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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位皇子的嬌軟白月光 第22節

    清繁殿與玉璋宮不合,昭華公主性子任性跋扈,這都是六宮皆知之事。

    可唯獨沈姑娘——

    沈姑娘是宮中出了名的好性子,尋常從不見她說重話。如今卻在眾目睽睽之下,一點情面也不留地回絕了太子殿下,甚至還說出‘相府萬不敢承您這一聲歉’這樣的重話。

    是不是代表著,相府的立場,有所轉變?

    雖說眾人心知肚明,沈姑娘是皇后看中的未來太子妃,與太子之間,只隔著一張賜婚的圣旨。

    可這張圣旨畢竟還未曾落下……

    一切恐怕還有變數。

    在眾人的揣測中,李行衍已上了車輦。

    素色錦簾垂落,白玉骨的折扇磕碰在車內小幾上,不輕不重地一聲響。

    “查下去,這幾日里,她都見了誰?!?/br>
    他的語聲輕而淡漠,隔著厚重的錦簾傳來,只有坐在車轅上的心腹宦官左和得以聽見,以壓得極低的語聲回了一聲:“是?!?/br>
    *

    玉璋宮中,簾幕低垂,縹緲的沉水香霧氣自傅山爐中裊裊而起。

    棠音與昭華相對坐在一張美人榻上,一手拿著兩枚白玉骰子,一手握著檀香子,目光正輕輕垂落在中間的棋盤上。全然不知自己方才在人前拋下的那句話,在宮人們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波瀾。

    “這回要壓些什么?”她笑問。

    昭華似乎還在為上回投壺輸給她的事耿耿于懷,一抿紅唇道:“還賭你最得意的那爐‘明廷香’?!?/br>
    她說著,玉指輕抬,將白玉骰子往榻上一丟。

    骨碌碌一陣亂響后,兩枚骰子停住,顯出殷紅的‘雙陸’來。

    昭華面上頓時現了笑影,唇邊兩點赤紅面靨隨之往上一抬,顯出幾分得意:“看來這回該我贏了。棠音你快說想要什么,不然等會勝負已定,我可就聽不著了?!?/br>
    棠音輕眨了眨眼,柔白的手指輕輕一松,手里拿著的兩枚白玉骰子便也應聲落下了去,在榻上輕輕轉了幾圈,竟也是一對殷紅的‘雙陸’。

    她杏眼一彎,輕笑道:“你壓了我得意的那一爐香,我又豈能輕縱了你。就壓上你最喜歡的那匹河曲馬,逐影?!?/br>
    昭華聞言也笑:“你可真會挑,還有半個月的光景,便是宮中的‘走馬會’了。這可是宮中一年一度的盛會,上達天子,下至群臣,皆會前來在騎術上一較高下。賞賜自然也是頗為豐厚?!?/br>
    “你這是要拿我的馬,去贏下今年的頭籌不成?”

    她說著又順手擲出骰子,可這回,卻擲出兩個壹來,便不滿地抿了抿紅唇道:“可我記得,你并不精于馬術。這走馬會,可是要親自上陣御馬的,光有一匹好馬沒有騎術也不成?!?/br>
    棠音剛想擲骰子,聽到她的話,便遲疑了一瞬。

    她只考慮到半個月后,李容徽身上的傷應當是好得差不多了??蓞s沒曾想過,他是否精于馬術。

    她猶豫一下,還是慢慢將手里的骰子擲下——不好不壞,是一對肆。

    畢竟騎術在君子六藝之中,身為皇子,即便達不到精通的地步,多少也應當是會一些的。

    只要不是太過拙劣,配上一匹好馬,應當還是能夠嶄露頭角。只要能得圣上青眼,他往后在宮里的日子便會好過許多,也不會再被人任意欺凌。

    于是她便也放寬了心,只笑道:“無妨,只要你到時候別不舍得就好?!?/br>
    昭華笑嗔:“一匹馬而已,我是那樣小氣的人么?”

    她笑完,順手一丟,又是兩個壹,頓時面上的笑影就去了大半,只不悅道:“我早就該料到的。今日撞見李行衍,定是流年不利,沒什么好事。如今一看,果然如此?!?/br>
    許是真被她一語成讖,之后數個來回,昭華果然再沒得過‘雙陸’,不過須臾功夫,便將逐影給輸了出去。

    她的愛馬并不止逐影一匹,倒也并不十分在意,只隨口道:“成吧,我等會就差人將逐影送到相府里去?!?/br>
    棠音遲疑一下,還是小聲開了口:“不是相府……送到長亭宮里便好?!?/br>
    “又是李容徽?”昭華睜大了一雙明媚鳳眼,唇邊紅靨亂晃,一張嬌顏上,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好半晌,她才放下了手里的骰子,搖頭道:“你可真是瘋魔了?!?/br>
    第37章 相見   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br>
    當昭華那句話還在耳畔徘徊的時候,日子也已如翻書一般,眨眼便過去了十數日。

    眼望著,立冬將至。宮苑里金桂落盡,白梅早發。

    三兩支凝著薄霜的梅枝至朱紅色的宮墻上垂下,似要墜在棠音鴉青色的發頂。

    沈棠音披著一件厚厚的狐裘斗篷,里頭則是一件厚實的藕荷色曲領小襖,高而層疊的領子將她纖細柔美的頸項嚴嚴裹住,只露出一張凈白如瓷的小臉來。

    “檀香,我們再走得快些,長亭宮就在眼前了?!?/br>
    她捧著一個銀手爐,腳步匆匆地走在宮道上,一開口,便吐出大團的霧花。

    檀香抱著一個打雙陸的棋盤緊步跟在后頭,一道走,一道猶自心疼道:“小姐,您這又是何苦?今日里都結了霜了,車馬難行。稍偏僻些的宮室,便要人下輦走著過來。何不等過幾日霜化了再來,倒也不必遭這等罪?!?/br>
    其實棠音也知道,今日不是個適宜出門的天氣??勺詮恼讶A那贏下逐影后,她已經十數日沒往長亭宮來了。

    一是怕來得太頻,被父母覺察。

    二也是想等李容徽的傷勢真正好一些了,再兌現諾言,進宮來找他打雙陸。

    畢竟他這樣柔順的性子,若是她隔日便來宮中尋他,怕是也會強撐著傷勢陪她玩上一整日,只一想,便令人覺得難受。

    只是如今十數日未見了,倒也不知他的傷勢恢復得怎樣,可還有被人欺凌?

    可真是令人放心不下。

    棠音想至此,步子不自覺又加快了幾分:“等過幾日說不準還要落雪,那路可就更難走了。趁著現在地面上還沒積雪,我們快些走吧?!?/br>
    檀香沒法,只能跟著她緊步往前走去。

    兩人走過寂靜的宮徑,繞過抄手游廊回旋的廊角,直至走得有些微微氣喘的時候,長亭宮那張剝落了朱漆的牌匾,終于遙遙在望。

    老舊的殿門敞開著,一身玄色大氅的少年牽馬立在門內。

    “李容徽?!?/br>
    棠音眸光輕亮,提起裙擺小跑過去。

    還未走到近前,立在門外的少年便回過臉,往此處望來,可步子卻像是生了根似的,一動未動。

    一直到棠音跑到近前了,一抬頭,才望見他一雙眼眶早已紅透了,這一份薄紅胭脂似的,一直蔓延至眼尾,又凝聚在那雙色澤淺淡的眼中,化作濃得化不開的霧氣。

    “你終于來了?!?/br>
    “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想見到我了?!?/br>
    “怎么會呢?我只是,只是想等你身上的傷勢好一些——”棠音對上那雙籠著煙水的窄長鳳眼,心底不自覺地涌上慌亂,忙自檀香手里接過了棋盤給他看:“你看,我上次答應要和你打雙陸的,今日不是將棋盤帶來了?”

    她說著又慌忙自袖袋里找了檀香子遞到他眼前:“還有檀香子,也帶來了?!?/br>
    檀香子,一共黑白三十枚。她的手小,握不住這許多,即便兩手捧在一塊,還是有一兩枚棋子自掌心邊緣滑了下去。

    還未落地,便被一雙骨節修長的手輕輕接住了。

    李容徽手里拿著檀香子,一雙淺棕色的眸子低垂:“我信你?!?/br>
    “只是,你往后能不能不要再這樣,不告而別。一走就是十數日?!?/br>
    他的嗓音低了下去,帶著幾分喑?。骸拔疫€以為,你不要我了?!?/br>
    “我怎么會……”棠音想要與他解釋,話將出口時,卻忽覺有些不對,便輕輕頓住了。

    旋即手上微微一涼,是他冰冷修長的手指輕輕擦過掌心。

    棠音一愣,下意識地垂眼望去。

    卻見方才堆在自己掌心里滿滿當當的檀香子,已被李容徽輕輕接了過去,與他方才接住的兩枚放在了一塊。

    “走吧?!?/br>
    李容徽眼里霧氣未散,卻仍是微微抬起唇角,唇邊笑意清淺:“我與你說過的。只要你來,多久都可以?!?/br>
    他的嗓音低了下去,啞聲重復了一遍:“只要你來?!?/br>
    棠音愣了一下,愈發對自己的不告而別生起疚意,赧然得連雪腮上都飛紅一片。

    她怕李容徽看見,忙輕輕低下頭去,小步跟著他往殿內走。

    步子將要邁過門檻的時候,棠音的眸光無意落在殿門口栽著的君子蘭上,倏然停住了。

    十幾日前,還是一片青碧的君子蘭此刻懨懨伏在地上,眼見是不得活了。

    棠音起初只道是沒能養活,雖有些遺憾,卻也并不覺得意外。畢竟這寒冬臘月里,想養活在花中出了名的嬌貴難養的君子蘭,實屬不易。

    可等目光落了一會,棠音便覺出不對來。

    伏倒在地面上的葉片還未枯黃,顯是敗落不久。而葉片之間,隱約可以見到一點明亮的橘紅色澤,在這樣蒼白冷淡的冬日里,尤為觸目。

    這是開了花了。

    君子蘭開花可不容易,要養得極細心才成。

    棠音愈發覺得不對,以帕子裹了指尖,輕輕翻動了一下,便看出了端倪。

    無論是伏倒在地的葉片還是初開的花,上頭皆是殘缺不全,坑洼得像是被什么畜類啃食過一般。

    棠音下意識地抬起頭來,看向被李容徽牽在手中,生得膘肥體壯的逐影,也不管它聽不聽得懂,只蹙眉道:“真是頑劣!難道長亭宮還短了你的草料不成,非要糟?;?!”

    通體漆黑的逐影偏了偏碩大的馬頭,似乎聽懂了一般,在原地踢踏幾步,煩躁地打了個響鼻。

    “不是它?!崩钊莼丈焓謸崃藫嶂鹩绊橀L的鬃毛,又垂目看向地上殘敗一地的君子蘭,澀聲道:“是我沒能看好自己養的花?!?/br>
    他說著,語聲愈發低了下去,透著幾分難過:“你對我這般好,我卻拿不出什么像樣的東西來報答你。本想著,等君子蘭開花了,便能取幾盆養得最好的給你……”

    “可我還沒等到你,花就……”他停了一停,又澀聲重復道:“是我不好,我應該整夜守著它的?!?/br>
    棠音輕咬了咬唇瓣,也不知該怎么安慰他,只忍不住地想著要是自己早幾日入宮來就好。

    早幾日入宮來,便也就沒這事了。

    她輕輕嘆了口氣,遲疑著又將目光落在逐影身上,輕聲道:“要不,我還是把它還給昭華,換一匹聽話些的來?”

    一旁立著的盛安遲疑一瞬,終于還是雙膝跪在地上,咬牙道:“沈姑娘,這真不干逐影的事。是,是……”

    在棠音訝然的目光里,他重重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道:“是東宮之人?!?/br>
    聽見東宮二字,棠音眸光重重一顫,旋即一雙纖細的眉慢慢蹙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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