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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烏西沉的時候,云彥芷方從劉氏那里回了綠猗堂,見到院子中的那個小女孩,她不由得腳步一頓,竟是生出了種不想進去的心思。 院內的小女孩梳著雙丫髻,穿著杏黃并蒂蓮紋的褙子,她個子矮,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腳尚碰不到地。即便如此,她仍是安安穩穩的坐著,雙腳也不隨便晃動。 正是云彥茵。 云彥芷心中復雜,她不知道前世云彥茵是否知道盧姨娘的所作所為,但日后觀她的所作所為,就算此時云彥茵不知情,大概后來也知道了。 她不愿用這般的心思去猜度她這個meimei,但是前世云彥茵對她的態度的確是太過遷就了,甚至不像是對jiejie應有的憐惜,倒像是有罪之人對被害人拼勁全力的補償。 甚至有一次,云彥茵來見她的時候,還哭的極是傷心,但她那時明明來見過她幾次了,不可能是因為她的際遇而哭泣。 她從前還以為是云彥茵因為云彥茉作證她與他人有染,對自己胞姐的所作所為感到歉意。 她,大約也是知道此事的,所以在得知自己境遇不好后便想方設法的補償自己。 見她站在門口,云彥茵笑著從石凳上跳了下來,向她揮手。 云彥芷坐到了她身邊的石凳上,問道:你今日來可有什么事? 云彥茵笑了笑,道:昨日因為姨娘突然有些不好,所以我未和四jiejie五jiejie一同來找大jiejie玩。林先生今日告了病,我們沒去上學,便來了。 云彥芷見她面色毫無異樣的提起盧姨娘,便知她對于盧姨娘的所作所為的確是不知情的,但她心中還是有些不大自然,雖然告訴自己云彥茵不過是個孩子,此事她也并不知情。 云彥芷聽到盧姨娘身子不好,笑容頓時有些諷刺:盧氏怎么了? 云彥茵并未在意她說的是盧氏,而不是盧姨娘,她生怕云彥芷以為盧姨娘又是故技重施,借著肚子里的孩子來鬧騰徐氏。她忙解釋道:沒什么大礙的,姨娘說了,只是胃口有些不好罷了,連大夫都不用請的。 云彥茵畢竟是盧姨娘的孩子,自然是會維護她的。 云彥芷靜靜的,沒有說什么。 云彥茵知道自己失言,又道:大jiejie這邊的海棠倒是都落了,我本來還以為能看到呢。 云彥芷笑了笑,道:前幾日雨下的大,花都被打落了。 兩人頓時有些尷尬,不知該說些什么。 云彥茵帶了一條藕荷色四和如意云紋的抹額來,她年紀雖小,但繡工比云彥芙云彥蕖強上不少,那模額針腳細密,花紋亦是大方精致。 她拿了那摸額,問云彥芷道:二jiejie,這是我做給母親的,前些日子我看到她額上那條摸額似是有些舊了,便做了條新的。就是不知道母親的喜好,是綴翡翠珠子好,還是羊脂白玉好些? 云彥芷頓時不知該說些什么,盧姨娘雖然做了傷天害理的事,但云彥茵卻對母親一直敬愛有加。年前的時候,怕她犯了膝蓋疼的老毛病,還特意為她做了一對護膝,假托是盧姨娘做的。 盧姨娘是一定要除去的,但是她今后該怎么辦,這個家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靠山,唯獨她沒有,云彥茵不過七歲,難道要挪出去自己住嗎? 還有盧姨娘懷中的那個孩子,父親本就子嗣單薄,縱然盧姨娘犯了大錯,也絕不可能舍掉一個親生兒子的。 偏偏還是這孩子還是長子。 云彥芷看著那條摸額,良久,方道:白玉的就很好,娘一向喜歡素雅。翡翠雖然貴重些,但若是綴上,這顏色就太雜了些。 云彥茵便歡喜的應下了。 兩人一同用了晚膳,云彥茵見云彥芷神色不對,便告辭離開了。 云彥芷送她出了綠猗堂的月洞門,臨別之際,云彥茵頓了頓,斟酌著道:二jiejie。 云彥芷應聲低頭看向她。 小女孩杏色的衣裙上沾了幾片海棠的花瓣,她有些踟躕,道:姨娘有時候做事的確有些令人討厭,但她對母親絕對沒有什么不敬的意思的。 云彥芷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良久,只點了點頭。 云彥茵見她點頭,便松了口氣,笑道:那我就不打擾二jiejie啦,先回去了! 云彥芷卻站在月洞門邊上,看著她的背影,站了好久。 這日正值云昌衡休沐,他便命人喚了云彥芷過來,兩人一同下棋。 琴棋書畫中,云彥芷的棋藝是最拿不出手的,不過一會功夫,便被云昌衡殺得片甲不留。 云昌衡見她這些時日有些急躁,便有心提點她,道:阿芷,不管外物如何,切勿失了本心。 云彥芷一邊下棋,一邊將這話在心中細細咀嚼了一番,待回過神來,又失了一大片的棋子。 小廝進來通稟莊先生求見的時候,云彥芷已經輸的差不多了。云昌衡卻是忽的抬頭,對她輕聲道:這棋局先放著,一會爹爹再來陪你下。 說完便起身準備去外院見莊先生,他剛剛起身,卻被云彥芷扯住了衣袖。 云昌衡低頭看向自己的長女,見她目光堅定,便嘆了口氣,道:隨爹爹一起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