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代文里逆襲 第1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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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教授的罪名是走白專道路,原因是一心搞科研,不關心政治;關教授的罪名是右、派;孟安京的罪名是兩項:特務子女和右、派。這些罪名中,顧立春只聽說過耳熟能詳的幾個,其他的都是初次耳聞。漢字的博大精深,可見一斑。 老馬繼續交待一些注意事項:“他們的飯菜標準,是每頓兩個雜糧窩頭加一碗菜湯或稀粥,打菜只準打青菜,不準吃葷菜;若是完不成勞動任務,或是犯了錯誤,要扣掉當天的伙食;不得隨意外出,每天早五點起,跑步一個小時,6點吃早飯,7點上工,晚7點收工,上工時要有人監督。下工后要參加學習班,每周開一次生活檢討會,讓他們互相舉報揭發。你們還要隨時注意他們的思想動向,一有異動就上報給場里或是革委會,寄來的東西和信件要仔細檢查?!?/br> 顧立春拿著筆記本一一記下:“多謝你們傳授經驗,我們會好好管理這些人的?!?/br> 老楊在附近轉了一圈,不太滿意地說道:“你們這兒住的地方太好了,就沒有破點的房子嗎?他們是來勞動改造的,不是來享福的?!?/br> 顧立春搖頭:“沒有,五場是新場,房子才蓋幾年?!?/br> 老楊接著說道:“那我建議給他們弄幾間棚子住完事?!?/br> 顧立春挑眉:“我們五場人少是大家都知道的,要不也不會接收這些人,要不你們來幫我們搭棚子?” 老楊哈哈一笑,再不提這事。 老馬問道:“保衛人員定好了嗎?得有專門的人看管他們?!?/br> 顧立春道:“還沒有,這事得由上級決定?!?/br> 老楊和老馬對顧立春這個小年輕顯然不太放心,再三囑咐:“小顧同志,不是我多嘴,你太年輕了,不知道世道險惡,這些人別看表面上挺斯文的,其實心黑著呢。階級敵人,還滿肚子文化,多可怕。你可別被他們迷惑了。你別跟他們說話,你們五場的職工也不要跟他們說話,更不能讓他們讀書看報紙?!?/br> 顧立春面帶微笑地看著兩人:“楊同志,馬同志,你們本身工作夠忙的,既然交給我,就得相信我。我是年紀小,可我覺悟高啊?!?/br> 老楊相視苦笑,搖頭不語。 臨走時,兩人還把手中的武器送給了顧立春。顧立春轉身就把東西扔到墻角去了。 接下來,他讓趙高和孫厚玉領著這幫人去宿舍,分好床位,讓他們整理床鋪和行李。 眾人看到這么寬敞明亮的房間,干凈的新床,不由得愣住了。 有人試著問孫厚玉:“這真的是給我們住的?” 孫厚玉和氣地答道:“對啊,我們顧哥專門讓人給你們騰出來的,都注意衛生啊?!?/br> 趙高和孫厚玉說著話習慣性地去幫忙搬運行李,大家嚇了一跳,趕緊搶過自己的行李:“不用不用,我們自己來?!?/br> 顧立春叫過兩人,說道:“他們是勞改犯,你們對他們態度冷淡些?!?/br> 兩人先是不解,隨即了然。這場里有不少人盯著他們,太熱情了會有麻煩。 顧立春又道:“正常對待就行,不準打罵虐待?!?/br> 趙高忙說道:“顧哥,你放心,咱們這兒沒有不正常的人?!睙o冤無仇地虐待人家干啥?凈是老弱病殘,忍心嗎? 他們的人手到底還是不夠,顧立春向鄧場提議調趙高的二哥趙建立來管理這幫勞改犯,因為他長著一臉兇相,干這個符合人們對于監管的想像。再讓孫厚玉跟他一起,幫著處事雜務,外加陳潔幫著協助管理女宿舍,三個人足夠了。 孫厚玉一看自己也算是升職了,喜不自勝。 這幫勞改犯人這幾日都覺得有些不太真實,沒人打罵,住處寬敞明亮不說,伙食也大大改善,雖然他們吃的仍然是窩頭咸菜和稀湯,可是窩頭個頭變大了,咸菜味道也好吃許多。 豬場這邊的人偶爾還會給他們一些剩菜剩湯,每當見著有人提著木桶過來,很多人就滿懷期待。 這一天,陳潔和孟念群提著桶過去,趁著陳潔在他們分菜湯,孟念群悄悄走到孟安京身邊,叫了聲“爸”。孟安京警惕地看看四周,見大家都在吃飯,暫時沒人注意到這邊,才飛快地說道:“不用管我,不要跟我多說話,我現在很好?!?/br> 孟念群小聲道:“你的風濕病又犯了,我給你準備了一盒藥膏?!?/br> 他說著話,極快地把藥膏塞到孟安京手里。 有人朝他們看過來,兩人立即閉口不言。 分完菜湯,陳潔和孟念群提著桶走出去。 除了剩菜剩湯,顧立春又讓人在院子里搭了兩個簡易的浴室,男女各一間。上面掛了兩只大鐵皮桶,每天都有人負責用水龍頭抽水上去,太陽曬了一天,洗澡剛剛好。 之后,便是分配工作。眼下秋收還沒到,豬場的活不多,就是打掃豬圈、喂豬、放豬等等。 顧立春根據他們的年紀和體能盡量公平分配。年輕力壯的干重點的活,年老體弱的就負責放放豬,打打豬草,編織繩子麻袋等等,也安排一些人去放鴨放鵝。 孟安京的活是放豬,陸靜靜是管理菜園,林教授跟關教授分到了林場,林教授是求之不得,他這幾日一直想找機會跟顧立春聊聊他的工作進展情況,卻被關教授給攔住了。 顧立春前些日子在革委會那兒掛了名,最近革委會的人正盯著他呢。他們可不能在這當口給他惹麻煩。林教授一聽也對,便不再提這事。 這幫專家教授們規規矩矩,勤勤懇懇地勞動。他們每天五點鐘不用人喊就自動起床,自動在豬場附近跑步、背語錄。 豬場的工人受不了,紛紛找顧立春訴苦:“五點就起來,我們還在睡覺呢。連豬都被吵醒了,嗷嗷地叫著要吃食?!?/br> 顧立春想了想,便順勢改了規定,讓他們6點鐘起床,先在苜蓿地附近靜坐,曬太陽,之后吃早飯,平常8點上工,農忙時期另作規定。 其實這個規定更適合這幫人,他們每天從早忙到晚,體力透支嚴重,根本不需要體育鍛煉,更何況有些人行動不便,不適合運動。這下好了,靜坐,能讓人好好休息,清晨的太陽讓人感覺十分舒服,對身體有益,大家還能趁機放空一下心靈。 老楊和老馬一直放心不下五場的管理工作,這天早上便和革委會的成員王鐵和金發四個一起來巡查。一到苜蓿地附近他們就發現問題了。 一群勞改犯不跑步不背語錄竟然在那兒坐著曬太陽,這還是勞改犯嗎? 老楊憤然不平,真想過去一人踹一腳。 王鐵和金發對視一眼,他們發現了階級斗爭的新動向。 四個人各懷鬼胎,氣勢洶洶地找來顧立春。 老楊指著曬太陽的眾人道:“小顧同志,這會兒是他們鍛煉的時間,你怎么能讓他們曬太陽呢?” 曬太陽的眾人雖然不敢交頭接耳,但不妨礙他們用眼神交流,大部分人的眼中都流露出擔憂的神色。生怕顧立春這個年輕人應付不了狡猾又兇殘的老馬和老楊,從而取消這項福利。 他們全體豎起耳朵,傾聽著這邊的對話。 顧立春理直氣壯地道:“你們幾個馬列主義領袖思想領會得不夠深,領袖的思想像太陽一樣光輝燦爛,這些個人,心里充滿著腐朽、陰暗的資產階級思想,就應該用我們社會主義的紅太陽狠狠地曬他們,這就叫做身體和思想上的消毒殺菌?!?/br> 四人:“……” 老馬說道:“可是你這種做法不合規定?!?/br> 顧立春反問道:“規定怎么了?那是以前的規定,我們要與時俱進,不停地革新自己的思想。規定又不是《憲法》,再說了,這年頭,我們的革命小將連《憲法》都不放在眼里。我們敢叫日月換新天,何況區區一個規定,老馬,你這是犯了右、傾保守主義錯誤?!?/br> 老馬一時無言以對。 老楊盯著顧立春道:“顧同志,你就算說出花來,也是違反了農場規定,要是有人向上級報告,你可得吃不完兜著走?!?/br> 顧立春毫不畏懼地說道:“我沒說出花來,我只是根據我們五場的實際情況改的這個規矩,他們五點跑步背語錄驚動了豬和工人,我們的工作需要好睡眠才能為社會做貢獻,我們的豬更需要睡眠長rou才能為大家做貢獻。這幫人來咱們五場是來勞動改造的,總不能讓他們改造我們吧?你們拿規定說話可以,先給我們蓋宿舍。撥款撥勞動力都行,沒有,免談?!?/br> 老馬無奈地說道:“顧同志,我們只是保衛科的,這些事哪里輪到我們做主?!?/br> 顧立春微微一笑:“你們提反對意見一籮筐,覺得自個兒是農場主人翁;一說干實事,就支支吾吾做不了主。咋說咋有理,做人不能太兩面派?!?/br> 兩人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聽到老馬和老楊被顧立春懟得啞口無言,那幫靜坐的專家教授們動動眼皮,眨眨眼睛,彼此露出欣慰的笑容。 然而大家還沒高興一會兒,接下來的一段對話,卻像是晴天里飄來一片烏云,讓他們的心又蒙上了一層陰影。 一直沒有發言、只靜靜旁聽的王鐵和金發,突然開口道:“顧同志,忘了告訴你了,我們受革委會的指派,前來幫助你管理監督這些勞改犯?!?/br> 第96章 勞改犯和監督(二) 豬場職工們得知王鐵和金發要留下來后, 當場就炸了。 有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建議半夜套麻袋,揍得他們生活不能自理;還有人想在飯里放瀉藥,讓他們天天拉肚子;還有人要寫舉報信。大家是齊心協力, 想盡損招。 顧立春道:“我們要搞陽謀不搞陰謀。要搞文斗不搞武斗,大家都別著急,飯要慢慢吃, 事情也要慢慢來。只要大家配合我, 我會讓他們主動自愿地離開?!?/br> 經過這么多事情以后,豬場的職工對顧立春有一種莫名其妙地信任, 他說沒問題,那就一定沒問題。在顧立春的安撫下,大家終于平靜下來, 保證盡量用平常心對待王鐵和金發這兩個討厭的人。 在繼第一批勞改犯來五場后, 第二批知青也來了,里面就有江穆?! ☆櫫⒋河浀眠@人字寫得不錯, 江穆一來就被交付了一項重要的任務。 “江同志,我們五場的紅色標語太少了, 不像別的場,墻上都是標語, 簡直像紅色的海洋。你的字寫得最好看,這事非你不可。對了,你帶著王同志和金同志一起去寫標語?!?/br> 江穆不知道顧立春打的什么主意, 但現在他畢竟是屬于對方管, 而且顧立春提的這個要求也合情合理。江穆雖然心里犯嘀咕,但還是答應了。 王鐵和金發提出疑問,他們又不是五場的職工,是革委會的人, 顧立春是沒有權力指揮他們干活的。 顧立春道:“你們寫標語是宣揚偉大領袖的精神和指示,這怎么能叫干活呢?為什么叫你們寫?是因為一般人的革命性配不上這個光榮而偉大的任務,當然,你們要是覺得也配不上,那就不要寫了?!?/br> 兩人相對無語,只好硬著頭皮接下了這個任務。 顧立春讓人弄來兩桶紅色油漆,翻出領袖語錄,各種報紙雜志,找出合適的句子當標語,像“偉大領袖萬壽無疆,永遠健康”,“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堅決擁護;凡是領袖反對的,我們堅決反對”之類,他找的這些語錄要么筆畫容易寫少,字容易寫錯,要么就是語錄太長,一不小心就寫漏寫錯。顧立春一逮到錯誤就拿起相機咔嚓咔嚓照下來,這些以后都是證據。這個時代有一個種罪名叫“反標”罪。 對于寫標語,江穆還好,他的字寫得好看,出的錯誤也少,就算是偶爾寫錯,也很快能發現??赏蹊F和金發就不行了,兩人是字如其人,寫得張牙舞爪,遠看極丑,細看更丑。 剛寫了一行,金發就對顧立春說道:“顧同志,這墻這么白,我們的字寫上去是破壞了白墻,你換個人寫好不好?” 顧立春一臉認真道:“金同志,你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破壞這個世界,破壞一面墻算什么?” 金發:“……” 王鐵臉紅脖子粗地大聲嚷嚷:“顧同志,你在攻擊我們?” 顧立春語氣平靜:“王鐵同志,你的理解能力不行啊,你們當初的口號不是有一句叫什么‘要砸爛整個舊世界’嗎?你品品,我說的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王鐵瞪著眼睛繼續嚷:“顧同志,可是你說的是我們破壞這個世界,這不一樣?!?/br> 顧立春先是吃了一驚,接著疾言厲色道:“我說破壞這個世界,按照約定俗成的想法,當然就是破壞舊世界,聽王同志這意思,似乎是不滿足于一個舊世界,你們還要砸壞新世界?王鐵同志,我覺得你的這句話再次印證我在會上的結論,你的心是黑的,用油漆都刷不紅?!?/br> 王鐵暴跳如雷:“顧立春,你有完沒完,我長這么大,第一次見到像你這樣會無中生有、捏造事實的人!” 他一嚷,把周圍的群眾都驚動了,大家呼啦一下圍上來。 有人發出靈魂的質問:“王鐵同志,你說你沒見過無中生有,捏造事實的人,我不信?!?/br> 大家紛紛搖頭:“我也不信?!蹦銈兏镂瘯沁@種人,你說你沒見過,你眼瞎嗎? 王鐵還想要發作,金發拼命地拽拽王鐵的衣角,讓他別說話了。 王鐵看著一臉鎮定自若的顧立春,再看看群情激憤的群眾,只好硬生生地咽下了這口氣。 他沒好氣地大聲道:“都散了吧,我們繼續刷標語?!?/br> 那邊江穆已經寫完了標語,就剩下兩人的任務還沒完成。 王鐵和金發就是搞這些起家的,比別人更敏銳。他們生怕顧立春再抓住他們的把柄,死活不肯再寫標語了,寫過的標語反反復復地檢查,就怕哪一處寫錯,弄得兩個人精神高度緊張。 可是他們發現了,除了標語外,他們還面臨很多還有別的問題。 他們坐的椅子上時不時地會有幾張帶著領袖照片的報紙,兩人知道,要是不小心一屁股坐上去,那就是侮辱偉大領袖;腳踩上去也不行,要是不小心撕破領袖照片,那就是肢解領袖,可以打成現行□□。 顧立春的脖子上整天掛個相機,時不時地對著他們咔嚓咔嚓一陣拍照,兩人問他拍的什么,對方是笑而不答。好容易熬到顧立春上班去了,他們發現,有人拿著相機繼續拍?,F在,兩人現在一看到相機就緊張,一看到顧立春也莫名其妙地緊張。說長得兇的人可怕,那是他沒見過,那長相純良的人的可怕。 除此以外,他們還發現無論走到哪里都有人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有人一邊觀容著他們一邊拿本本記錄著什么,他們追上去要看,人家嗖地一下跑開了。這么做的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而是所有的人。兩人猶如驚弓之鳥,整天惴惴不安。 江穆做為旁觀者直替王鐵和金發捏一把冷汗,長此以往,兩人得被折磨得發瘋。同時,他對顧立春的手段也有了新的認識和一絲忌憚。他沒來五場時,一直不服氣顧立春,覺得自己要是有這條件,肯定做得比他還好,可是現在……他一時無法形容這種復雜的心理。 王鐵和金發來五場,一是負責監督勞改犯,二是趁機搜集顧立春的罪證,結果倒好,對方的罪證沒搜集到不說,自己不知道落了多少罪證在對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