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牙切齒半天，將這里砸了個稀巴爛，領著女兒回到原先的地方。

    “我一直不明白?！痹畦≡谙呢S年的指示下躺好，“為什么鬼魅也能用能量石？它們明明沒有任何能量氣息?！?/br>
    夏豐年說：“鬼魅剛降世的時候，我為救人類干涉過一次鬼魅的行動，規則把我判定成預備參戰的一族，能量石也從地下跟著出現，不管是鬼魅還是人類都可以使用它?！?/br>
    云?。骸邦A備參戰？”

    夏豐年沒有特意解釋這個名詞的意思，他只說：“如果地面上正式爭奪主導權的地下種族變成三個以上，規則會讓所有的地下種族都有資格來地面上參戰，失去地下記憶的人類情況只會變得更加凄慘?！?/br>
    云琛震驚無比，夏豐年今天說的比以往都要直接，可能是在底下，也可能是別的原因。

    她問：“那我呢？如果是這樣，我還能給城市意志能量嗎？”

    夏豐年順著能量晶石滑到她邊上，輕聲說：“你當然可以，你是人類，幫助人類沒有任何問題?！?/br>
    見云琛依舊擔憂，夏豐年笑著說：“說的直白點，你算是鉆了規則的空子，所以根本不用擔心?！?/br>
    云琛這才放下心來。

    夏豐年告訴云琛作為能量石徹底沉睡的方法，她需要將所有意識放空，把自己和周圍的能量石融為一體，接納它們，讓它們把能量主動轉移到自己身上，前幾次主動引導，循環往復后就可以任其自然進行。

    云琛入睡前，抓住夏豐年的手問：“爸爸，三個月你就會把我叫醒對嗎？”

    夏豐年頷首：“我會叫醒你?！?/br>
    云琛想了想說：“你記得告訴華亭，我過三個月再回去?！?/br>
    她本來想用茶牌電話通知華亭，但在地下，電話便完全失去了通訊能力，派不上用處。

    夏豐年說：“好?！?/br>
    云琛這才閉上眼睛，周身能量緩緩運轉，四周一簇簇的能量晶石受到她能量的吸引，在她身邊一圈圈的圍繞。

    少女呼吸變得平穩舒緩，夏豐年目光柔和地抬手觸碰她的臉頰，手背掃過她的眉眼，似是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

    他眼底布滿散不去的哀愁與思念。

    忽地，夏豐年收起手，嘴里嘀咕道：“有了愛人忘了爹，竟然還要我特意去通知一下那個小混蛋?！?/br>
    夏豐年麻溜起身，手向后一揮，搖籃似的能量晶石慢慢合攏，把沉睡中的少女包裹在內。

    他拉開石門，門外傳來陰冷的嘻嘻笑聲，還有一些他聽懂卻不想與之交流的生物，幾乎各個都是在說他去了地上怎么還回到地下之類的嘲諷話語。

    夏豐年腳底冒出紅光，下一秒，身形自原地消失。

    ……

    華亭在城市里數花瓣，數到單數就是云云今天會回來，雙數則是云云明天才回來。

    當然，數花瓣不會影響他處理城市里的其他事情，也不會耽誤他在滄浪亭的會議，他分出這抹意識的主要任務就是用來想云琛的。

    一天一夜，去周原的人已經搬得差不多，沒有城市能量的輔助，人類也能建造屋子，只要設備得當，他們造屋子的屋子也不慢。

    “一片，兩片，三片……”

    華亭數著，忽然藤蔓前就多出了一個人，他毫無察覺，嚇得尖叫了兩聲。

    夏豐年聽著這個小姑娘般的驚恐叫聲，一言難盡地看了眼華亭說：“囡囡要過三個月才回來，她讓我通知你一聲?！?/br>
    不等華亭失落，夏豐年利落地扯下他兩條胳膊一條腿，扔在華亭前面。

    “一條胳膊是你平時飛行補充能量用的，另外的如果中州構建周原傳送通道前沒到超大城市你就給他補充能量，多余你的自己收著隨便用，早點到超大城市?！?/br>
    夏豐年說完，身形被紅光籠蓋。

    紅光在平地上一陣穿梭，引起驚呼陣陣，消失不見。

    華亭沉默地盯著如同分尸現場的兩條胳膊一條腿，他用藤蔓小心翼翼將它們收攏放好，沖院子角落的念安小聲說：“云云要過三個月才能回來，我們要怎么辦？”

    念安：“汪！”

    華亭搖動藤蔓：“你說得對，我們要早點成為超大城市，早點把其他城市意志找全！”

    念安汪汪兩聲，趴在地上搖尾巴睡覺。

    滄浪亭內，華亭把云琛過三個月才能回來，以及夏豐年留下能量石的事同中州說了一聲。

    中州讓孟燃林把能量石送回去，他現在就要構建和周原之間的通道。

    ……

    夏豐年回到能量石洞窟內，能量石感應到他的回來，光芒比平時更加亮眼。

    他缺損的軀干立馬補全。

    誕生的地方總是使人格外有親近感，夏豐年也不例外，但是這里除了能量石只有能量石，除他之外沒有誕生第二個擁有靈智的生物，他太無聊了，便偷偷前往了地上。

    當時地上還在大戰，各個強大的地下生物隨便一巴掌就能把他拍死，他一個初出茅廬的小石頭只能躲在地上的角落里瑟瑟發抖。

    最初離開地下的人類很強大，他們身形或許不是地下種族里最強壯的，但頭腦更聰明，那時的人類還能呼風喚雨，和各種巨大的地下生物作戰，他沒有地方能躲，又回到地下睡了一覺。

    再醒來時，時過境遷，戰爭結束，人類成為地上的主導者，其他地下生物黯然退場，有些無人記得，有些或許會成為人類記錄中怪物的一種，成為虛無縹緲神話中的一員。

    夏豐年在云琛身邊坐下，哼唱著曾經聽過的安神曲。

    他第二次出現在地上的時候，人類尚且保留了一些來自地下的能力，他們保留地下種族身軀的強大，另一部分退化緩慢的人類仍舊擁有特殊能力，成為他們口中的巫或是其他。

    這時候的人類壽命比之前減少了很多，他們會死亡。

    再后來，特殊能力的人類完全消散，人類體質也變得孱弱，他們單體壽命減短，整個種族生命線的延續卻意外拉長。

    他們在地上創造出的文明令星球很喜歡，規則對他們似乎變得寬容許多，即便他們自身沒了能力，在文明和文化基礎上誕生的國家意志和城市意志也被規則允許。

    但后來……

    夏豐年始終想不明白，人類怎么就走上了這樣的一條道路？他們手把手摧毀自己居住的星球環境，摧毀他們一手建立的文明，人類不管是體力還是腦力都退化了很多。

    在末世到來前的百年，感受到星球震怒時，地下種族便蠢蠢欲動地等待著挑戰人類的機會。

    而他，已經見證了人類的崛起、興盛、衰敗，且即將見證人類的滅亡。

    他在末世到來前，提前三十年來到了地上，本以為會像以前一樣度過偽裝成人類平靜又無聊的一生，卻因為在某年一時興起救下了一個人類的小嬰兒而產生了波瀾。

    夏豐年又笑成了狐貍眼，他抬手刮了刮云琛的鼻子：“你mama剛出生的時候，和你一模一樣，小小的只有一點點，還沒有一塊能量石大?！?/br>
    夏豐年反手一指他邊上兩米多高的能量石，如果云琛能聽見，一定會給他翻個白眼。

    “她那時候因為是個女嬰，要被她一個長輩淹死，我給了那個長輩一筆錢，她活了下來?！?/br>
    “我根本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后來在大學醫務室再見面的時候，我才重新認出她?！?/br>
    “很奇妙的感覺?！?/br>
    空中流動的能量變得濃稠無比，夏豐年伸出食指攪動這些能量，使它們流動速度更快后，他沉默地望著云琛，不再說話。

    他屈膝坐在能量石上，頭倚靠著能量石，就這么一聲不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云琛。

    “我想去陪她?！?/br>
    “但我舍不得你?！?/br>
    “我已經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了，我不想再做一個不合格的父親?！?/br>
    夏豐年視線落下，云琛拇指處佩戴的戒指熠熠生輝。

    戒托上深紅色的能量石是他的心頭石，以前用來給云中舒保命用，現在則是云琛的平安符。

    夏豐年面色變幻一陣，他取下云琛大拇指上的戒指，端詳一陣后，抬起右手，食指殷紅的指甲在鎖骨間一劃，一道豁口呈現。

    夏豐年面無表情地將戒指塞入豁口中，他要給女兒更好的平安符。

    地下一片黑暗，永遠在黑暗中生存的生物們沒有時間的概念。

    地上不同，白天有太陽，夜晚有月亮，白天黑夜一個交換，便是一天過去了。

    中州在周原建立了傳送通道，趁著自己還沒有成為超大城市能用能量石補充能量，他又托華亭把孟燃林送去神京，在神京又建立了一個傳送通道。

    九州南北城市間的信息壁壘就此消失無蹤。

    神京傳送通道建立成功的那天，恰好是2033年1月1日，公歷上新的一年開始，對九州人來說，再過一個月才是真正的新年。

    華亭的神京小隊通過傳送通道回到神京，帶回去不少有用的情報。神京作為目前掌握信息最多的城市，把他知曉的信息毫無保留地告知給其他城市意志。

    九州各城市意志目前情況沒有他們想的好，但也沒有他們想的那么糟。

    鬼魅一直想方設法徹底摧毀一個城市意志，但就神京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它們計劃失敗的很徹底，這么多年來沒有徹底摧毀任何一個城市意志。

    但城市意志的情況也不容樂觀，沒有被摧毀，不代表他們目前的情況就好，有些只是勉強醒著，有些則是再次沉睡等待支援。

    城市意志全部醒來，九州才有被喚醒的可能性。

    僅是城市意志全部醒來也不夠，九州像碎片他們也需要全部集齊，城市意志往九州像里注入龐大的能量，才能激活九州像，喚醒九州。

    有個很大的問題，只神京知道的，就有兩片九州像碎片在鬼魅手上，一片代表了華亭的移動天賦，另一片代表了千湖的樞紐天賦。

    千湖的城市天賦是能夠將各種“道路”連接在一起，即有了千湖的天賦疊加，中州的傳送通道將不再是只能各個城市傳送去中州才能再去其他城市，千湖的天賦能夠打通這些通道。

    九州像碎片一定是被藏在了鬼魅母巢里，只有這樣鬼魅的創造者才能借助九州像碎片的能力到處移動。

    他們終有一天要去拿回這兩片九州像碎片，否則九州像無法拼湊完全，他們這些城市意志也無處輸入能量，喚醒九州。

    金和尹和其知道的金環日食之事，神京打定主意，若中州一直解不出答案，他那邊便會讓人類對金和尹使用其他手段。

    這種手段會比先前的刑罰更加殘忍，如非必要，作為城市意志的神京根本不想下這個決定。

    云琛目前沉睡積攢能量的情況神京已經了解，他提到最近北方城市里有不少人暗暗談及夏豐年的事，他們不知從哪里得到“夏豐年不是人，而是擁有奇特能夠補充城市意志能量的怪物”這一消息。

    神京認為這種討論風向并不好，如果其他城市意志聽見，立馬阻止這種行為，并且要及時向善意的方向引導，以免使得好心幫助他們的族群傷心。

    神京種種交流，都通過他的城眷者裴生音轉達，或是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書信。

    華亭、之江、新安和寶珠幾個城市意志很是驚嘆，作為城市意志，他們倒是第一次體會這種半命令式的交流方式。

    茶府兄弟很頭大，他特別受不了跟這種正兒八經嚴肅的要死的城市意志交流。

    周原和中州確實也很正經，可周原正經不嚴肅，中州那干脆就是假正經。

    一想到滄浪亭以后要拉神京這么個家伙進來，每天快活的氣氛都跟開會似的，茶府兄弟簡直想立馬打住自己天賦的提升，就此停留在大城市不再升級。

    笑死，根本不可能。

    去年夏豐年通過云琛傳給各個城市意志的能量，經過轉換吸收，也差不多到了徹底被他們吸收的時候。

    2033年1月中，華亭成為特大城市，城市像高度超過兩米五，人類宜居度中幅提升。

    華亭成為特大城市的第二天，中州邁入超大城市等級，城市意志人形出現，接下來的沒幾天，之江和新安先后成為特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