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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草味襲來,褚瀾川這才側目,晦暗不明的光線投在他眼窩,留下一層清淺的陰影。 卓停主動伸出手遞給他一支煙,像在進行著男人間特有的交流方式。 褚瀾川接過,用食指和無名指夾著那根煙。 良久,煙頭并未點燃,他眼睫覆下,如遠山青黛,視線定格。 一般而言,卓停都是皮的要命的性格,他愛開玩笑,為人隨性,少有的那點認真都放在處理案子里面了。 但現在的卓停卻調笑不出來。 他先是鎮定了情緒,接著緩慢地吐出煙圈:“恭喜啊褚隊,meimei很優秀?!?/br> “替她謝謝你?!瘪覟懘ㄩ]了下眼:“卓停,你了解我的,有話就直說吧?!?/br> 兩人五六年交情,說起事兒來還藏著掖著,未免顯得生疏。 卓停被未吐出的煙霧嗆了一口,像一個剛學會吸煙的毛頭小子。 “在詢問過程中,辛蕊交待了一些事情?!彼蛄苛税肷务覟懘ǖ纳袂?,拍上男人的肩膀:“瀾川,你還記得山鷹這個代號吧......?” 除了在那場大爆炸中喪失親人的家屬和同屆警員,關于“山鷹”的存在其他人知曉的少之又少,警方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關于犯罪分子的最高頭目都是進行消息封鎖的。 “山鷹”就是緝毒界里不可忽視的交鋒者。 他把控東南亞大宗交易,勢力廣深,很難一口氣斬草除根。 就連卓停,還是在褚瀾川不在江城公安那幾年,聽何巍然和韓局說起的。 很明顯,褚瀾川神色忽地變了,眼神染上萬年嚴寒,風雨堆積。 “記得,你接著說?!彼痈吲R下地看著卓停,夾著香煙的兩根手指卻不自覺地絞緊。 “辛蕊說張呈玲與一個代號叫山鷹的男人往來密切?!弊客XW該u頭:“我本來是不信的,因為她年紀不過十歲出頭,張呈玲都去世五年了,她哪里能將這些細節記得清楚......” “后來她說這些事情都是聽廖青在家跟別人講的,廖青這人什么道兒都混,根本不講良知,圖一時嘴快自然把很多內幕交待了?!?/br> 卓停說完停頓了很久,他心事重重:“很可能,云昭就是山鷹的女兒,為了讓她從大爆炸中幸存,他把女兒交給了張呈玲?!?/br> 褚瀾川捏煙的右手微有顫抖,但他只慌神了一刻,似乎故意掩蓋般,往下睨了眼:“借個火?!?/br> 湖面蕩漾,微風四起,火苗也飄忽不定。 卓停用手擋了下風的方向,讓褚瀾川能順利點火,但面容的躊躇消散不去:“瀾川,你也別太介意,年代久遠,當年真相到底如何,我們已經無從考證了。再者辛蕊本就是加害者,她的話不能全信。我今天之所以還是要講,是怕你放不下......” 十二年的痛苦早已淬骨,學會放下何等困難? 褚瀾川自認做不到。 他不能讓褚恒的墓碑上永遠刻不上那些緝毒的豐功偉績,不能將母親的自殺視為簡單的意外,不能簡單翻篇,說著沉冤昭雪是無關緊要的這種話。 卓停聽見了他嘲弄一笑,知曉沒有人能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便選擇了緘默,無聲吸完最后一截煙尾。 恰逢這時,宴會廳外的過道一陣嘈雜,熙熙攘攘的賓客推門而入。 云昭走在最中間,她攙著于薔坐下,明晃晃的燈光凸顯出少女臉頰細小的絨毛,如水蜜桃可口多汁。 于薔今日也打扮的端莊,珠寶熠熠生輝,讓她看上去年輕了不少。 她環視一圈,提高了音調問:“瀾川去哪兒了?做哥哥的也不知道早點兒到?” 反倒是卓停賠笑著過來:“不好意思伯母,我拉著瀾川陪我談心去了?!?/br> 褚瀾川一身西裝加身,領帶條紋交織在襯衫前,身姿筆挺俊逸,不緊不慢跟在卓停后面。 “伯母還是一貫的會怪罪人?!彼偸侨绱?,四兩撥兩斤地面對一切問話。 于薔被他逗的樂呵呵,交待道:“今晚是昭昭的主場,你就當一回公主身邊的騎士,只要讓我們家小姑娘開心,年輕人之間怎么熱鬧怎么來?!?/br> 云昭還是第一次見褚瀾川穿正裝,不同于制服的正氣凜然,現在的褚瀾川更像一個斯文敗類,無鏡的銀框眼鏡穩穩架在鼻梁上,面部輪廓分明。 褚瀾川領了命令,自始至終周遭氣場都很凜冽,眼神也沒往云昭那邊看。 今晚的云昭如有光環加身,氣質甜糯,純欲交加,很是吸睛。 但剛得知如此令人揪心的消息,他不認為自己可以不在云昭面前流露出任何異樣,所以干脆選擇了避而不見。 直到蔣巧在宴會開席前去玩一把酒店提供的橋牌,兩人才莫名其妙有了靠近的機會。 橋牌需要四個人玩,加上是二對二,在劃分陣營時,云昭和褚瀾川抽到了一樣的簽,則自動成為接下來游戲中的搭檔。 云昭是第一次接觸橋牌,但聽完蔣巧講的規則后,她能很快會過意并且上手。 事實證明,數學天賦好的在玩棋牌上都有不可磨滅的優勢。 本來蔣巧和另外一個同班同學以為橋牌老手肯定穩贏,但是云昭光靠推算就能把牌面記得個七七八八,褚瀾川的手氣也是好到爆棚,配合的天衣無縫,讓人根本沒有翻盤的余地。 蔣巧委屈巴巴地放下毫無勝算的幾張牌,直接“繳械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