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打量著他的神色，伺候他躺下，“蘊清的腿也好了，以后他們兩兄弟定能將謝家經營好?！?/br>
    “但愿如此?！敝x承側身閉上眼，“睡吧?！?/br>
    往年初一的時候，謝府總有絡繹不絕的訪客登門，商賈或是官員，今年顧家的事一出，從前那些來拜訪的官員一下就少了大半。

    賀家的馬車停在謝府外，賀老爺踢了賀敬之一腳，“跟我下去?！?/br>
    賀敬之漫不經心地抬了抬眼，“不去?！?/br>
    賀老爺被氣的不輕，罵道：“混帳東西，別給我犯混?！?/br>
    “您都罵我混帳了，能不混嗎？”眼看著自己爹一巴掌朝他抽來，賀敬之坐直了道：“這大過年的，我去謝家不是給人添么?！?/br>
    “你還有臉講！”賀老爺又罵了兩句，最后嘆口氣了自己下了馬車。

    賀敬之昨夜喝多了酒，到現在還犯困，打了個哈欠，支著一條腿，撐著額頭斜斜地靠坐著。

    車壁被敲了兩下，被擾了清夢，賀敬之不耐煩的掀開布簾，看到站在外頭的人愣了一下，“是你？”

    夏云笑了笑，“賀公子，我家少爺有請?！?/br>
    ……

    初二的時候，蘇府出嫁的女兒都回了門，府上可謂熱鬧至極。

    蘇諭齊原本想陪著妻女，卻被葉柔給趕著往外走，“你看看二房和三房的姑爺，哪個不是與岳父在說話下棋，其樂融融的，就咱們姑爺落了單?！?/br>
    看他還不緊不慢的，葉柔干脆將安兒從他手里抱了回來，“快去?！?/br>
    連蘇老夫人也催他，“就是，我這都是女眷，用不著你座陪?！?/br>
    蘇諭齊這才搖著頭往外走去。

    蘇語凝將安兒抱在懷里，如今安兒已經快一歲半了，養得又好，白白胖胖的，抱在手里也是沉顛顛的。

    蘇語凝抱了一會兒就沒了力氣，讓他坐在自己腿上，和他玩吹癢癢。

    安兒也尤其喜歡蘇語凝，每次看到她回來就高興地直拍手，一個多月前已經會“阿姐阿姐”的叫她了。

    蘇語凝朝他吹氣，安兒就也學她一樣，呼啊呼啊的帶著口水吹了蘇語凝一臉。

    蘇語凝閃著眼睛躲了躲，氣惱道：“安兒壞，不能吹口水?！?/br>
    安兒則瞪著腳丫子笑得越發開心了，“阿姐，吹吹！”

    蘇語凝氣鼓鼓的轉過臉不跟他玩了。

    安兒還沒有察覺到jiejie的不高興，撅著嘴奶呼呼的貼在了她臉上。

    蘇老夫人在一旁看著，笑得樂不可支，“妧妧貪玩，這下可算是有個比她還鬧騰的了?！?/br>
    葉柔笑道：“要不說是親姐弟呢?！?/br>
    蘇菀煙撫著肚子流露出羨慕的神色。

    蘇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如今事情也塵埃落定了，到底是自己的孫女，于是道：“煙姐兒現在也有了身孕，自己各方面都要注意?！?/br>
    蘇菀煙微微一笑，“謝祖母關心?！?/br>
    蘇語凝本在認真的和安兒講道理，聽了兩人的話，將目光放在了蘇菀煙的肚子上。

    蘇菀煙笑道：“妧妧在瞧什么呢？”

    蘇語凝將頭搖成了撥浪鼓，她害怕生小娃娃，可心里又想要的很。

    坐了一會兒，眾人都隨著蘇老夫人去了戲臺子那處看戲。

    蘇語凝心不在焉的看著臺上，蘇菀煙坐在她邊上的位置，小聲問道：“妧妧怎么了？剛才就見你興致不高?！?/br>
    蘇語凝看著她，猶猶豫豫地問道：“三jiejie，你不怕疼嗎？生小娃娃很疼的?！?/br>
    她說著小臉就已經有些發白了。

    蘇菀煙思索一瞬后，以帕掩口笑了起來，“你害怕呀？”

    蘇語凝點點頭，“怕?！?/br>
    坐在另一側的蘇悠看見蘇語凝和蘇菀煙湊得近，輕咳一聲，“妧妧怎么不看戲了?！?/br>
    蘇語凝聽見蘇悠叫自己，乖乖巧巧的坐好了看戲。

    蘇菀煙看著戲臺子上咿咿呀呀唱著的伶人，心中若有所思。

    ……

    開了春，天氣就一天天暖了起來。

    在得知蘇菀煙有了身孕后，謝老夫人就撥了好幾個下人去瀟棲堂伺候，現在又變著法的燉各種滋補的湯品給她喝。

    蘇菀煙喝著湯，笑道：“孩子還沒出生就被祖母這樣好吃好喝的慣著，等將來生出來了，一定是個挑嘴的?！?/br>
    謝老夫人面色紅潤，透著喜色，“咱們謝家的小少爺，就是慣著也不打緊?！?/br>
    蘇菀煙輕彎起唇，片刻后垂眸嘆了口氣，“妧妧早我入府，按理也應該是她先有孕的?！?/br>
    謝老夫人不待見蘇語凝，一提起她就收了笑臉，“同樣是蘇府的女兒，她就不及你的一二?！?/br>
    “祖母也別這么說，像妧妧這樣的性子，就是有孕了，恐怕不也不能好好管教?！碧K菀煙歉疚難當，“就是拖累大哥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蘇菀煙驚覺自己說錯了話，立刻止住了話頭，“祖母，我胡說的?！?/br>
    謝老夫人顯然已經聽了進去，那么久都沒有身孕，莫非真的是她生不了。謝蘊清身為謝家的長子，怎么能無后。

    她找來了顧氏商量，“要我看，不如給老大納一房妾室?！?/br>
    顧氏驚訝道：“這不合適吧，妧妧也才嫁過來一年多，時間還短?！?/br>
    她之前不是沒想過往傾云軒里塞人，可結果呢？謝蘊清可不是好拿捏的，何況納妾不比寵幸個丫鬟，若是讓蘇府知曉了，就他們那護短的一家子人，只怕要生出什么事來。

    蘇菀煙也跟著在一旁勸，“是啊祖母，妧妧年歲也還小，急不得的……大哥又與她夫妻和睦，也一定不會同意的?！?/br>
    謝老夫人以前跟著謝老爺進出打理生意，一直就是說一不二的性子，“他不同意，那就將老大媳婦找來，我與她說?！?/br>
    “納妾……”蘇語凝愣愣地在嘴里念了那兩個字，茫然地看著謝老夫人。

    謝老夫人和善笑道：“祖母也是心疼你，所以想著再納個人進來，伺候你和蘊清?！?/br>
    蘇語凝顯然還沒有理解她口中伺候的意思，蘇家三房也沒有納妾的，她天真道：“是再找個丫鬟嗎？”

    謝老夫人笑道：“這妾室與丫鬟也差不多?！?/br>
    顧氏臉色微變，很快又恢復如常。

    月兒氣得渾身發顫，他們根本就是合起來欺負夫人不懂事。

    她口不擇言道：“老夫人，我家老爺絕不會同意讓少爺納妾的?！?/br>
    “哪有你說話的份?！敝x老夫人目光嚴厲。

    光是無后這一條，蘇家就不占理。

    蘇語凝被嚇住了，抓住月兒的手，眸光惴惴。

    蘇菀煙繼續添柴加火，看似是在勸，實則說的話都直戳謝老夫人的心里，“祖母還是先緩緩，妧妧她還小……”

    “不小了?！敝x老夫人打斷她，對蘇語凝道：“祖母不是要為難你們，可你說你嫁過來也一年多了，肚子卻始終沒有動靜，祖母也要為謝家香火考慮?！?/br>
    蘇語凝聽的云里霧里，越發不懂了。

    謝老夫人語重心長道：“納個新人進來，也好為謝家添子嗣，就算生下來的孩子，也是要叫你母親的?！?/br>
    蘇語凝歪頭困惑極了，“孩子？誰生孩子？”

    謝老夫人人嘆了口氣，“自然是蘊清的孩子了?！?/br>
    “夫人?！痹聝阂话炎ゾo了蘇語凝的手，朝她搖頭使眼色。

    清清的孩子……和別人……

    清清說只有做完小冊子上的事才能有孩子，那就要睡在一起，抱在一起……

    蘇語凝心里忽然悶了一下，極為抗拒地搖頭，“不好?！?/br>
    謝老夫人臉上的笑淡了下來，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祖母還以為你是個懂事的，若不是你的肚子不爭氣，我又何必cao這個心，蘊清是謝家的嫡長子，如何能沒有一兒半女?！?/br>
    每句話都讓蘇語凝招架不住，她來不及想該怎么回答，倉皇地低下頭，透亮的眼睛里全是無措……她不想跟別人分清清。

    她用手按住自己的肚子，眼眶泛了紅，忍著害怕，鼓足勇氣道：“我……我……”

    謝老夫人皺起眉，“你要是懂事，就應該幫著夫君cao持內院的事，親自幫他安排納妾也是應該的?！?/br>
    月兒咬牙切齒，簡直是欺人太甚，謝家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蘇語凝腦子里混亂成一片，謝老夫人隱含斥責的目光讓她覺得真的是自己不對。

    后來謝老夫人再說什么她已經聽不進去了，失魂落魄地點了點頭。

    月兒急的直跺腳，怎么能應下！

    謝老夫人慈愛一笑，“這就對了?！彼齻饶繉ο氯说溃骸按笊贍敾貋?，就請他來我這?！?/br>
    蘇菀煙借口身子不適，先一步離開了。

    謝蘊清是傍晚的時候回來的。

    蘇語凝低垂著頭發呆，連他走了進來都沒發現。

    謝蘊清看了一圈屋內的情形就沉下了臉。

    向謝老夫人和顧氏請安后，輕聲對蘇語凝道：“妧妧?！?/br>
    蘇語凝怔怔抬頭，雙眸里一點光彩都沒有，望著他沒有說話，委屈已經全部寫在了臉上。

    謝蘊清眸中一閃而過透骨的寒意，他朝蘇語凝招手，“妧妧過來?！?/br>
    蘇語凝才挪了挪身子，謝老夫人輕咳了一下，她又不敢動了。

    謝老夫人對謝蘊清道：“祖母叫你過來是有事與你商量?！?/br>
    謝蘊清走到了蘇語凝身邊，握住她的手，“祖母請講?！?/br>
    蘇語凝盯著他的手，淚珠一下子就滾了出來，掛在眼瞼上搖搖欲墜。

    她將自己的手收緊，就可以全部被他握住了。

    謝老夫人不滿他如此，但也并未多說，笑道：“我與你媳婦商量過了，打算為你納一門妾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