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大教堂一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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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痕睜開眼睛,并沒有感到熱浪加身的痛苦。 我死了嗎?沒有,這是……耶路撒冷的街道! 熟悉的人潮,熟悉的干凈而整潔的街道。 耶路撒冷大教堂中門大開,念神站在高高的臺階上: “來,孩子,我帶你參觀一下真實的耶路撒冷?!?/br> 他無情的鐵面上紋路繁復,如教堂的窗花。 雪痕不由自主地跟隨他邁入耶路撒冷大教堂的大門。 大教堂的內部同樣是金碧輝煌,拱頂有大面積的不規則形狀的天窗,自然光將大教堂內部照射得明亮如室外一般。 由近及遠,棚頂越來越高,上面繁復的雕花、浮雕、壁畫都清晰可見。感覺仿佛一眼望不到頭。 正對著的是八位新神的雕像。 但是念神并沒有引領雪痕前去瞻仰。 他轉身從側門穿過兩間小室,走上了旋轉樓梯。 隱約可以聽到隔壁墻后的巨大管風琴悠揚緩慢的鳴響。 念神的白色長袍在他前方飄揚,離他如此之近,卻感覺那么遙遠,仿佛天邊的一片云彩。 推開一扇大門,念神又走到了陽光之下。 這是……大教堂的樓頂? 狂風在耳邊呼嘯,雪痕被吹得差點滾下去。 念神沿著一條h形走道走到大教堂樓頂的盡頭,步履平穩,就像在風中飄過去的一般。 雪痕亦步亦趨地跟上。 “看!雪痕,這就是耶路撒冷?!蹦钌裆焓终故疽黄蠛煤由?。 遠處的大陸顯現出來,遮掩它們的濃霧都消散了。 每一座大陸上的景致都各不相同,有的有巨大的雕像,有的則是密密麻麻的小房子,還有的綠樹成蔭,甚至還有懸空的湖泊。 天軌像一條條被風吹得彎曲的帷幔,把它們連接在一起。 近處的街道四通八達,各種商鋪,空中飛行的廣告飛艇,密密麻麻的人流,無一不在顯示這座城市的繁榮富庶。 這一幕美景讓雪痕看得有些愣神。 “奇路叫我念神,其實我更喜歡另一個名字,那時候人們叫我——耶路撒冷王。不要在意我戴的這個面具,這是耶路撒冷博物館中真正的古董,它的歷史和耶路撒冷一樣長。相傳這是歷任耶路撒冷王都要戴的,為了彰顯他們的威嚴或者別的什么。但不知道為什么,我戴著總覺得有點麻麻的……” 念神,也就是曾經的耶路撒冷王,雖然戴著鐵面,頭巾包裹著他的頭,長袍覆蓋了他全身,但是雪痕能夠感覺到,他的年紀并不大,他更像一個充滿活力的青年,而不是一個垂垂老矣的君王。 念神雖然沒有釋放出一點念壓,但是他站在那就仿佛淵渟岳峙,自有一股威嚴,雪痕感到有些局促,他對剛剛落入熔巖的經歷還心有余悸,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念神微微側頭,看著雪痕,語氣柔和:“我也曾有一個孩子,如果他活到你這么大……應該也是你這般自由爛漫吧?!?/br> 雪痕抬起頭,看向念神,他的鐵面上雖然沒有表情,但深邃的雙眼卻目光慈祥。 雪痕心中有一絲悸動,他一直覺得念神有一些熟悉的感覺,那種沒有由來的親切感,讓他在奇路和庫里都被嚇得不敢動彈的時候毫無顧忌地脫口而出,揭穿了念神的身份。為什么會有這種親切感呢?仿佛從多年以前就認識他,仿佛從自己出生的時候開始就認識他,難不成……不不不,這不可能,我在想些什么。 “那么您的孩子……” 念神搖了搖頭,輕輕嘆口氣:“太久了,我不記得了……” 他轉身看向耶路撒冷,層層疊疊懸浮的大陸,建筑和密密麻麻的人群。以熱鬧的城市作為背景,卻更顯他的獨立與寂寥。 “我知道你對我充滿了好奇,但是現在不是說我的事情的時候,你更應該關注你自己?!?/br> 念神頭也不回地說。 雪痕沉默。 “我知道你在這里許過愿,我看到了你的愿望,你很有意思,千里迢迢來到耶路撒冷,卻不為朝圣,也不貪圖念師的身份,甚至不想要眾神的遺產?即便你知道得到它能夠更容易地救出你母親?” “遺產是我朋友的,我不能要?!?/br> “嗯”耶路撒冷王點點頭,轉過臉來:“你很正派,在這亂世,非常難能可貴?!?/br> “我曾經有個兄弟,他也像你一樣正派,但是他被黑暗引誘了,在一個非常重要的選擇面前,他放棄了自己的原則,走入了黑暗,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你也許也將面臨這樣的選擇,當你身邊的人,你至親之人墮入魔道,你將如何選擇呢? 是大義滅親?還是改變立場?” 念神和雪痕說話毫無架子,平易近人得仿佛父子促膝長談。但問出的問題卻嚴峻而難解。 雪痕沉默了。 他其實對于“正派”這個詞沒有什么概念,只是母親從小教他的東西潛移默化影響了他,才讓他在面對某些問題時本能地做出了與世人不盡相同的選擇。 但這是一個好問題,如果真的遇到了念神所說的這種情況,是從權還是從心? “我不知道,我只想要救出mama,從此自由生活?!?/br> “很難?!?/br> 雪痕驚訝道:“為什么??!我只是個小人物,我做錯了什么?要遭此厄運?” “有的人生來就要遭遇這些,并非做錯什么,你所擁有的使你成為眾矢之的?!?/br> “我所擁有的?” “你現在還不知道,但是總有一天你會明白?!?/br> “為什么?到底是誰要我們死?是誰在幕后搞鬼?”雪痕攥緊了拳頭,念神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想,在這一切事情的背后,在他所受的冤屈背后有一個幕后黑手,在cao控著他,引誘著他,逼迫著他走入無底的深淵。 他迫切地想知道這個幕后黑手的身份。 念神看了他一會,淡淡說出兩個字: “黑暗?!?/br> 看著雪痕呆愣的表情,念神繼續道:“只要這個世上還有黑暗,你的愿望就無法達成,你的自由也隨時面臨威脅,你們都被黑暗籠罩著,就像在命運之輪中苦苦掙扎,卻永遠也逃不出?!?/br> 又是黑暗,琴在朝圣之路上說過黑影是黑暗,谷倉里的人是被黑暗誘惑而控制了心智,巨大的藤蔓,剝落的物體表面,是黑暗造成。娜塔莉說競技場里的內應是黑暗的幫兇。黑影說他們一族有很多人,行事乖張邪惡…… 黑暗真的就像這個世界上無處不在的黑暗,不停地在雪痕的經歷中出現,雪痕感覺自己身處無盡漫長的黑夜,看不到黎明,他不禁要問一個非常困惑的問題: “黑暗到底是什么?” 耶路撒冷王轉過身,俯瞰耶路撒冷的繁華街市,似乎是輕輕嘆了口氣。 “你想知道黑暗是什么?這就是?!?/br> 天空中的太陽迅速西沉,仿佛耶路撒冷王撥快了鐘表,隨著太陽的落下,巨大的黑影從東方地平線上升起,如同拉開黑色的天幕。 狂風驟然而起,比剛才的風要大不知幾倍,黑色的風沙刮得雪痕面頰生疼。耶路撒冷大教堂的八座尖塔在黑風之中迅速風蝕,好像千年的時光凝聚在這一瞬,如同流水沖刷沙堡。 瓦片飛上天空,房屋傾覆,飛艇墜落在流沙之中。所有的物體表面都開始剝落,就像太陽暴曬的一層塑料皮,裸露出下面散發著紅色光芒的光滑表面。像是紅墨水滴落到黃色棉布上,迅速地暈染開來,耶路撒冷城各處都在剝落,紅色連成一片,最終所有的表皮都剝離,像粉碎的糯米紙,飛揚在風沙之中。 紅色的光滑表面又在風沙中快速風蝕,高樓被磨平,房屋倒塌,人嘯馬嘶。 尖叫聲,哭喊聲,怒喝聲,在大教堂四周響起,一片混亂。 耶路撒冷繁榮輝煌之景已經蕩然無存。 轉眼之間,滄海桑田。 遮天蔽日的黑暗屏蔽了天空中的光,黑暗中無數身披著襤褸破衣的枯骨從沙丘中站起,在風沙中沖入耶路撒冷,張牙舞爪,毀滅一切。 遠處巨大的黑影把巨大的智慧女神的雕像推倒。一只巨手穿透風沙,緩慢地向耶路撒冷大教堂伸來。 離近了才看清,這巨大的手臂沒有皮膚,它裸露的肌rou中流淌著黑紅色的血液,表面覆蓋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就像在木魚花中滾了一圈的章魚丸子。 這真實的末日之景已經把雪痕嚇得差點尿了,而念神卻依然保持著沉著而無所事事的姿態,仿佛泰山崩于前也不會讓開一步。 “真實的耶路撒冷早已化為了沙塵,只因為這里是能力者的家園。我們在廢墟上一次次重建家園,一次次被黑暗摧毀,已經數千年……” 風沙打在耶路撒冷王的鐵面上,發出密集的叮叮聲響。他的身影在風沙之中向后飄去,離雪痕越來越遠。 “黑暗,是我們永遠的敵人。而你是關鍵。一切都看你如何選擇?!?/br> “這鋪天蓋地的黑暗,我如何能夠對抗得了?” “抓住眼前的一點光明吧,即便它只能照亮眼前的路?!?/br> 耶路撒冷王伸出手,他的手上似乎有什么東西,光芒在風沙中一閃而逝。 雪痕伸手去接,但耶路撒冷王在后退,風沙把他們快速隔開,雪痕不能確定自己拿到了沒有。 巨人的大手在他身后張開,如同綻放的一朵五瓣之花。 雪痕的心都收緊了,眼看著耶路撒冷王在自己面前要被捏成碎片,心中一陣悸動。 耶路撒冷王的聲音在風沙中漸漸模糊,但雪痕仿佛聽到了他最后的一句話: “我知道你的很多事情,但是我并不是你的親人……雪痕,你和你爸爸很像……” “什么?” 還想追問,念神已經完全隱沒在黑暗的沙塵暴之中。 突然之間,風沙驟停,黑暗消失,好像厚厚的窗簾被一下拉開,晴日的陽光照進了屋子。 灼熱的氣浪突然從腳下沖出,雪痕被沖得飛上高空,回頭一看,哪里還有耶路撒冷的街道?只有正在坍塌的神廟入口,和競技場一望無際的蘆葦蕩。 原來這又是一個夢境,是念神制造的夢境。 在耶路撒冷覆滅的一瞬間,他已經回到了競技場,回到了神廟之中,灼熱的巖漿翻滾著氣泡,不時有氣流噴出,雪痕就是被這氣流沖出了神廟。 神廟崩塌了。方形的天窗一樣的入口坍塌成扁平的金字塔,只留下一條峽谷般的裂縫。 這個夢境不是一般的夢境,雪痕記得在最后,念神好像給了他什么東西。 他摔在坍塌的神廟形成的平臺上,顧不得身上的疼痛,連忙伸出手來查看。 卻發現手心里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