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族無名 第65節
“上!”陳默也沒回答,只是揮了揮手,一群人將連夜準備好的枯樹枝、干草一堆堆的放在車上,再用氈布蓋上,用繩索封住。 “糧有了!”陳默拍了拍氈布,扭頭看向鮑庚道。 “可這是樹枝!”鮑庚顯然沒有弄清楚陳默究竟要干什么。 “賊人不知道?!标惸噶酥傅厣系暮喴椎貓D道:“若是看不懂,你便帶著糧車去寢丘城北十里,切記,去時要離遠一些,莫要讓人察覺,回來時從這邊經過……” 陳默拉著鮑庚來到山崗頂上,指著下方的大路道:“靠山這邊行走,盡量掩藏行跡,最后繞到這邊來,我們在這里伏擊?!?/br> “軍侯,既然要誘敵出城,為何還要掩藏行跡?”鮑庚皺眉道。 “人,會相信自己通過尋找得到的真相,你若就這么堂而皇之的過去,人家恐怕也不信?!标惸粗U庚解釋了一句。 “那若他們被我騙過該怎辦?”鮑庚皺眉道。 一旁的大郎瞥了他一眼道:“你多慮了?!?/br> “你這話何意?”鮑庚頓時怒了,暴躁的盯著大郎道。 “夠了!”陳默擺了擺手道:“若你真的做到,今天我們挨一天餓,明日再來?!?/br> 鮑庚頓時有些無語,騙過對方還得挨餓,上哪說理去?但如果真的不能將對方騙出城來,還真得挨餓,他們帶出來的口糧昨晚已經吃光了。 “末將領命!”鮑庚只得點了一隊人馬拉著‘糧車’離開,陳默則帶著人開始削尖一些粗木,做一些獵人經常用的機關,繩索牽引,需要的時候割斷繩索,借著慣性飛出去攻擊敵人。 城中會有多少人過來,陳默也不知道,所以多做一些,有備無患,也能減少他們的傷亡。 一開始,陳默還擔心對方就算看到了,也會擔心中計,不敢出城,不過陳默顯然高估了城中這些賊人的能耐,在看到有漢軍糧隊竟然從寢丘路過時,那守城的葛陂賊將竟是直接帶著城中人馬殺出,一路追著狂奔的鮑庚,絲毫沒有考慮為何載滿糧食的糧車能夠跑的這般快。 站在山丘上,看著這場追逐,陳默有些無言,敵人的戰斗力如何不提,但這份警惕性還有腦袋……是真不怎樣。 “軍侯,一切準備就緒!”另一名屯將來到陳默身邊匯報道。 “好!就位!”陳默點點頭,一揮手,一群人迅速藏入山丘邊緣的林中。 陳默又將旗官叫來囑咐道:“一會兒我以箭射殺賊首,你不必看我,只看那賊首,賊首一旦落馬,便打出旗語進攻,另外我若兩箭不中,你也立刻打出旗語下令進攻!” 雖然覺得以自己的箭術這樣的距離不可能射不中,但凡事總有意外,哪怕是如今他箭術已經不錯,也未必能夠百發百中,意外情況一定要考慮到,并且盡可能規避意外帶來的影響。 “喏!”旗官答應一聲,背著令其來到前方,如同靈猴一般,迅速爬上一棵高大的樹上,此處位置醒目,能夠最清楚的觀察到敵人的動向,同時他的一舉一動也能隨時被埋伏在山上的將士們看的一清二楚,這棵樹,也是陳默選擇的旗塔! 繞山丘半圈也不過十余里,很快,便看到鮑庚帶著人馬,催趕著馬車朝著這邊狂奔,后方煙塵滾滾,大批人馬在追殺。 “人馬不少,竟有四五百人!”負責查探敵情的哨探奔回,來到陳默身邊有些氣喘道。 “備戰!”陳默點點頭,抄起長弓,兩枚箭簇在手,一枚已然搭在弓弦之上,另一枚則扣在指間,第一枚射出,第二枚箭矢也不會遲太久。 鮑庚已經率領人馬通過這一段路,漸漸放慢了速度,追殺的賊人卻以為對方已經無力逃竄,心中大喜,追的更賣力了一些,原本還算整齊的隊伍也漸漸拉開距離。 賊首沖在最前方,離得有些遠,加上披頭散發,看不清樣貌,但一群人中只有他跑的最為囂張,就算不是主將,也絕對是整個部隊中關乎士氣的靈魂人物,同時在部隊中間,也有一個穿戴與眾不同者,賊人并沒有統一的服裝,陳默不想放過賊首,眼看敵軍已經過半進入埋伏區,當即弓弦一松,一枚箭矢射出的同時,弓弦已經被再度拉滿。 “噗~”奔跑的最為囂張的賊人還在揮舞著手中的刀大吼,突如其來的箭簇直接貫穿了他的顱骨,整個部隊為之一頓,不少人見領頭的死了,腳步放慢了許多。 隊伍中間的人似乎想要說什么,緊跟而至的第二枚箭簇射穿了他的脖子,追擊鮑鴻的部隊瞬間陷入混亂。 也幾乎是第二人被射殺的同時,旗官迅速揮動令旗。 “殺~” 山丘上,林木間發出的廝殺讓原本已經慌亂無從的賊人更亂,緊跟著各種木刺從天而降,陣型徹底被打散,大郎帶頭沖下去,一把環首刀左劈右砍,所過之處,賊人根本無反抗之力。 鮑庚在聽到后方廝殺聲之后也停止了逃竄,丟下馬車,帶著人馬回身便殺,一時間,平靜的山丘下殺聲震天,哭嚎求饒之聲在荒野回蕩。 “敗家東西,去幾個人,把馬給我拉回來!”看著鮑庚不管不顧,丟下馬車便往回殺,陳默咬牙大罵,連忙指揮人把馬給拉回來。 戰斗并未持續太久,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之前還氣勢洶洶的賊人早被殺的七零八落,陳默捉了一人詢問城中情況,得知被殺的兩人,便是葛陂賊首領任命的寢丘縣令以及縣尉,而城中兵馬已然不多后,陳默當即不再追殺這些狼狽奔逃的賊兵,集結人馬,直撲寢丘。 失去賊首的寢丘縣甚至沒來得及重新關閉城門,便被陳默帶兵殺入,城中的葛陂賊自非這些驍勇將士的對手。 “軍侯,神機妙算!”鮑庚帶著人找到正在安撫百姓的陳默,咧嘴笑道。 “現在笑還太早了,抓來幾個俘虜,我要問話,另外派人回項縣通知,寢丘已經收復,我們無法久留,已經說服百姓暫時緊閉城門守城,請郡府盡快派來足夠人手!”陳默對于這種恭維的話已經懶得理會,直接下令道。 “喏!” 第六十章 發泄 “軍侯,這幾個人,是城中叛賊的頭目?!滨U庚帶著人押著幾名葛陂賊進來,對著陳默一禮道。 陳默點點頭,示意鮑庚退到一邊,目光審視著這幾名頭目,他在太平教中待過一段時間,也在青州剿過賊,對于山賊挑選頭目的一套有些心得。 雖說蹇碩比武奪將在陳默看來是很蠢的,但在大多數賊寇中,這都是很正常的選拔人才方式,畢竟不是洛陽那種人才遍地的地方,落草為寇的多是窮苦人,自然沒多少懂兵法的,所以挑選勇武之士來當頭目就成了最好的選擇,就算不會統兵,但至少帶著人往前殺,士氣還是有保證的。 只是他不知道蹇碩為何會想出這種山賊選將的法子。 這寢丘城中的葛陂賊頭目,一個個自然也是壯實的可以,身上也都帶著一股兇悍之氣,哪怕此刻被擒,看向陳默的目光里都帶著挑釁和不屑。 “你們這般看我,本將很難審訊?!标惸行o奈的看著這劉明葛陂賊頭目。 “那便放了我等!”一名頭目咧嘴一笑,嘿然道:“日后若在戰場上遇到,我等也饒你一條狗命!” “這個……朝廷有規矩,而且我有更好的方法?!标惸瑥拇罄墒掷锝舆^環首刀,認真的看著眼前說話的悍匪,在對方驚愕的目光中,一刀割開對方的喉嚨,鮮血噴了一身。 “你們之所以對我沒有畏懼之心……”陳默舔了舔濺在嘴角的鮮血,有些嫌棄的踹開抱著喉嚨抽搐的悍匪,皺了皺眉,將刀遞還給大郎,一臉認真的道:“大概是我這張臉迷惑了諸位,有時候男人長得太過俊俏,總會給人很好說話或是心慈手軟之感,或者真的不怕死,比如這位壯士?!?/br> “舍生取義!”在余下五人一臉驚恐的目光中,陳默嘆了口氣:“這種人,本將十分敬佩,所以讓他死的痛快一些,也是我的敬意,若是諸位被我這張臉所迷惑,我覺得一人的性命,怕是不夠?!?/br> 說著,陳默拎起了衙署正堂的桌案,在一名頭目驚駭的目光中,便往他頭上砸下。 “我說……” “嘭~” “我說……” “嘭~” “我~” “嘭……” 正堂中變得寂靜,那頭目被陳默用桌案生生砸死,相比起來,此前那頭目那幫干脆的被一刀抹了脖子,倒是痛快了不少。 “人呢,總會有些不快積壓在心中,若不能及時發泄,會傷及自身?!标惸聪蛄硗馑娜?,臉上帶著輕松地笑容:“發泄的途徑有很多,與人惡斗,女人,殺人,都可以,無故打人,或是yin辱女子,本將自小接受的教誨不允許我這般做,在受我控制的范圍內,不違背律法與德行情況下,我并不認為又錯,此前我在城中尋訪,爾等這些頭目占據城池后,不思為民做事,反而欺壓良善,yin辱婦人,也算是惡事做盡,不論我如何待你們,我都不會覺得自己有錯?!?/br> “將軍饒命,我等也是受人所迫,并非自愿,還望將軍恕罪,我等愿意為將軍做任何事?!庇嘞滤娜斯虻厍箴?,磕頭如搗蒜,顯然,哪怕在亡命之徒中,真的不怕死的人,也并不多。 “放心?!标惸瑏G下桌案,看著四人笑道:“我非嗜殺之人,他二人,命數已盡,我乃代天罰罪,至于你四人命數如何,需看你們是否能順應天意,我相信,雖然命數由天定,但若爾等肯向善,命數也未必不可改,鮑庚?!?/br> “末將在!”鮑庚上前,躬身道。 “將他們分別帶下去,找個會寫字的幫他們記錄,我要他們所知關于葛陂賊的所有情報,越詳細越好?!标惸粗鴮⒛X袋都快磕破的四人,擺了擺手道:“都起來吧,機會已然給了爾等,至于能否改命,需得看爾等是否有用來贖罪了?!?/br> “將軍放心,我等一定將所知之事告知?!彼拿^目聞言大喜,甚至不用人押送,催促著人把他們帶走,哪還有之前進來時的半分硬氣。 自有人將尸體拖走,大郎看著跪坐在堂上,伸手揉搓著自己腦袋的陳默道:“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我以為我忘了?!标惸c點頭道:“城中的人,讓我想起了阿翁,阿多,張叔、張嬸,狗剩他們,很多人,這些叛賊,若說尋常賊兵或許是為情勢所迫,尚可原諒,但這些頭目,有一個算一個,你覺得有幾人無辜?” “就算一開始無辜,如今也不算無辜,人是會變的?!贝罄勺谂_階上道:“你今日似乎有些失控,就是因為想起過往?” “也不是?!标惸恐鴫Ρ?,看著外面忙碌的身影,閉上了眼睛道:“從進入洛陽開始,沒了恩師庇護,沒了母親教導,旁人只覺得我這一路順暢,但每走一步,都需思量再三,很多時候,不想做的事情,卻要違心去做,我才十四??!” 大郎默默地點點頭:“要不我們回去?回徐州,有子源先生,阿呆也在徐州,還有你娘?!?/br> “不行啊?!标惸瑩u了搖頭:“旁人有靠山,有家族,我沒有,我得靠自己,回去容易,但想在這世道過得好些,我不拼,以后定被人欺辱,我可不想他日我有了子孫,會如我一般,苦苦掙扎求存!沒有靠山,我自己便是山,沒有家族,那便我來當這家族第一個家主,再大的家族,也是這般來的,別人做得到,我更能做到?!?/br> “此前你是如何發泄的?”大郎皺眉道。 “我有女人?!标惸硭斎坏牡溃骸爸恍杩刂坪?,適度便好?!?/br> 大郎默默地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 “何去?”陳默疑惑道。 “練武,女人是刮骨刀,我若不練的強悍一些,怕經受不住?!贝罄蓯瀽灥膽艘宦?,他都十六了,也是該找個女人了。 …… 陳默要的情報,很快便被送來,四名頭目顯然沒有他們自己想象中那般義氣,兩名同伴被無理由殘忍殺害的場面成了夢魘,一開始只是想交代一些,但為了避免陳默找茬,他們最終將自己所知的全部都說了,包括陳默想要的情報。 “也就是說,如今葛陂賊正在集結兵力想要將譙郡一舉攻下?”鮑庚皺眉道:“將軍,我們要去么?” “不去,至少上萬葛陂賊,我們兩百人去了能做何事?立刻派人將此信送到項縣,并請將軍盡快將事情傳告各郡,我們趁此機會,多攻略幾座縣城,在那葛陂賊反應過來之前,斷其根本!” 葛陂賊雖然勢大,但其經營最久的,就是汝南這十幾個縣城,若能將這十幾座縣城剪除,收服,那葛陂賊的糧草、后勤必然出現問題,這樣一來,攻守易位,若是能阻擋葛陂賊攻占譙郡就更好了。 “喏!”鮑庚立刻答應一聲,命人前去送信。 “準備一下,將那些葛陂賊俘虜的衣物聚集起來,我們去葛陂?!标惸鹕淼?。 “軍侯,據這些賊人頭目所言,葛陂只少還有千人,我們只有這點人馬,就算他們被騙出城來,我部人馬恐難破敵!”陳默麾下另外一名屯將皺眉道。 “所以,我們得換個法子,都換上葛陂賊的衣服,將那四個頭目帶來,讓他們帶我們入城!”陳默一邊起身一邊道:“另外,鮑庚這次做主將?!?/br> “這……”鮑庚聞言,有些心動,臉上卻是有些為難:“不好吧?!?/br> “你長得跟他們像,你做主將,他們不易察覺,而且此番乃是孤軍深入,主將很容易被敵人針對?!标惸戳丝歹U庚道。 “軍侯,這……”一點點心動的火苗,瞬間如同被一盆涼水撲滅,鮑庚面色有些難看的看著陳默,感情自己這次是個替死鬼? “破賊之后,你記首功,若是不愿,換他人來替!”陳默無所謂道。 “軍侯,我去吧?!贝罄陕勓?,當下上前一步道。 “你一個親衛,帶兵打仗之事你懂么?”鮑庚連忙推開大郎,看著陳默咬牙道:“軍侯,卑職非為軍功,只是軍侯待我等恩重如山,如何能讓軍侯置身險地?今日,便是鮑庚報答軍侯平日知遇之恩之時!請軍侯務必讓卑職替代軍侯!” “不錯?!标惸瑵M意的點點頭道:“立刻動身!” “喏!” 當下,眾人在衣甲外船上葛陂賊的衣服,又將那投降的四名葛陂賊頭目帶上,日落也未曾停歇,連夜趕往葛陂,到得次日上午,一行人風塵仆仆的抵達葛陂,被守城的葛陂賊發現,迅速派兵出來攔截。 “胡頭領,在下侯二,可還認得?”四名頭目早被陳默的狠辣嚇破了膽,此時身在陳默一行人的包圍下,哪敢放肆,對著一名相熟的賊頭歇斯底里道。 “侯二,你怎在此?”那胡頭領看到侯二,心中一驚,連忙上前。 “寢丘突然來了官軍,城……破了!”想到自己未來命運,侯二哭的傷心欲絕。 胡頭領只當他傷心城池被破,安慰一番道:“莫要擔心,如今何儀首領正在葛陂,你且隨我前去見他,定能奪回寢丘,為你報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