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前駙馬他小叔 第120節
梆子不多不少,打了三下。 三更到了。 袁凱一頓,先一步地想要跑到安定門前,展岳卻旋身過來,他速度極快地,直接一腳將袁凱掀翻在地。 “拿下他?!闭乖赖穆曇舾蓛衾?,不帶絲毫感情。 劉琦早已在袁凱被踹倒的那一刻,就橫了把劍在他脖子上。見展岳有吩咐,他忙揮手示意,身后的親兵很快卸了袁凱的兵甲,將他五花大綁。 展岳見袁凱被制服,遂不再顧他。 他望了眼安定門的方向,沉聲道:“隨我上城樓?!?/br> 安定門外,不知何時烏壓壓地圍了一大批兵隊。 展岳一眼就認出了領兵的將領,他眉心一皺,神色微凝。 “衛子謙,”展岳的語氣似惜似嘆,“真的是你?!?/br> 展岳之所以能有機會升任九門提督,正是因為原本的提督衛子謙被章和帝派去豫州督軍。后來,豫州的匪亂雖然肅清,但是九門提督的位置上已經坐了展岳。衛子謙便理所當然地沒有被調回京,而是去駐守了天津衛。 沒想到,他今日竟然挾兵自重,敢率兵圍困京師。 冷不丁被展岳道出姓名,衛子謙并沒驚慌失措,他只是單手牽著馬韁,冷漠地道:“看來,袁凱已經暴露了?!?/br> “你從章和五年開始跟隨陛下,至今已有十數年,陛下待你不薄?!迸c對待袁凱時的居高臨下不同,展岳曾經也是看好衛子謙的,他口吻里隱隱有痛惜之意。 展岳緩緩道,“何苦如此?” 衛子謙卻像是沒有聽懂展岳的話,他無動于衷道:“跟隨陛下十數年,也得為皇權讓路。不然,駙馬又是怎么坐到這個位置上去的?” 衛子謙刻意咬重了“駙馬”二字,顯然是在提醒展岳,他能坐上九門提督,靠的不是真才實學,而是他房中的女人。 本以為這話定會激怒展岳,不料他卻不以為意地笑笑,說:“衛大人這話,是在怨陛下將你調離京城?” 衛子謙的五官長得十分周正,是一副忠臣良將的模樣,雖然他眼下正做著謀逆反叛的事情。但是任誰見了他,也會覺得這樣的長相,定是一個赤膽忠心的人。 衛子謙神色鄭重,一張國字臉上幾乎沒有表情,他道:“臣不敢怨?!?/br> 不是不怨,而是不敢。 展岳自然懂其中區別,他于是肅了神情,面色沉沉道:“既不敢怨,衛大人今夜又是何意!未有陛下指令,擅自率兵圍困京城。你可知該當何罪?” 衛子謙早有準備,露出一個微笑來,他悠悠道:“駙馬此言差矣,此番來,我是奉旨勤王?!?/br> 展岳微瞇起眼,他道:“奉什么旨?勤什么王?” 衛子謙從盔甲中掏出一卷亮黃色的東西來,他將其高高舉起,是給展岳看,更是給身后與城樓之上的將士們看。 衛子謙一身正氣浩然地說:“此乃陛下手諭。上面清楚寫到,自傅驍出事以后,陛下曾多番懷疑展硯清的忠心,只是顧念大公主與四殿下,才留情至今??烧钩幥宕巳死亲右靶?,早前便與西北的傅驍沆瀣一氣,欲引突厥人入關,迎四殿下為帝?!?/br> “如今,展硯清掌九門兵馬,已不易除。陛下身邊的陳伴伴冒死替陛下傳出這道手諭,令通州兵馬與天津衛馳援京城,速速捉拿叛黨歸案?!?/br> 展岳的臉色極為冷峻,他厲聲喝道:“一派胡言?!?/br> 衛子謙道:“手諭便在我手中?!?/br> “真假一探便知?!毙l子謙也高聲立喝。 展岳的神情陰晴不定,須臾后,他淡淡笑了下:“很好?!?/br> “假傳圣旨,私自調兵,”展岳冷厲的眸子從衛子謙身邊掃視,他道,“看來,你是真的嫌衛家的好日子太長?!?/br> 與展岳一樣,衛子謙也是出身自簪纓世家,其父是被太宗皇帝親封的長平侯。衛家雖不算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人物,但是至今也有幾代經營,家族龐大,根系頗深。 衛子謙捏緊了手中的圣旨,他面色晦暗,沉聲道:“駙馬無需再擾亂我軍軍心。只要你打開城門,是真是假,等見到陛下,自會清楚?!?/br> 說完,他便抬起頭,利劍一樣的眸子望向展岳。 展岳正站在城樓上,他一身玄色的披風,映在深深夜色里,面龐更顯清冷白皙。 “我知道你怨,”片刻后,展岳方才開口,他的聲音不再低沉,而是恢復清朗,好似淙淙泉水在耳前流淌,他說,“你不僅怨陛下將你調離九門提督之位,也怨四殿下的吏政改革?!?/br> 展岳好似無意一問:“說起來,這次吏政改革,衛家被連累頗多吧?” 衛子謙也好似云淡風輕地道:“我久不居京城,并不清楚家族近況?!?/br> “是嗎?”展岳笑笑。 笑過之后,他的眸色卻陡然變深,展岳的長睫輕輕一顫,他逐字清晰地說:“衛子謙,你可知陛下為何令你駐守天津衛?” “陛下若真有將你左遷之意,豫州豈不是更適合你,何必再調你去天津?!?/br> 衛子謙身子一繃,抓著圣旨的手指更加縮緊,卻無暇答展岳的話。 展岳沉聲道:“你以為你去天津衛,是為給我讓路?” 他森然一笑,也從懷里掏出道明黃色的東西來,狠狠地從城樓上扔給了衛子謙。 展岳的騎射功夫在軍中是數一數二的,他準頭極好地砸中了衛子謙腦門,而后,從他腦門上緩緩掉到了馬蹄前。 衛子謙一愣,他雙眉輕皺,猶豫著要不要去撿。 展岳卻已冷笑道:“你真是辜負了陛下的良苦用心?!?/br> 這話多少打動了衛子謙。 他松開韁繩,慢慢翻身下馬,撿起那道手諭來看了眼。只一眼,帶來的卻是山崩地裂。 衛子謙唇瓣發顫,他茫然無措地站在安定門門前,遲疑了一會兒,不敢置信道:“陛下……陛下要開海禁……要在天津立港口……” 所以,這才是他被派遣去天津衛的真實用心,是為了替陛下肅清前路,鎮守港口。陛下原來從不曾放棄過他嗎? 展岳淡道:“算你會識字?!?/br> 衛子謙的面色開始發青,他閉上眼,沉默地靠在馬背上。 良久后,他才開口說話:‘’這是真的嗎?” 展岳波瀾不驚道:“旨意在你手中,問我作何?!?/br> 衛子謙牢牢抓住韁繩,像是在抓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樣。驟然間,他又忽地抬起頭,喉頭微動:“這份旨意,是陛下特地給我的……” 衛子謙雙唇翕動,他啞著聲問:“為何駙馬會隨身攜帶?” 他夤夜來京城,除了袁凱外,提督衙門里沒有其他人知曉。就算展岳今夜親自出來守夜,可他怎么會那么巧地帶著陛下的手諭。 竟……竟像是特地在此恭候他一般。 衛子謙不敢往下想了。 他仰首,只見展岳眉眼俊雅,面上正掛著份高深莫測的笑。 衛子謙注視著他那黑漆漆的瞳孔,倏地遍體身寒。 第130章 長春觀。 由于展少瑛這個不速之客的緣故, 嘉善和汝陽長公主今夜都睡得尤其晚。將瑄哥兒哄著歇息了以后,嘉善仍然一點兒睡意沒有,便干脆與汝陽在屋子里擺了副棋盤來。 成婚以后,嘉善也常常與展岳在棋局上過招, 經過展岳的指點, 嘉善下棋的水平長進了不少, 一連兩局,汝陽都不敵她。 汝陽干脆拋了子,調侃道:“你是女中諸葛, 姑姑敵不過你?!?/br> 嘉善自然要謙虛一番, 遂說:“我每次都是險勝姑姑,只不過多贏了半子一子的?!?/br> 說到這里, 她不由又想起了展岳來,就和汝陽笑說:“每次與硯清下棋, 他都要贏我半壁江山走呢?!?/br> “那可是真的丟人?!奔紊频?。 汝陽心知嘉善這是在安慰自個, 卻還是因她話語里提及到展岳時的甜蜜而分了心。 汝陽的神色溫和了許多,笑贊道:“我記得幾年前,你頭回來觀里的時候, 在棋藝上尚不如我,這幾年之所以會大有長進, 還得多虧了硯清吧?!?/br> 嘉善的臉上洋溢著幸福平和的笑意, 并未多說話。 汝陽卻是很喜歡看她這樣少見的小女子的姿態,嘉善的這幅樣子,難得能讓汝陽想起自己新婚時的場景。 也是一樣的琴瑟和諧,蜜里調油。 約莫是陷入了回憶里, 汝陽的目光微微凝滯了一會兒,須臾后, 她方低聲道:“最近,可有傅驍的下落嗎?” 傅驍的事兒自傳回來后,有近三個月的時間了。 他與那一小隊人硬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無論是安定侯這邊,還是突厥的葉利可汗那里,都沒有任何有關傅驍行蹤的消息。 先時,朝野上仍然有不少人堅持傅驍是投敵了,曾斷續有人上書給章和帝要求族滅其家。 章和帝便將漢武帝時期的李陵事件拿出來說了,表示至今傅驍的事兒既無證據,更無定論,若是先誅其族,豈不使忠臣良將寒心。 時間長了,那些上書的臣子們也看出來了。今上與先帝的想法是不一樣的,今上對傅家一直多有回護。再者,如今還有大公主大駙馬與傅家牽扯在一起,遂終于不再有人多事兒。 只是傅府門前的守衛一直沒有解除。 從前是金吾衛的呂思賢派人看守,后來呂思賢奉旨率兵去了西北,傅府的兵便換做了羽林衛楚錫將軍的人。 自從換做楚錫以后,嘉善就沒有去過傅府了。一來,是她有了身孕,二則,展岳與楚錫的關系不同于他和呂思賢那么親密,嘉善便沒有去給人家添麻煩。 好在宋氏和亭哥兒的情形一直不錯,宋氏向來是個寵辱不驚的人,如今也還能鎮得住場子,沒有自亂陣腳。 嘉善道:“暫時還沒有?!?/br> “但我想,應該快有了?!?/br> 如果傅驍這次是因為他們而被牽連進這個陰謀,那么京城一旦出事兒,西北也自然會有所響應。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想到此,嘉善下意識捏了捏眉心。 她的話音剛落,朱政和陳楚卻一齊從屋外趕來。二人神色有些匆匆,陳楚還算鎮定,朱政卻明顯是有些緊張了。 嘉善知道一定是出了事兒,便說:“怎么了?” 朱政臉色微沉,道:“有人趁著夜黑,把長春觀圍了起來?!?/br> 審問過展少瑛以后,嘉善就明白今夜一定不會簡單地度過,遂倒還算平靜,只是說:“知道有多少人嗎?” 陳楚接話道:“百來號?!?/br> “人數上不足為懼?!标惓活D。 聽出他話音里似有保留,嘉善瞇起了眼,不緊不慢地道:“那有什么,是值得我們畏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