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對春茵道：“你開玩笑的?！蹦莻€處處克她的禍害怎么那么容易死。

    春茵白著臉道：“奴婢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開這個玩笑，老夫人都哭暈過去好幾次了?！?/br>
    “真的死了？”蘇菀煙放下碗，一時心亂如麻，良久才道：“死了就死了吧，和我也沒什么關系?！?/br>
    春茵問道：“老夫人現在臥病不起，夫人要不要看看？”

    蘇菀煙往羅漢床上靠了靠，手撫著肚子，“郎中說了，我現在不宜走動。你就替我去慰問祖母，讓她好好休息?！?/br>
    消息很快傳到蘇府，饒是蘇諭齊也震驚的失手打翻了茶盞。

    葉柔眼前一黑，死死抓著椅子的扶手，“……你再說一遍?！?/br>
    下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姑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恐怕是兇多吉少了?！?/br>
    葉柔不敢置信地搖頭，“怎么會這樣……”她只覺得渾身冰涼，悲從中來，淚水奪眶而出，“妧妧還在等他回來，怎么會這樣……”

    葉柔捂著臉泣不成聲，“映寧已經去了，就留下蘊清這么一個孩子……他和妧妧成親不過一年……”

    妧妧今早還在跟她算日子，她滿眼期盼地說還有七日謝蘊清就回來，她要是知道了怎么能承受的??！

    葉柔再也扛不住，崩潰大哭。

    蘇諭齊沉著臉道：“交待下去，這件事絕不能讓小姐知道，給我瞞嚴實了！”

    他摟住葉柔的肩頭，“找不到人就說明還有希望?！?/br>
    葉柔捂著心口，戚然點頭，“你也讓人去找，一定不能有事！”

    蘇諭齊壓下心中的駭然，“我知道?！?/br>
    ……

    蘇府的園子里也種著兩顆山桃花，這個時節正巧是花蕊爭相綻放的時候。

    蘇語凝折了一枝最好看的，放在鼻尖下嗅了嗅，沖月兒甜甜笑道：“小桃園里的花一定也開了?！?/br>
    見月兒不理自己，她又叫了一聲，“月兒?！?/br>
    月兒陡然回過神來，“夫人說什么？”

    蘇語凝不高興地噘嘴，“你都不聽我說話?！彼犷^想了想，“母親這幾日也總是這樣?！焙煤玫呐c她說著話，忽然就沒了聲音。

    “……夫人?！痹聝簭埩藦堊?，喉嚨里發著苦，怎么也答不出來，今日已經是初六了，還是沒有消息，少爺恐怕是真的……

    夏云見她神色越發不對，趕忙道：“是我剛才惹月兒jiejie生氣了?！彼蛋道死聝旱男渥?，“回頭我幫你干活算是賠罪，總成了吧?！?/br>
    月兒魂不守舍地點頭，“夫人，時候也不早了，該回去用晚膳了?！?/br>
    這回蘇語凝一點也沒有貪玩，乖巧的吃飯，洗漱，早早就上了上床歇息。

    月兒替她掖好被子，“夫人早些睡吧?！?/br>
    蘇語凝聽話地閉上眼睛，隔了一瞬又睜開眼看她，雀躍地問，“等我醒來清清是不是就回來了？”

    月兒避開她的目光，哽咽著點頭。

    蘇語凝心滿意足地抱緊了衾被的一角，“月兒快將燈滅了?！?/br>
    剪滅燭芯，月兒捂住嘴，強忍著淚水走了出去。

    ……

    陰沉了足有六七日的天，終于初七這日清早下起了雨，隨著稀稀落落的雨聲，在躁郁里砸進了一絲涼風，但僅一瞬，暴雨就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

    清早的時候蘇語凝還是歡歡喜喜的，等過了正午還不見謝蘊清來接她，她就焦躁了起來，開始坐立不安，也不說話，就往屋子外張望。

    蘇老夫人朝她招手，“妧妧來陪祖母說說話?！?/br>
    屋內眾人都是正襟危坐，謝家出事在江寧根本就瞞不住，這里除了蘇語凝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了，蘇老夫人和蘇諭齊下了死命令，誰也不準讓她知道，可是能瞞多久，總不能瞞一輩子。

    蘇語凝坐到蘇老夫人身邊，心不在焉的喚了聲“祖母”。

    “唉?！碧K老夫人顫著應聲，“祖母的好妧妧?！彼壑虚W著淚光，滿目都是不舍與心疼，她以為孫女尋到了良人，卻不料是這樣的局面。

    蘇語凝此刻的心思都飄在了外頭，沒有察覺老夫人的神色不對，熨貼地抱住她的手臂，將頭靠在她肩上，祖孫倆額頭相抵。

    葉柔咽下喉中的酸澀，不忍心看。

    看到蘇諭齊從外面回來，眾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蘇諭齊看了女兒一眼，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

    無人再發一語，氣氛已經繃緊壓抑到了極點，就連夏云心里都開始打起了鼓。

    蘇語凝松開抱著老夫人的手，幾步跑到了蘇諭齊面前，“爹爹，你來時有見著清清嗎？”

    她眼里的亮如星光的期盼隨著蘇諭齊的沉默暗了下去，她扁下唇角，細小的聲音里滿是失落，“怎的還不來?！?/br>
    蘇諭齊按住她的肩頭，“……妧妧，你聽爹爹說?！?/br>
    “老爺！”葉柔扶著椅子站起身，眸中盈著淚光朝他搖頭。

    蘇語凝困惑不解地來回看著兩人，她不明白大家都怎么，她忽然推開蘇諭齊的手，“我去外頭等，一定馬上就來了?！?/br>
    她急匆匆地就往府外跑去。

    “還不快跟著！”蘇老夫人急聲道：“打傘上，別淋著了?！?/br>
    蘇語凝跑到府外，手搭在門環上，往之前馬車離開的方向看著。雨水映著她的眼睛仿佛也在下雨。

    月兒紅著眼道：“夫人，我們快進去吧?！?/br>
    蘇語凝不解地看著她，“月兒你怎么哭了？”

    月兒捂著嘴，眼淚越調越兇，蘇語凝急了起來，“你別哭呀，夏云又欺負你了嗎？”

    葉柔在采薇的攙扶下也追了出來，她喝斥道：“哭什么！”

    “妧妧先跟母親回去?！彼煅柿艘幌?，“蘊清許是路上耽擱了，晚兩日就回來了?！?/br>
    “不會的?！碧K語凝認真地看著她，“清清不會騙我的，他說好了今天回來就一定會回來的?！?/br>
    葉柔眼中蓄起了淚，握緊了雙手讓自己不要顫抖，“妧妧聽母親的話?！?/br>
    蘇語凝少見的固執的不肯聽話，她低下頭看著腳尖，“我要等清清?！?/br>
    她忽然抬起頭，眼睛又亮了起來，“清清會不會以為我在謝府，所以就先回去了?！?/br>
    “妧妧?！比~柔微厲了聲音，“跟母親回去?！?/br>
    “我要找清清?！碧K語凝眨了眨眼睛，眼眶忽然就紅了。

    葉柔怔愣在了原地，他們都瞞著妧妧不讓她知道，但她一定也是有感覺的。

    蘇語凝搶過月兒手里的油紙傘跑進了雨里。

    “夫人！”

    “妧妧！”

    夏云和汪殳最先反應過來緊追了上去。

    門房看到蘇語凝驚了一下，“夫人，您怎么回來了？”

    蘇語凝推開他往傾云軒跑去，院子里空空落落的，謝蘊清不在。

    她站在屋子里，腳下的水漬蘊出了一個圈，蘇語凝緊抿著唇，吸了吸鼻子，“怎么也不在……”

    汪殳緊跟著進來，“夫人請跟屬下回去?！?/br>
    “不要！”蘇語凝眼眶通紅，像只發怒的小獸。

    謝蘊清交待過不能讓蘇語凝回來，但汪殳又不敢對她動粗，猶豫的功夫蘇語凝又轉身跑了出去。

    謝予安聞訊趕來，就看到蘇語凝撐著把油紙傘，站在石階外的青石路上。

    他快步上前，“妧妧?！?/br>
    蘇語凝回頭看了他一眼，又移開了目光。

    謝予安問她：“妧妧在看什么，怎么不進去？下雨了?！?/br>
    “我在等清清?！?/br>
    謝予安呵了聲，眸光冷了下來，他藏起眼底的慍怒，柔聲道：“妧妧別等了?！?/br>
    蘇語凝充耳不聞，雨越下越長，天邊砸下了悶雷。

    蘇語凝顫著眼睫抖了抖，緊抿著唇，握著傘柄的手用力收緊，細白的手指失了血色。

    謝予安知道她害怕打雷，見她這樣了還不肯走，眸光已經沉了下來，“跟我進去?！?/br>
    蘇語凝固執地搖頭。

    “他不會回來了?！敝x予安緊盯著他。

    “二少爺！”月兒失聲喊住他卻已經晚了。

    蘇語凝好像聽不懂他的話，只是眼睫顫得更厲害了。

    顧氏也走了出來，她看了一圈，嚴厲的目光落在蘇語凝身上，不滿道： “站在外面像什么樣子，都進來?！?/br>
    謝予安等的沒有了耐心，“他不會回來了你聽不懂嗎？他死了?！?/br>
    蘇語凝呆愣地看著遠處，只是重復道：“清清說會回來的?！?/br>
    謝予安不想逼她，但是聽不得她滿嘴都是謝蘊清，一把捏住她的手腕，“跟我進去?！?/br>
    汪殳閃身上前，手里的劍刃已經抵在了謝予安的脖子上，“放手?！?/br>
    顧氏驚叫，“誰給你膽子！來人，給我抓起來?！?/br>
    護衛一擁而上。

    “他死了，不會回來了，你聽見了嗎？”謝予安一字一句將最殘忍的話全都講給了她聽。

    蘇語凝忽然抬起手，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背上，牙齒死死的咬進他的rou里，通紅的眼眸里噙滿了淚水。

    謝予安踉蹌了半步，恍惚地看著她。她恨他，他看出來，她恨他！

    手背上的痛他已經感覺不到了，他僵直著目光試圖從蘇語凝眼中看到其他的情緒。

    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滾落，砸在謝予安的手背上，灼燙讓他猛然收手。

    青幃馬車從街角拐出，看著從馬車上下來的人。顧氏驚駭抽氣，后退了一步，眼中布上恐懼，瞳孔收縮緊如同看到了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