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前駙馬他小叔 第53節
沒準信兒的事兒,誰也不敢去亂說。尤其是像四殿下的眼睛這般微妙的事情。她們今日受邀進宮,就是想分辨出個風聲。 如今,這樁大事兒傳進了命婦們的耳朵里,她們回去以后,自然也會和自家老爺們,或者與熟稔的親戚好友說上一聲。 很快,這個消息就要像長上翅膀的紙片一般,傳得人盡皆知了。 莊妃今天,本來是想以示自己在后宮中極具榮華的地位,讓那些搖擺不定的人好盡快站隊。不料弄巧成拙。她沒想到,趙佑澤的眼睛竟然還真能有恢復的時候! 豈不是她白給別人鋪了路! 莊妃的呼吸聲越來越重,她微微咬緊了牙,和跟前伺候的竇嬤嬤對視了一眼,竇嬤嬤對她輕搖頭示意。 莊妃的眼尾上挑,連神色都不由變得更冷峻。 這邊,嘉善和展岳也一道隨向華入了宮。 向華的話雖沒有說透,可是既然陳功能叫向華來通知她,那么阿弟的眼睛必然有了大進展才是! 是不是真的能看見了? 馬車快到東直門時,嘉善才發現自己掌心上居然出了一手的汗,大概,委實是太過擔憂。 展岳見她一路上,呼吸聲由重變粗,又由粗變重,連額尖和鼻頭都冒出了許多汗。他不禁將她的手捉過來,安穩地放在了自己膝上。 展岳道:“既說了是好消息,怎么還這樣緊張?!?/br> “放輕松些?!闭乖滥笾氖值?,“陛下和元康,等會兒若是見到一個滿頭大汗的公主,他們得以為你生了病?!?/br> “覺得是我沒照護好你?!闭乖赖?。 聽到他說“滿頭大汗”,嘉善才后知后覺地拿巾帕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她軟乎了語氣道:“對不起,可我實在控制不住?!?/br> 這可能是趙佑澤的眼睛最接近復明的一次。 展岳聞言,什么話也沒說,只是強制性地將她的腦袋,靠在了自己肩頭上。他像哄孩子一般,安撫性地、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長樂宮里的人,已經多成了一鍋粥。 章和帝這天下午難得沒有處理朝政,靜妃、清河幾個都在。還有孔氏、今日當值的太醫,以及太醫院的院使和兩位院判。 嘉善來的時候,章和帝正背對著他們而站,他一個人處在暗光里,身影很寥落。 趙佑澤坐在小榻上,他眼睛上蒙了塊半透光的白布,跟前還站著幾位太醫,圍著他診治。 靜妃與清河母女兩個人,則手牽著手,眉宇間極為放心地舒展了開,看起來,是喜事兒將近的模樣。 嘉善先請了安,而后才問:“父皇急忙叫兒臣進宮,是為了元康的眼睛嗎?” 章和帝說了聲:“來了?!?/br> 他伸出一指:“去看看他吧?!?/br> 嘉善心中一動,明明只有少數幾步路,可她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膽顫。見趙佑澤的雙眼蒙了塊布條,嘉善幾乎是撲到了塌前。 “元康?”嘉善微微睜目望他,她用力吸了一口氣,“能看見阿姐嗎?” 趙佑澤對她露出了幾顆潔白的牙齒,他唇邊掛著淺笑:“看不見?!薄?/br> 這一刻,嘉善連喘氣都不免吃力了起來,她盯著他看了少傾,剛想張嘴。 趙佑澤卻又道:“不過,過幾天就能看見了?!?/br> 趙佑澤伸出手,在自己眼前,用白皙的五指晃了晃。他笑道:“孔大夫說,乍見光明,我可能會有個不適應的階段?!?/br> “所以得帶幾天白布來遮光,”他咧嘴笑說,“我現在能看到我自己手指的痕跡。馬上,就能看到阿姐了?!?/br> “唔?!壁w佑澤偏頭想了想,又小雞啄米似的數道,“我大概到阿姐肩頭那么高。阿姐的腳步總是很輕盈,我猜,阿姐的身量一定極纖細。阿姐身上,還有一股梅花香?!?/br> “元康又和阿姐是親姐弟,我們長得一定也有幾分像?!?/br> “等我能看見,不會把別人認錯成阿姐的?!彼麚P著臉道,“阿姐放心吧?!?/br> 嘉善眼圈微紅,她的眉目間,盡是難言之意。這剎那,她差點沒忍住鼻頭的酸澀,任由淚珠滾滾而下了。 嘉善低頭望向趙佑澤的小臉兒,她伸手,輕輕撫摸過趙佑澤的頭頂,一下又一下,極為小心溫柔。 “元康剛才特意嚇我,是不是?”嘉善的語氣里,竭力保持著冷靜,她忽然狠狠捏了一下趙佑澤的臉,“小壞蛋?!?/br> 趙佑澤燦爛一笑。 展岳不知何時進來,默默立在了兩姐弟身后。 見他們溫情地說著話,他只是安靜看著,沒有出聲打擾。直到嘉善緊緊地擁住了趙佑澤,他方補充道:“你阿姐的左邊臉上,還有個小的酒窩?!?/br> “哦!”趙佑澤重重點了下頭,“我記住了?!?/br> 展岳笑了笑。 他不像嘉善那樣受情緒影響,相比而言,展岳的理智還尚存。見孔氏和幾位太醫院院判都在,為了以示鄭重,他的視線慢慢轉向幾人。 “勞駕幾位,”展岳的聲音不輕不重,“四殿下所言都是真的?”” 嘉善從前在宮里時,與龔太醫打交道最多。龔太醫是裴皇后信重的人,如今已當上了院判。上一輩子,嘉善的落胎藥,也是找龔太醫拿的。 聽到展岳問話,自然還是龔太醫打頭,他道:“是?!?/br> “請大公主與駙馬放心,四殿下的眼睛,已經在恢復?!饼徧t道。 展岳臉上,這才真正有了如釋重負的輕松。 他見嘉善眼里盡是漂亮的笑意,姿態不由也放得很從容。 他容色儒雅,嘴角溫和地彎了起來。 真好啊。 第056章 去看過趙佑澤, 嘉善便從內室出來,向長樂宮的主人,靜妃問了聲安。 自己嫁出了宮以后,對阿弟難免會有力不從心的地方。靜妃這些年撫養趙佑澤十分用心。端看適才, 她臉上出現的欣慰之色, 也知道她的感情不是作假。 嘉善笑吟吟地道:“這些日子為元康的眼睛牽掛, 娘娘勞心勞累了?!?/br> 靜妃笑一笑,只說:“當年得幸于陛下與皇后,愿將四殿下托與我, 自是要鞠躬盡瘁的?!?/br> 嘉善也笑了。 “瞧你一腦門的汗?!膘o妃見嘉善額上又沁出了汗珠, 忙說,“坐下來歇歇吧?!?/br> 嘉善道:“是?!?/br> 嘉善端正地坐在了榻上, 與靜妃對視了一眼,兩人皆是笑容滿面。 展岳是外男, 他雖是嘉善的夫婿, 但是和靜妃相處也多有不便。章和帝愿放他進來一同看望趙佑澤,已是格外開恩。 看嘉善似乎有話要和靜妃說的樣子,展岳便自覺地退出里間, 去正堂和皇帝以及孔氏等人站在了一起。 孔氏醫治趙佑澤,實有大功。章和帝難免升起了將他留下, 收入太醫院的念頭。 太醫院的御醫們, 都在宮里混了多年,如今,幾位臉色卻不大好看,龔院判也一樣。 四殿下患眼疾這么久。太醫院群醫束手無策, 反讓一個外人治好了四殿下的眼睛。哪怕是章和帝,也在趙佑澤的眼睛恢復之余, 分了點心去想別的。 “孔厲輝?!闭潞偷劢兄资系拿?,他坐在一把太師椅上,慢慢思索著道,“你既有此本事,便留在太醫院里。沖你醫治四殿下有功,朕可破格,提你為副院使?!?/br> 太醫院設有院使一個,院判兩個。副院使是本朝獨有的官職,與院判同為正六品,不僅為皇室服務,還主管培養后代醫師。 聽了章和帝的話,今日的當值御醫忍不住眉心一跳,很有些艷羨地望向孔厲輝。 不想,孔厲輝卻緩慢地出列,他跪道:“承蒙陛下高愛。然草民一介布衣,從沒有過在御前服侍的經驗,四殿下的眼睛不過是草民誤打誤撞。實際能力,其實遠不及幾位太醫院的大人?!?/br> “草民一家老小都在江南,從前也習慣了游歷江湖。未免失了規矩,陛下的恩典,草民萬不敢受?!笨讌栞x的話說得漂亮,實則這沒幾句真話的故事里,卻隱隱藏著傲骨。 章和帝淡道:“誤打誤撞也能看好四殿下。你的意思,是朕的太醫,都百無一用?” 他輕描淡寫地望著孔厲輝。 “草民不敢?!笨讌栞x忙道,“實是術業有專攻?!?/br> “草民聽聞,江院使專擅傷寒雜類,龔院判則是婦科圣手,吳院判于內經一道頗有研究。草民的醫學是于江湖習來的,比起幾位院使院判,不免要交雜一些,膽量也要更大。幾位院判不敢行的方法,草民敢,這才偶然醫好了四殿下。這并不代表,草民比幾位大人高明?!?/br> “草民一身江湖習氣,做事沒個輕重。若是真留在了太醫院里,只怕是禍不是福?!笨讌栞x叩頭道,“望陛下明鑒?!?/br> 章和帝微瞇起了眼,就連幾位御醫臉上都露出了“其不識好歹”的表情。 展岳站在章和帝身后,只是慢慢地打量著孔厲輝,眉心微斂。 過了少頃。 章和帝輕輕微笑了下,他淡漠道:“既如此,朕不強人所難。朕允你去江南一帶,做太醫院的大使,不許再辭。這也是給你孔家上個金字招牌,便于你懸壺濟世?!?/br> 孔厲輝一怔,即刻大喜地叩頭謝恩。 章和帝卻雙眸幽深,在趙佑澤的眼睛恢復之初,他確實有過片刻喜色,隨后,表情似乎就一直極其地沉寂。 展岳常年侍君,對帝王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見此,不由若有所思。 晚上,嘉善和展岳沒能在長樂宮赴宴。這才是嘉善出嫁第三日,還沒到歸寧的時候。今日父皇體恤他們姐弟情深,才準了小黃門請她進宮來。 展岳也不宜在后宮多待。 因此見天色將黑,嘉善又去陪著趙佑澤說了幾句話,便向章和帝拜別,回了安國公府。 展岳不知在想什么,直到晚上沐浴完,與嘉善上了床榻時,他的面色仍是有些清冷,眸色淺淡。和嘉善兩腮上的紅潤氣色,恰形成了完好的對比。 嘉善多少覺得奇怪,明明下午他與自己一起看元康時還好好地,是后來出了什么事兒? 嘉善側過身,目光望向展岳的臉,遲疑了一會兒,她方輕聲道:“你怎么了?” “是不是又想起你娘,所以覺得難過?”嘉善左思右想,只有早上去給傅時瑜祭掃時,他神情一直不愉。 怕他是到了夜間,想起了往事兒來,便想開解一二。 展岳笑一下,也翻過了身,和嘉善面貼面地望著。 床畔間的距離那樣近,展岳側過來的瞬間,嘉善的臉上不禁微微一紅,落在緋紅的床帳旁,好似前一夜的共赴巫山云雨,又重現在了眼前一般。 嘉善長睫微顫,不由自主地與他拉開一些距離。展岳的唇角,悄無聲息地勾了起來,相比適才,他臉上總算多了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我沒難過?!闭乖劳疝D望了嘉善一眼。他側躺時,俊美的眉目顯得越發清晰,他望著嘉善,眸上本染了一絲火熱。 可大概是思路不小心開了小差,猛地岔到了別處去,展岳不自覺滾動了下喉結,他忽然輕聲道:“你有沒有覺得,元康的眼睛,好得不同尋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