他問:“師姐,只有你一人進圣地嗎?” 她猛地回過神,想起來:“還有聞鏡,和一竹!” 容景蹙眉:“人呢?” “我們失散了?!苯且Я讼麓?,“必須得找到他們?!?/br> 她往前走了一步,隱隱的疼痛從腳腕處傳來,走路時,變得一瘸一拐。 “師姐受傷了?”容景跟上去,面帶關切。 過去的容景好溫柔,即使對待陌生的同門,依舊體貼得很,不知經歷了什么遭遇,讓他遽然大變,變成了反復無常的性子。 姜糖的想法轉瞬即逝,須臾后,才回道:“不小心扭到了?!?/br> 若非貞子緊追猛打,這種小傷在高階治愈丹的加持作用下,早該好了。 再三閃避時,反復牽扯傷口,恢復的速度顯然不像預料中的那么快。 雖疼,但仍然可忍受。 她瞅了下他,故意抿緊了唇,小聲哭訴:“疼死我了?!?/br> 將三分疼說成了十分疼,她心虛得緊,垂下頭,不敢看他。 “我背你吧?!?/br> 容景彎下身,見此,姜糖順著桿子往上爬,爬上了他的背。 少年的氣息和四百年后不大一樣。 發間隱隱有月麟香的味道,姜糖嗅了嗅,心想,這味道挺好聞的,不過怎么像女人用的熏香。 姜糖貼心地保持沉默。 人嘛,總有點特殊愛好,她理解,能理解。 容景穩穩當當背她,離了池潭,往密林深處走去。 一路向她解釋:“這里是御虛圣地第一層,周圍會窺探你內心最討厭,最恐懼事物,并化為實體,擊碎人內心的心理防線?!?/br> 怪不得。 差點以為現代的東西跑到了修真界。 姜糖心情驀然放松,都是假的,只要努力不去想,他們便不會現身。 走了許久,空氣中的水汽愈發充沛。 雖說密林古樹盤繞,難免潮濕潤澤,但濕氣過于濃重,不僅空氣的水意幾乎凝聚成水珠,隱隱還有水聲傳來。 兩人俱是警覺起來。 “不好,有異況?!?/br> 話音甫落,前方水聲轟轟隆隆,愈來愈大聲,兩人抬眸一望,洶涌的洪流肆虐咆哮著,夾著折斷的樹枝和動物的尸體,瘋狂向二人奔來。 張大了嘴巴似貪婪的異獸,將要吞噬他們時,黑衣少年腳尖一點,飛身而上,立在最粗壯的一顆古樹頂。 望著底下奔流,姜糖簡直目瞪口呆:“這、這怎么發大水了?!?/br> 他不作聲,唇角竟彎起。 因在他背后,姜糖沒瞧見他詭異反常的笑容。 大約半盞茶的時間,二人仍立在樹頂觀望。 一只高大的樓船遠遠出現在視角以內,順流而下,流經古樹時,她瞧見了甲板上的人。 和一竹雙手緊握,立在胸前,正在控制船的方向,額上滲出細密的汗滴。 而一個黑色的小身影,抱膝坐在甲板上,頭緊緊埋在腿間,身子微微顫抖。 姜糖心一緊,下意識從容景身上跳下,飛掠至甲板,“聞鏡……你怎么了?” 她遲疑地蹲下身。 聽到動靜,他身子一僵,撇開臉,聲音帶了絲不同以往的脆弱:“別看我?!?/br> “好,我不看你?!?/br> 姜糖不再說話,默默靠近他,擁抱他,給他安慰和力量。 船下滔滔汩汩,水流奔涌,船上兩人擁抱,落日余暉下,安靜得多了幾分溫暖。 “容景”抱著手臂,沉默地看著這幅畫面,唇角譏諷地翹起。 多可笑,原來那個站在修真界巔峰,暴虐嗜殺的尊主,也會有如此孱弱的時刻。 而那個綠衣少女,簡單的一個擁抱,竟真能安撫他的心。 容景沒讓任何人發現他的情緒,當和一竹得空望過來時,立即收斂了表情。 漸漸地,不知過了多久,聞鏡終于恢復平靜,心里產生了幾分別扭。 被她看見了脆弱的姿態,他神色懊惱,反手擁住她,化被動為主動,假裝方才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他怕水,可不想讓她覺察到他有害怕的東西。 更希望,他在她心里,永遠是一個能保護她,帶給她安全感的高大男人。 只可惜現在變成了小時候。 沒了身高優勢,圣地又戳穿了他心底隱秘的恐懼。 聞鏡神色晦暗,擁住她的手緊了緊。 見他恢復過來后,姜糖反而不遷就了,立即松手站起身。 與此同時,遮住了容景的身形。 聞鏡坐在地上,從這個角度,姜糖擋住了光線,落下的陰影罩住他整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