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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罷。高瑯面容恢復冰冷,掃了一眼越來越近的家丁,俯身將自己的長劍拾起,拂衣而去。 此時天色已晚,更夫提著銅鑼沿街而走,提醒百姓宵禁在即,勿隨意走動。 城里的官兵皆往和府涌來,街上巡邏的便沒了幾個。 金小樓連燈籠也沒有,摸著黑,往山記走。 山記打著十二個時辰營業的牌子,從早到晚,再從晚到早,門口時時燃著一盞燈籠。 雖然宵禁時間一到,便沒人再來山記了,可此刻,這盞亮融融的燈籠,一下便驅趕走了金小樓周身的黑暗,將她忐忑慌亂的心熨帖了下來。 還沒走到跟前,遙遙就看到桂枝倚在門邊,正翹首以盼。 周書禮似乎很擔心入了冬,寒涼的冷風吹到了桂枝,仔細的站在上風口,替桂枝將那寒氣擋得嚴嚴實實。 金小樓一直沉著的臉便在此刻舒展開來。 見金小樓回來,桂枝忙拿了斗篷替她披上,還往她手里塞了個熱滾滾的暖壺:和府可真是的,也不知道派個轎子送你回來,這天寒地凍的,受了涼可怎么辦! 哪有這樣嬌氣!金小樓笑到,又不是紙糊的,難不成吹吹寒風便倒? 快進來罷。桂枝攬住金小樓,捅了捅身邊的周書禮,還愣著做什么,叫如月姐快將餃子下鍋,屋子里那些小丫頭們早等得眼睛都冒綠光了。 說完,又忽地想起了什么,緩緩道:高瑯睡了足足一整日了,傍晚的時候,綠筠去叫也叫不起,還鎖著門,小樓,我有些擔心,可別是發了燒,把人給燒糊涂了。 一聽到高瑯的名字,金小樓頓住了腳,剛剛一瞬間忘記的事情,便又涌進了心里。 桂枝見金小樓不走了,還以為她是擔心高瑯,打趣起來:你去叫,他一定起來。到時候你倆一人中一個彩頭,明年便給麟兒添個meimei。 金小樓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不用叫了,他不在家里。 不在家?桂枝怔住了,那他一人能去哪里,小樓,你可別嚇我。 金小樓扶住桂枝的肩頭:別替他擔心,他不僅不傻,還比我們厲害多了走,吃餃子去吧,我可早就餓得肚皮貼肚皮了。 桂枝一下懵了。 高瑯竟然不傻?那他怎么會隨家里的管家來到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又將婚事弄得如此隨意? 桂枝有一肚子的疑惑,可見金小樓不愿多說,也就不再問了,只是跟著煮餃子去。 白菜豬rou的餃子,皮薄餡大,鮮香多汁,一碗下肚,整個身子都暖和了。 兩枚銅錢皆被金小樓吃中,人人都夸金老板往后定然還有更大的富貴等著呢。 而桂枝倒是吃到一粒紅棗,她還沒說什么,身邊坐著的周書禮反倒先臉紅起來,既開心,又害羞,垂著眼摸摸頭,時不時的看一下桂枝。桌上的人哄地一下笑了起來,鬧得桂枝尷尬極了,筷子一扔,便跑去了后院。 見周書禮撓著頭,一副愣呆呆的模樣,金小樓一拍桌子:怔著做什么,快追呀! 周書禮這才反應過來,忙也丟了筷子往后院里去。 桂枝坐在玉蘭樹下,周書禮慢慢的靠了過來,好半天,才開口道:你剛剛吃到粒棗子,那是好彩頭,是早生貴子的意思。 廚房門簾邊,金小樓和綠筠兩人偷偷的掀開一條縫朝外邊看。 如意正燒著洗碗水,況如月抱著麟兒看著簾邊的兩人直搖頭,自己卻也忍不住,將眸光滑到簾子外邊去。 這還用你說桂枝見周書禮坐在了自己身邊,扭過了身子絞著衣角,背對著他。 周書禮嘿嘿一笑,又慢吞吞的道:這棗生貴子可是有典故的,傳說很久以前,在南郊有一個大沙崗,方圓數十里是黃沙彌漫,荒無人煙 金小樓越聽越著急,周書禮這個書呆子,現下哪里是講什么典故的時候,她一跺腳,掀開簾子,便喊了一嗓子:早生貴子,這桂枝一人怎么生孩子呀! 綠筠也咯咯的笑了起來,跟著喊道:桂枝,你要和誰生孩子呀? 桂枝沒曾想竟還有人在旁邊偷聽偷看,羞得不行,趕緊起身欲走。周書禮終于一個激靈,沖桂枝道:我的孩子,桂枝,我倆早生貴子。 說罷,急得伸手拉住了桂枝,又想起男女授受不親,忙放開了,朗聲道:黃桂枝,我我傾慕你許久,若你允可,我便叫了媒人向你提親,你嫁我可好? 桂枝的眼眶濕漉漉的,她轉過了身。 院子里的燭火將那玉蘭花樹打碎成了一地的漣漪,蕩漾在一高一低兩人身上。 她咬唇道:我家是破落戶,我也成過一次親,你你不介意么? 周書禮使勁搖了搖頭:桂枝,我傾慕的是你這個人,與你的家,與你的過去,都沒有關系。 周書禮說得誠摯,桂枝的眼淚兒便包不住的淌了下來,她不再說話,頭一低,便向著自己的廂房跑去,只留了周書禮立在院子里。 綠筠看了看金小樓:掌柜的,桂枝就這么跑了,這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