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句犀利的質問砸人頭頂，絲毫不見懼色。

    “我跟兄弟不過是路過，那女的追著我們打?！弊頋h一口咬定是云喬鬧事，把過錯全部推到女孩身上。

    “你們要是不肯承認，咱們就挨個好好查?！彼鬼顒又种腹枪?，絲毫不見慌亂，淡定自信的神態幾乎是碾壓式的逼得對方節節敗退，“你們要做什么盡管去做，我奉陪到底?！?/br>
    社會敗類，斷條胳膊算便宜他了，還想從這里撈錢，門都沒有。

    誰也不能欺負他家小姑娘！

    做壞事人總會心虛，相比較于沈湛鏗鏘有力的坦蕩，醉漢有些發憷，怕是遇到大有來頭的人，陰溝里翻船。

    待沈湛從另一個房間出來，拘謹的喬喬連忙跑到沈湛身邊，不安的目光掃過四周，小心翼翼的問：“哥哥，是不是喬喬做錯事了？”

    “沒有，喬喬懂得保護自己，做得很好?！?/br>
    這種復雜的事就沒必要讓喬喬知道，對于旁人疑惑的眼神，他也沒必要解釋喬喬的特殊性。

    處理好一切手續，沈湛終于能領走云喬。

    現在是六歲的喬喬，走在外面沈湛下意識牽住她的手，喬喬站在原地不動，“哥哥，我的吉他?！?/br>
    沈湛挑眉，想起進來時見喬喬手里抱著一把金色吉他，外表很不錯，他看一眼就有印象。

    倒是好奇，“哪來的吉他？”

    “給哥哥的?！?/br>
    “給我？你買的？”

    “唔?！眴虇檀鸩簧蟻?，為難的皺起眉頭，怎么也想不出答案。

    沈湛有些詫異，很快猜到另一種可能性，“你醒來的時候，吉他就在你身邊，你知道這是要送給我的，是嗎？”

    “嗯！送哥哥！”回答得鏗鏘有力。

    干脆而堅定地聲音不輕不重撞擊在沈湛心間，漆黑瞳孔染上一層意味深長的光，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似乎有什么在一點一點塌陷。

    那種改變緩慢而輕，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

    最終他在云喬的包里找到收據單，那家收藏館就屬于這片區域，難怪云喬會跑來這么遠的地方。

    這大概是云喬買的東西，還沒來得及處理，因為一些列原因變成喬喬?；蛟S真是送給他的，又或許是喬喬太過依賴他而誤解了自己本身的意思。

    沈湛沒有戳破，把臟兮兮的小姑娘跟她小心翼翼守護的珍貴禮物一并帶回家。

    -

    洗手池的水嘩啦啦流出來，回家第一件事，沈湛率先把云喬拉到洗手間讓她照鏡子看清自己的花貓臉，“你知道自己現在像什么嗎？”

    “臟了?！眴虇锑駠鞯耐樕厦藘上?，干燥的手擦不掉。

    沈湛惡趣味捏她臉蛋，“像個臟兮兮的小乞丐?！?/br>
    不知這形容詞戳到云喬哪個神經，她竟咯呵呵笑出來。

    “還笑？怎么變得傻乎乎的?！?/br>
    沈湛拿起打濕的毛巾往她臉上一抹，白里透紅的臉蛋露出來，水嫩有光澤。給她擦臉時手指不小心碰了一下，從臉頰輕擦而過，滑滑的感覺。

    心口忽然加速一跳，沈湛受那股異樣沖擊，觸電般抽回手。

    之前都是云喬自己洗頭，六歲的喬喬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可現在渾身臟兮兮的，估計頭發也好不到哪去。

    小姑娘總是愛美的，對她的發型尤其在乎，沈湛指著臺上的洗發露，“會洗頭嗎？”

    喬喬搖頭。

    沈湛深深吐出一口氣，似乎早有預料，把人拉到水池邊，認命的伺候起這位小祖宗。

    長發全部打濕了，沈湛牽著她的手伸到洗發露按壓頭下，擠出一團乳液，“雙手搓一搓，把它抹頭發上?！?/br>
    “哦?！眴虇陶兆?。

    她認為自己不懂，但潛意識的習慣依然存在，洗頭對喬喬來說并不困難，她甚至記得要抹護發素這些過程，只是沒有正常時候的云喬認知那么清晰而已。

    “哥哥，我洗好了?！眴虇贪杨^發上的泡沫全部沖洗干凈，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長發等沈湛下一個指令。

    發間的水順著發絲下滑，水滴從發梢墜落，些許水珠融進衣服里。

    沈湛不知從哪兒拎出一條干毛巾裹著那頭烏黑的長發，捂了會兒，擦掉發間多余的水。

    吸水毛巾拿開后，喬喬調皮的晃腦袋，長發跟著甩動搖擺。水滴飛濺到旁邊人赤.裸的胳膊上，沈湛回手將人按住，“云喬喬別給我搞事??！”

    剛才洗頭沾過水，沈湛再次取出洗臉巾往她臉上抹，仔仔細細擦一遍。

    臉頰被熱氣熏過，擦拭后微微泛紅。那是一張不施粉黛也十分精致的臉，少女的五官無可挑剔，19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她就像含苞初綻的花朵，逐漸釋放出讓人難以抗拒的美好。

    眼底產生細微的變化，沈湛片刻恍神，不自在的偏開眼，“看什么看？還不快去把電吹風拿過來?！?/br>
    喬喬對他異樣的反應毫無察覺，順著他的話就問：“電吹風在哪兒呢？”

    心里無數次默念“忍耐”，沈湛把人領出去，當著她的面拉開抽屜，指著里頭道：“記住了，吹風機在這里?！?/br>
    “哦?！眴虇谈c頭。

    記住了，然后呢？

    沈湛不指望她了，直接拿去插電，“過來?！?/br>
    電源一開，吹風機發出嗡嗡聲響，沈湛從小到大頭一回做這事，手法并不熟練，提前放了話，“疼就跟我說?！?/br>
    喬喬乖乖的站在他身前，不管他怎么吹都沒有吱聲。

    雖然有時候哥哥會扯到她頭發，但痛感很快就消失掉，溫度也不時地在調換。哥哥已經在盡量照顧她，她感覺得出來。

    “好了，去洗澡?！?/br>
    喬喬回房拿睡衣，驚喜發現擺在床頭柜上的兩袋糖，迫不及待抓起來跑去隔壁，“哥哥你看，有這么多糖?！?/br>
    目光觸及糖袋，沈湛的臉色驀然沉下。

    原本告誡自己不要把怒火牽連到喬喬身上，她自己倒是會往槍口上撞。

    天真的喬喬對沈湛內心變化一無所知，眼睛彎彎掛著笑，獻寶似的捧給他看，還大方拎出其中一袋遞出去，“我分你一半?！?/br>
    明晃晃的笑容溢出滿滿元氣，不自覺地被感染，沈湛斂眸，把不悅的情緒藏匿。

    小姑娘豪氣大方的行為著實好笑，他輕哼了聲，故意拋出問題，“你知道誰買的糖么，就分我一半？”

    “呀！”喬喬愣了兩秒。

    光顧著開心，忘記思考這東西哪來的。

    既然不是她買的，又擺在房間，那肯定是沈湛送給她的呀。

    “是哥哥買的嗎？”喬喬注視著他，期待答案。

    “嗯哼?！蹦腥税翄珊呗?，雙手把她臉頰捧起來，讓她仔仔細細盯著自己，“云喬喬，給我看清楚，對你好的人是誰?！?/br>
    “哥哥?！弊钣H昵的稱呼脫口而出。

    沈湛挑眉，不甚滿意，“哪個哥哥？”

    “沈湛哥哥?！眴虇踢€以為他故意考驗呢，揚起脆脆亮亮的嗓音，笑彎眉眼撲進他懷里，蹭蹭腦袋，“謝謝哥哥?！?/br>
    她在感謝沈湛送來的奶糖。

    胸膛猝不及防撞進一道柔軟的身體，沈湛下意識的動作卻是伸手將她護住。

    喬喬不是第一次往他懷里鉆了，小姑娘喜歡跟人親近，他也逐漸習慣喬喬表達的方式，眉間染著飛揚笑意，“以后不許喊別人哥哥聽見沒？”

    “為什么呀？”比她大的不都應該喊哥哥jiejie嗎？或者叔叔阿姨？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我的話你還聽不聽了？”

    “喬喬聽話的?！眴虇瘫е枪嵵攸c頭，小腦袋撞到他胸膛前。

    男人滿意的彎起唇角，手指在剛吹干的柔軟發間輕揉兩下，“嗯，聽話就好，不聽話就不管你了知不知道？”

    “哥哥不會不管喬喬的?！?/br>
    “你還挺自信?！?/br>
    喬喬一點都不怕，她聰明著呢，知道哪些話是真、哪些話是假。

    *

    清晨，窗臺紗簾透出一縷縷金色陽光，不似烈陽那般灼熱，像天空灑下的溫暖，照映在人臉上。

    “啪啪啪——”

    云喬雙手夾著臉頰輕輕拍打，她從醒來站在這里已經半個小時，完全不想下樓，更不想面對沈湛。

    丟人，實在是太丟人了！

    她怎么能把人揍成那樣，還讓沈湛去警察局領人？

    一開始她淡定配合調查，直到警察讓她通知家人，她坐在那里渾身都是僵硬的。

    經過大半小時思想斗爭，才迫不得已交代出沈湛。

    之后的事完全不想回憶。

    她現在已經想不起昨晚怎么跟沈湛回家的，但一定很糗很丟臉。哪怕看到自己用心挑選的吉他絲毫無損擺在房間，她也無法說服自己把這當做謝禮送給沈湛。

    包括昨天說錯話的道歉。

    云喬滿腦糾結，外頭猝不及防響起敲門聲，兩下三下沒停，云喬深吸一口氣打開房門，差點直接撞上。

    “有，有事嗎？”怕什么來什么，沈湛突然找她干嘛，不會是算賬吧？

    “九點多了，起床還不下去吃早餐？”

    “唔，我也不是很餓?！彼幌朐谏蛘棵媲氨憩F出尷尬，反倒顯得別扭。

    沈湛不動聲色觀察她的反應，試探性問：“云小喬，你昨天晚上……”

    “對不起！”云喬反射性退回屋里，雙手緊緊捂住臉頰，“我不是故意惹事的，是他們……”

    “我知道，我沒怪你?！?/br>
    “真的？”云喬睜大眼，有些不敢相信，明明昨天他氣得連飯都不吃，兩件事加起來負負得正了？

    “當然?！鄙蛘看蟛竭~進，開口便是一番鼓勵，“你很勇敢，勇敢的女孩應該得到表揚?！?/br>
    大約是最近跟六歲喬喬相處久了，面對云喬竟下意識的用那種語氣去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