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族無名 第281節
如今的情況,袁尚已經退無可退,常山、中山已經被太史慈攻占,若他們此時一退,陳默必定會繼續壓上來,倒是巨鹿、安平乃至河間諸郡就都會遭到陳默侵襲,那時候,就只能一退再退,退往幽州。 冀州都沒能攔住陳默,只剩下一個幽州,地廣人稀,如何能與陳默相抗? 這一仗,必須打,他們退無可退。 袁尚點點頭,沒再多言,攻城現在是不可能攻進去了,當下命高覽、韓猛、蔣義渠、眭元進轉換陣型,準備力抗關中軍。 另一邊,陳默軍中,已經調派完畢的陳默,聽到遠處不屬于自家軍隊的號角聲,站在車架之上,遙遙看著關中軍方向,搖頭笑了,這個時候再反抗,不覺晚了嗎? 令旗揮動,號角聲中,主力大軍在高順和徐晃的率領下,開始向漳水逼近。 沒有太多的戰前宣言,這是陳默攻入冀州后最后一場大規模軍事作戰,但敵人卻是已經被曹軍和關中軍挫光了銳氣的冀州軍。 雖然之前交手的機會不多,但只從軍容之上,便能明顯感覺到和之前對陣的曹軍相比,冀州軍好像弱了一個層次一般。 “鋒矢陣!”高順看著前方徐徐迎來的冀州軍,揮動令旗,麾下兵馬迅速形成一個以陷陣營為尖端的錐形陣,開始朝著冀州軍左翼發動了進攻。 另一邊,徐晃卻是以最正規的方陣,緩緩壓向冀州軍的右翼。 陳默指揮中軍,不疾不徐的自正面壓上去,兩軍對進,很快便進入對方的射程,雙方的弓箭手幾乎是同時停止了前進,在各級將領的指揮下彎弓搭箭,箭簇在空中短暫交錯,然后攢落向地方的陣營。 軍中不斷有人中箭倒地,但身旁的袍澤卻并不關心,戰場之上,傷亡是不可避免,漠視生死,是每一名將士必須學會的基礎,否則就算你勇冠三軍,也很容易被動搖信念。 前排的長矛手和刀盾手頂著箭雨靠近,真正的廝殺在這一刻開始。 陳默站在車轅上,一道道命令不斷傳下,調控著戰局的變化,同時也觀察著敵軍的破綻。 相比于曹cao來說,袁尚在這方面顯然稚嫩不少,雖然兵書戰冊看了許多,但書上說的與實際征戰是兩回事,他甚至無法看出對方陣型在不知不覺中的變化,田豐和沮授不斷在一旁指點,有時候會直接代替袁尚傳令。 雖然心中有些不滿,但沒辦法,到了這一刻,袁尚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自己根本控制不了這樣的大軍,那陳默與自己年齡相差不大,他是如何做到這種程度的? 戰事漸漸變得激烈,首先出現大規模變化的卻是高順這邊,陷陣營的破陣能力太強,幾乎是在與對方左翼碰撞的那一刻,便已經在對方左翼撕開一道口子,并不斷擴大戰果,后方的兵馬猶如潮水般自那撕開的裂口處涌進來,眭元進幾次想要補上,卻被陷陣營殺的狼狽不堪,節節敗退。 陳默自然也察覺到這一點,立刻揮動令旗,以命右翼向中軍處突破,與關中軍主力配合,破敵中軍。 田豐的面色有些發白,第一次感覺到關中軍的悍勇,不止是高順這邊,徐晃那邊雖然不像高順那般鋒銳,但卻如同山越一般,壓著右翼打,蔣義渠雖然未敗,卻也是在咬牙苦撐。 當關中軍的中軍在陳默的指揮下壓下來的時候,左右兩翼幾乎已經快要壓垮了。 而這樣的結果就是中軍也受到影響,尚未交戰,中軍將士已經開始出現不穩的跡象! “前排將士莫要后退,違令者,斬!”高覽指揮著中軍推進,心底卻在不斷往下沉,這尚未交戰,己方中軍竟然開始出現崩潰的跡象。 不是冀州軍無能,而是關中軍帶來的壓力太過厚重,在高覽的感覺中,對方的中軍好似山岳一般壓下來,莫說普通將士,便是高覽都有種被壓抑的喘不過氣來之感。 雙方中軍頂著對方的箭雨終于碰撞在一起。 “嘭~嘭~嘭~” 重盾撞擊,一聲聲沉悶的悶響聲不斷在戰場上回蕩。 “殺!”力量的碰撞中,敵軍的盾手被撞倒,另一方的盾手迅速搶上,身后的長矛迅速刺出,擋住對方重新合陣。 原本嚴謹的陣型開始混亂起來,雙方的人馬開始交錯,廝殺。 血腥的氣息開始蔓延向整個戰場,倒地的尸體在漸漸變得泥濘的土地中被踐踏。 這樣的局面并未持續太久,隨著陷陣營向中軍突破,直接殺向對方的弓箭手陣營之后,袁軍的軍陣開始變得混亂,前軍與后陣開始脫節。 “眭元進!”高覽見狀怒罵一聲,連忙命韓猛率部沖上去,擋住從側翼殺來的敵軍。 陷陣營好像刺向敵人胸肋之間的匕首,讓袁軍整個中軍陣營都出現混亂。 雖然韓猛及時殺上去擋住了陷陣營,但那因為陷陣營的沖鋒而出現混亂的陣型,被陳默及時把握到,前軍趁勢猛攻,在敵軍前后軍脫節的瞬間,把握到戰機,將前軍徹底壓垮,并驅趕著前軍去沖擊高覽的后陣。 “穩??!后退者斬!”高覽策馬來回馳騁,親手斬殺了數名后撤的前軍將士,同時命令督戰隊上前,這才穩住了差點崩潰的局勢。 但即便如此,亂象已生,哪怕高覽如何厲害,但前軍敗像已經出現,陳默卻是得勢不讓,在得到些許的優勢之后,便迅速命前軍的張濟、鮑庚等人擴大戰果,不給對方喘息之機,也不給對方絕地反擊的機會。 高覽努力穩定著局勢,但看著眼前的一幕,心中卻是有些悲涼,就算今日能擋住關中軍,但明日呢?雙方的差距不止在軍隊上,更主要的是主帥,這個差距,是短時間內無法彌補的,他們能支撐多久?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大勝 僅僅半日,冀州軍的左右兩翼就已經徹底崩潰,高順和徐晃二人各自率領左右兩翼兵馬向冀州軍中軍后陣掠去,那里正是冀州軍帥旗所在,也是袁尚、高干等一眾冀州高層所在之處。 陳默跳上了車頂,死死地看著對方軍陣的變化,臉上的笑意逐漸放大。 “傳我軍令,命中軍精銳上陣,強力突破敵軍中軍!”陳默大喝道。 “嗚嗚~嗚~嗚嗚嗚~” 號角聲陡然變得激昂起來,配合著戰鼓的旋律,一支早已等在后陣的精銳踏步上前,前方的將士自動分開,讓這支精銳出來。 這支精銳不似陷陣營那般優中選優然后加以訓練,而是陳默將各軍銳士集結一處做一些配合訓練,而且數量更多,在大規模征戰中,這支精銳人馬一般都是護佑在陳默的車架之畔,防止敵軍繞擊陳默的中軍,真到了決勝之時,這支精銳才會被派上戰場。 而此刻,正是決勝之時! “殺!” 這支人馬一出現在前沿戰線之上,就爆發出恐怖的戰力,但見這些人三五人一組形成一個個小陣,一人持盾前沖,在他身后則是兩名手持環首刀的將士向兩側劈砍,三人之間配合默契,尤其是為首的盾手,手中的盾牌雖然不是重盾,但用起來卻頗為精湛,沒有兵器,只是一面盾牌,卻能防住來自四面八方的多數進攻,而在他身后的兩名刀手刀法狠辣,一刀劈出不管是否建功立刻撤回,盾手回擋,另一人則從另一邊劈出。 有的后面還會跟上一兩名長矛手,同樣兇悍無比。 這支人馬一加入戰場,頓時整個戰場就猶如滾油之中滴入了水一般,冀州軍的前線將士迅速開始潰敗,整個冀州軍中軍也開始崩潰。 高覽和韓猛沒想到關中軍還留了這么一手,眼看著前線節節敗退,中軍便要潰散,而后方高順和徐晃已經朝著中軍帥旗處突破,高覽咬了咬牙,看向韓猛道:“你去護送主公突圍!” “你呢???”韓猛一把拉住高覽喝道。 “我替主公擋住他們!”高覽咬了咬牙,沉聲道:“此時不可猶豫,快去!” “喏!”韓猛虎目圓睜,大吼一聲,轉身帶著人馬朝著袁尚處而去。 敗局已定! 這一點誰都看得出來,只是當韓猛準備去保護袁尚的時候,中軍后陣,哪還有袁尚的身影。 “主公呢???”韓猛帶兵殺回來的時候,看著已經空蕩蕩的車架,皺眉道。 “跟逢紀先生走了?!币幻麑㈩I指著遠處,那里已經有一支人馬渡河逃亡,看樣子已經離開有一段時間了。 一時間,韓猛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失望。 三軍奮戰在前,作為主帥的袁尚見勢不妙轉身就逃了? “撤,保護主公!”心里不是滋味,但韓猛知道,眼下袁尚離開是最正確的選擇。 “沮授和田豐先生還在指揮?!币幻麑㈩I皺眉道。 “派人通知他們后撤,保護主公要緊!”韓猛已經看到高順那邊已經在渡河了,絕不能讓對方追上主公。 “喏!” 將領答應一聲,跟著韓猛一起渡河。 “主公,袁尚已渡河逃亡,高順將軍已經派人追擊!”另一邊,陳默這邊的斥候飛馬前來匯報前方戰況。 “跑了?”陳默聞言看了看后陣方向,果然已經開始混亂。 “通知高順,莫要追袁尚,將河面給我砸開,集結力量將這支冀州軍吞并!” “喏!” 事到如今,袁尚能夠調動的精銳都在這里,只要把這支精銳吞下來的話,袁尚就算逃走又能如何? 就算他重新找到落腳之處,但這支作戰經驗豐富的冀州軍可不是短時間內能夠訓練出來的,失去這支精銳,袁尚還拿什么阻擋自己? 曹cao已去,但必然不會甘心將冀州拱手相讓,陳默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冀州拿下,不能給曹cao卷土重來的機會。 高覽確實有些本事,拼死之下,硬生生結陣擋住了陳默的精銳之士,戰爭一直持續到黃昏,冀州軍雖然還在頑抗,但后面的河面已經被高順命人鑿開,左右兩翼兵馬早已被攻破,徐晃與高順配合中軍兩面合圍,后方又是被鑿開的河水。 陳默派人在兩面喊話,袁尚已經逃亡,降者不殺! 隨著各級將領的喊話,發現自家主帥已經不見蹤影的冀州軍士氣瞬間跌落谷底,主將逃亡,身處絕境,越來越多的人丟掉兵器開始投降。 “起來,爾等還是個男人否???”高覽看著這一幕,咆哮著連殺了三名降軍,但沒辦法,大勢已去,就在高覽準備繼續殺下去的時候,一桿大斧從斜刺立竄出,擋住他的寶劍。 高覽回頭,正對上徐晃居高臨下的目光。 “大勢已去,將軍又何必向那無膽之人愚忠?”徐晃收起大斧,并未趁機動手。 高覽看了看四周,還站著的冀州將士越來越少。 高覽深吸了一口氣,翻身上馬,從馬背上提起自己的長槍,指向徐晃。 徐晃面色一沉,將大斧橫于胸前,目光漸冷。 “將軍且慢!”陳默在典韋的護衛下,自軍中走出,四周的冀州降兵自動被人拉開,免得有人想不開在這個時候刺殺陳默。 “陳默?”高覽冷冷的看著陳默。 “放肆,主公名諱,豈是你能亂叫?”典韋眼睛一瞪,怒喝道。 “夏丘糞郎,何等低賤,我為何不能叫?”高覽冷笑道。 “確實,我幼時卻是糞郎,不過說低賤便有些過了,你嘴中的糞郎,如今在關中可是養活了數十萬百姓,此乃大功德?!标惸灰詾橐猓骸懊诌@種東西,本就是讓人叫的,將軍叫一叫也無妨?!?/br> 高覽冷哼一聲,緊了緊手中的長槍,在那一刻,心中升起一股沖動,若能在此時擒殺陳默,或許還有轉機。 陳默似乎看出了高覽的想法,笑著搖頭道:“將軍最好別有太多不好的念頭,既然大勢已去,高將軍何必如此?” “我知道將軍乃是忠臣,可以為袁氏肝腦涂地?!标惸噶酥父哂[背后那些還站著的將士道:“但這些人呢?” 高覽扭頭,看著那一張張滿是塵土、鮮血的臉,心中顫了顫。 “要說這些將士都忠于袁氏,我是不信的,我麾下尋常將士,也不可能都如將軍忠于袁氏一般忠于我,他們現在還站著,是相信將軍?!标惸瑖@了口氣:“這些人多是家中梁柱,上有父母待子歸,下有妻兒盼夫或是父還,我相信,只要將軍決心以死效忠袁氏,這些忠勇之士定會隨將軍赴死,但他們家中父母妻兒誰來照顧?何人能養活?袁尚會嗎?我想多半不會,他現在自顧不暇?!?/br> 高覽喉嚨聳動了一下,又看了看自己身后那些將士,握著槍的手送了一些。 “忠義之人,本侯一直以來都頗為敬佩,將軍之忠義,也叫本侯敬佩,然而將軍今日一死,全了自身忠義,我也相信,我若將將軍妻兒送回,袁尚也定會善待,但這些將士妻兒老小又該如何?將軍家中還有些家底,但他們的家中,沒了他們,可能……”陳默沒有說下去,他發現高覽身后的那些將士已經開始有人跪下了。 “袁尚已經逃走,我也未曾讓人追擊,其實將軍已然盡忠,只是沒有一死而已?!标惸粗哂[笑道:“將軍已經全了忠義,又何必一死?忠義并非要一死才能展現,此時將軍也該為自己,該為自己身后這些將士想一想,家中老父,年邁母親,嬌柔妻子可能會入了別人懷中,自家子女不但要認旁人為父,可能還會被打,受盡屈辱……” “將軍,我等已經盡忠,袁公臨陣脫逃,已然放棄我等,我等又何必為袁公連命都賠上???”一名將士突然看著高覽喊道。 “是啊,將軍,我等拼死殺敵,為的是什么?如今主公已然棄了我等,我等又何必效死?” 陳默沒再說話,只是微笑著看著這一幕,等待高覽的決定。 高覽猶豫了,陳默開始的話,讓他已經決定以死效忠的心松動,后來的話讓他生出了對家人的眷戀,如今部下這些追隨自己的老兵的話,卻是讓高覽難以再堅持自己的信念,人,終究還是群體生物,尋常兵卒如此,士紳豪族亦是如此。 “噗~”高覽將長槍往地上一插,翻身下馬,看著陳默道:“末將若是愿降,長陵侯可能善待這些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