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呢？”少年也跟著往那邊看看，“好多人啊，你看什么呢？”

    “沒、沒什么?！蓖磊s緊搖搖頭，再轉回來，整張臉紅得徹底，“你剛才說什么？”

    “我他媽說那么多，你沒聽見？”少年搖搖頭，“我難得和你說這么多，你竟然沒聽見，果然和你不能動嘴，還是得動手，打架最直接?！?/br>
    同桌低著頭小聲地抗議：“君子動口不動手，況且我爸爸說過，做人退一步開闊天空?！?/br>
    “退一步開闊天空？你還是太嫩了?！鄙倌昵辛艘宦?，自己果然和同桌是兩個世界的人，“我18歲生日之前就感受到了世界上最大的惡意，憑什么讓我退？我不僅不退，我還要把始作俑者擠到沒路走。以前，除了那個人……沒有人陪著我。你呢，肯定是家里有一大堆人，全都圍著你轉，你干點兒什么他們都表揚，你只要開開心心當個普通高中生，他們就高興……”

    “這不是……很正常么？”同桌停了一下說。

    少年又切一聲?！罢?？這是生下來就有中彩票的福利！你啊，不知人間疾苦，快快樂樂長大，肯定以為好的家庭環境這都是正常的。我猜你長這么大唯一的煩惱就是考題怎么做吧？”

    “也不是?！蓖烙痔ь^找了找，“考題我都會做，想出答案只是時間問題。還有，我不是不知人間疾苦，從小我爸爸和爺爺就對我進行教育了，在我家吃飯掉一粒米都要挨罰?！?/br>
    “挨罰這就叫人間疾苦？你可真是天真。你爸爸可真好……我在家吃飯把米飯掀了我爸都不聞不問?！鄙倌暾f，其實也很羨慕，能像同桌這樣無憂無慮長大，不夸張地說，應該是每個人的夢想，“你家里人多，疼你的人也多，所以你有底氣，也有資格慢慢長大。我沒有了，大學這四年我必須開雙倍速，完成別人畢業后幾年的目標。誒，你臉怎么這么紅??？”

    說著，少年拿過同桌手里的高腳杯，聞了聞?！皣標牢伊?，我他媽還以為自己給你灌酒了呢，你喝個破百事都能給自己喝醉了？”

    同桌拿過酒杯，不太高興地說：“什么破百事，百事可樂就是最好的，你別侮辱它?？煽诳蓸凡挪缓煤??！?/br>
    “可口可樂永遠的神好么？”少年不服氣，“我跟你真是沒話說，一會兒找地方打一架吧?！?/br>
    “我才不打架，我爺爺說了，拳頭是為了保護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才硬起來，不是為了自己的私人利益?！蓖赖哪樳€紅著，忽然話題一轉，主動把話題聊回剛才，“你剛才說……你喜歡上一個人？”

    旁邊是觥籌交錯的成功人士，連同桌都穿著西裝，少年一個穿校服的，真的非常顯眼。想起男人，少年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完全是傻小子想老婆的那種傻笑，想起喜歡的人完全壓抑不住的笑，單單是思念一下那個人，他嘴里都發甜。

    這些甜蜜，足以沖淡他嘗過的苦。自己確實沒有同桌的家庭底牌，可是這些甜蜜已經撐起了他的底氣。

    “嗯?！爆F在，輪到少年臉紅了，“就是……特別喜歡。媽的，這可樂怎么越喝越甜??！假的吧？”

    “你自己舌頭有問題，干嘛賴我們百事可樂……”同桌抿了一口飲料，“那你是怎么……確定你對他的感覺？”

    少年的手指在高腳杯的玻璃上滑來滑去，明明高考時候拿筆那么順，現在有些拿不住了。他把杯子放在旁邊的自助餐桌上，端起一個盤子，往里面扔了幾個壽司，像是心里太虛了，必須先把胃填飽。

    真的心虛，因為自己剛開始確定喜歡上男人的階段里，天天欺負他。因為自己不想承認動了心，所以迫不及待地抗拒事實，用惡劣的行為劃界限，仿佛自己行動上排斥那個人了，夜里就不會再夢見他。

    可是沒用，夜里天天夢見，恨不得抱著枕頭去那個房間，找他睡覺。

    “你吃不吃??？”少年把盤子遞給同桌，“這幾天你有沒有上網？看沒看最火爆的新聞？”

    “你吃吧，我不吃這個?！蓖婪畔卤?，也拿起一個盤子，拿了幾個小蛋糕，“都快要高考了，不應該再上網。我爸爸說，不要經常刷網絡，你也少看那些吧?！?/br>
    “哦，那你真是錯過一場家庭倫理好戲，這兩天網上可熱鬧了?！鄙倌晖炖锶麎鬯?，“其實……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了，你一眼看過去，眼睛里就只有這個人?！?/br>
    同桌默默聽著，往嘴里送了一口蛋糕。

    “可能你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會有些誤會?！鄙倌昀^續說，說著的是自己和男人的故事，自己剛和男人認識的時候是那么恨他，“但是……慢慢的，你就會心里都是他。哪怕你和他還沒確定關系，還沒互相了解，他眼里你就是個小屁孩兒，可是你開始擔心他，明明他看起來比你厲害，年齡比你大，可能比你更懂這個世界的玩兒法，可是你卻覺得……他需要保護，擔心他夜里會哭?！?/br>
    “需要保護？”同桌紅著臉問，“什么意思??？”

    “你傻啊，需要保護就是你想要保護他啊?！鄙倌暌布t了臉，想起自己偷偷耍無賴偷看男人睡覺的日子，說白了，就是怕他睡覺不老實，從大床上滾下來，“就是你明明什么都不是，卻覺得那人特別脆弱，人家明明比你更會照顧自己，可是你還覺得他什么都不行。我告訴你，你覺得一個人特別牛逼，那不叫喜歡，那可能是崇拜，但是你一旦覺得一個人特別需要照顧，你想去呵護他，擦他的眼淚，哄他笑，那你完了，認栽吧?！?/br>
    同桌呆呆地聽著，想了想，搖搖頭?！拔也欢??？墒恰瓰槭裁次铱次野职趾茏屩襪ama？”

    “當老公的當然要讓著老婆了，心甘情愿的事?！鄙倌暧窒肫鹉腥藖?，那個人還在等自己回家，“只要你想起那個人的臉，就心跳加速，無論周圍有多少人，臺上有多少明星，燈光多亮眼，你就只看見他，他也……只看見你。你會覺得他……很漂亮，哪怕他穿的很簡單，你都想要沖過去……抱抱他。不抱也行，牽著手也夠了。只想看見他笑，不愿意看他流眼淚……喂，喂！你到底聽沒聽我說話??！”

    同桌直勾勾地看著一個地方，整個人都沒什么反應了，直到被少年晃了好幾下，才反應過來。

    “你今天是怎么了？智商掉線了？”少年懷疑他高考考完直接傻了，“走吧，去別的地方轉轉?！?/br>
    同桌什么也沒說，僵硬著，跟著少年轉了身。

    少年第一次來這種場合，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人與人的巨大差異。周圍的人都是平時在學校里接觸不到的，有些人四五十歲的樣子，估計是大投資方或者成功企業家。但是也有二三十歲的創業者，年輕的臉，和自己差不多的精神面貌，可是已經拿起來酒杯，知道如何在高檔社交場合里談笑風生。

    “天啊，他們就比咱們大幾歲，就這么牛逼了？”少年一邊看，一邊羨慕，“我上了大學之后，不知道能不能變成這樣。以前覺得自己在學校里就很牛逼了，離開校園一看處處是大神。不行，太有緊迫感了……他們是不是上大學就創業的？”

    “不知道啊，不過你沒必要這么緊迫吧?！蓖涝诤竺娓?，時不時回頭一眼，“我倒是覺得，什么年齡就做什么年齡的事，現在咱們是好好讀書的時候，就應該汲取知識。上完大學之后按部就班地工作，慢慢來?！?/br>
    什么年齡就做什么年齡的事？這真是快樂家庭教育出來的。少年回頭看他一眼，自己可是8歲就擁有老婆的人?！奥齺?？你是還沒遇上想要保護的人，所以你不著急。遲早有一天你會后悔，會覺得自己沒本事?！?/br>
    話音剛落，聲樂老師來找他們?！霸趺礃?，這種場合還習慣嗎？”

    “還行吧，就是百事可樂太難喝了，沒氣兒?！鄙倌暾覝蕶C會拉踩一波，“你找我們？”

    “是，我這邊有個著急的事，必須要走?！甭晿防蠋熆纯此麄?，“你們是跟我一起走還是自己走？要是和我一起走，我先把你們送回去?！?/br>
    “我們都是高考過的人了，當然自己走?！鄙倌暾覝嗜魏螜C會顯示自己成熟，“你走吧，到時候我把他送回去?！?/br>
    “謝謝您，我們再過半小時就回去了，請您放心。也謝謝您這身衣服，回家我洗干凈再還給您?！蓖廊耘f很有禮貌。聲樂老師一想，這倆孩子雖然年齡小，但是都不是沒輕沒重的人，肯定知道高考最重要，也就沒再堅持。又囑咐幾句不許喝酒，聲樂老師才離開。

    聲樂老師這一走，整個酒會的最高潮才開始。有一個小舞臺，臺上站了不少人，像是給什么機構或公司剪彩，還有請來的藝人。少年看這些毫無感覺，自己家里就有一個大明星呢，每天晚上還哄自己睡覺。

    兩個人又轉了轉，因為他們都是生面孔，所以沒有人來找他們說話。于是少年帶著同桌瞎溜達，倒是把肚子給填飽了，就在他覺得該撤的時候，手機忽然來了個電話。

    是自己姥姥的手機。

    “等下啊，我過去接個電話，我家里人?！鄙倌旰屯勒f了一下，到旁邊安靜的地方接起來，“喂，姥姥?！?/br>
    “你在哪兒??？”姥姥看著時間，“這孩子，明天還有考試呢，怎么還不回來？”

    “我馬上就回去啊?！鄙倌暌豢?，時間還早，是姥姥太緊張了，“您放心，我沒瞎跑，我……”

    “我知道你沒瞎跑，我是打電話告訴你，回家的時候路過藥店買一盒燙傷膏?！崩牙研奶蹓牧?，“我都說了，不要做什么佛跳墻，他非說你愛吃，又說和校門口的家長學了幾道菜，給你補一補，結果一不小心燙了一下，你……”

    “什么？他燙著了？”少年心里發慌，那可是拿話筒的手，馬上要比賽，結果就為了滿足自己的破胃口做什么佛跳墻，“好好好，我馬上到家，您告訴他別著急，我馬上回去！”

    說完，少年掛上手機，沖著同桌的背影跑過去?！拔?，我老婆有點兒事，家里催我呢。我得走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我先把你送回酒店吧?！?/br>
    同桌站著，沒有理他。

    “你是不是還想再留一會兒??？”少年著急，怕藥膏買回去來不及，“那我先走了，你半小時后趕緊撤，明天還考試呢，千萬別遲到。有事給我打電話啊，我老婆有急事就不陪你了?！?/br>
    這一回，同桌好像聽見了，點了點頭。

    少年一看他點頭了，也沒再耽誤時間，抓著手機，穿著一身校服和白球鞋，從一片高定西裝和露背晚禮裙的人群中鉆出來，卷著風，朝著出口處瘋跑。

    見什么世面啊，什么都沒有老婆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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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狗視角：我叫了他好幾聲，還囑咐他趕緊撤。

    奶狗視角：他忽然就消失了，我沒聽見他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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