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前駙馬他小叔 第44節
安國公一一地和那些來賀喜的賓客寒暄著, 一張面皮笑得有些僵。 展岳尚主, 首先是以展家最為榮耀,其次覺得與有榮焉的, 便是和安國公沾親帶故的好友們。 這次婚宴,是由聞老太君親自做主撒的帖子。聞老太君向來會做人, 哪怕傅家已經今時不同往日, 可傅家既是展岳的外家,聞老太君還是令人將他們的座位排在了頂靠前的正席上。 當年的永定侯府,經過這么些年風吹雨打, 真正有資格來赴宴的,不過也就是傅驍和其妻子了。 汝陽長公主遁入空門, 只送了賀禮來。傅嶸的遺孀魯氏早年因病過世, 膝下僅一女,那女子比展岳還大八歲,十幾年前,嫁到了直隸去, 也是禮至人未至。 好在宋氏足夠大方健談,和命婦們相處時, 并無尷尬之處。 真正尷尬的,反倒是武崇伯賈家的人。 雖然賈氏已離世,可她在名頭上,始終算是展岳的嫡母,這回又是展岳尚主,聞老太君自然給武崇伯也下了喜帖。 武崇伯府上下合計了幾天,普遍以為得罪安國公府不要緊,得罪了皇家和公主卻是不好的。而且,自家的外甥還是安國公府世子,怎么也得派人去撐個場面。 因此,現任的武崇伯夫人便來了。 如今的武崇伯夫人賈太太,正是展泰的舅母。 也不知道聞老太君是有意還是不小心地,竟將賈太太和宋氏安排在了一桌上。當年,賈氏和傅時渝不合,賈太太多少也聽說了些。但昔年賈氏是正房,傅時渝為妾室。 眼下風水輪流轉,賈太太再過安國公府,卻是因為傅時渝的兒子尚主。 賈太太本覺得她家外甥能在光祿寺官至三品,已經算有出息了。不想傅家潦倒成這樣,展岳居然還能悶聲不響地越過了展泰一頭。 賈太太一邊在心里嘟噥著,一邊繼續強顏歡笑。 就在這互相虛情假意的寒暄里,嘉善的花轎正式進了門。 她蒙著蓋頭,先跨過了錢糧盆,其后又抬腳邁過了馬鞍。馬鞍上額外還會放置一個紅蘋果,乃是取義一生平安。 這些步驟于嘉善而言都是駕輕就熟了。 她只在展岳拿著秤桿子揭紅蓋頭的時候,呼吸出現過瞬間的錯漏。 展岳的身量頎長,喜服上的紅綢緞帶將他的腰線描繪地很是緊致。嘉善坐在榻上,她這會兒,正到展岳腰間那么高。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恰好能看見展岳的喜服下,那過分緊繃的肌rou。嘉善不知怎么,一時間心跳如雷。 她幼眉彎彎,臉上驀地就是一紅。在展岳逼人的注視下,嘉善微微低下了頭去。 她鮮少會出現這般煙視媚行的模樣,展岳的長眸里不禁多了一抹溫柔,忍不住勾起唇角。 鎮國公夫人汪氏,作為今日婚禮上的全福人,也跟著一眾迎親的太太和送親的命婦一起湊在新房里。 按照規矩,她昨日就讓鎮國公府上的人準備好了子孫餑餑。這子孫餑餑還要刻意煮得半生不熟。 汪氏穿著一身喜慶的海棠紅的織錦褙子,她眉眼帶笑,從盤子里拿出一塊子孫餑餑來喂給嘉善吃。 嘉善瞳孔微縮了一下,仍是小心地接了過來遞到嘴邊。果然,子孫餑餑只有外層是熟的,里頭還裹著夾生的面皮。 她輕輕咬了一口,外間的窗戶底下,即刻就有個安排好的小男孩兒揚聲喊道:“生不生???” 展岳還坐在嘉善身邊,他的氣息平穩,視線卻灼熱。嘉善咬了咬唇,帶著幾分赧然地說:“生?!?/br> 汪氏以及其余的命婦們都捂著嘴,興高采烈地笑了起來。汪氏彎著眼道:“得此話,公主駙馬,日后定要夫妻好合,多子多福才是!” 展岳點頭,竟然煞有介事地回了句:“好?!?/br> 嘉善的心緒起伏,她紅著臉輕輕推了他一下,喜房里頓時又是一陣笑聲。 汪氏從旁邊放置好的盤子里,順手抓過一把喜果來撒帳。撒帳預備的喜果也是有講究的,乃是紅棗、花生、桂圓、栗子四種果子的混合,其寓意是“早生貴子”。 汪氏將手上的果子撒到夫妻二人身上,展岳一手微護著嘉善,一邊半側過臉去。 儀式舉行了這么久,展岳甚至都沒得出時間來好好看看她。 迎親的那一路上,嘉善一直坐在喜轎里蓋著紅蓋頭。如今,兩人離得這么近,他幾乎一探手,就能觸到她胸口砰砰的心跳。 展岳忽然忍不住,很想要低頭去親親她。 “我的公主?!闭乖赖闹父估p上了嘉善那一頭青絲的發梢,他心里反復地想著,“真的是我的了?!?/br> “請新人喝合巹酒了!”汪氏的話將展岳從纏綿的念頭里拉了出來。 汪氏遞上兩杯精致的小酒杯,嘉善和展岳各自接過。 兩人微妙地對視了一眼,紛紛半側過身。 嘉善的臉龐俏紅,她極力保持著鎮定,但卷翹的眼睫還是撲閃撲閃地,甚是動人。 展岳的眼眸黑白分明,他那雙清俊的面上也形若桃花。 想到自己其實已是第二次成婚,可這時的展岳還是第一次喝合巹酒,嘉善便覺得自己好丟人。 有什么可緊張慌亂的呢?嘉善這樣告訴自己。 到了下一刻,嘉善吐出的氣息卻仍然guntang地嚇人。酒入喉頭,一時烈性,兩人的氣息都出現了片刻不穩。 展岳在寬大的喜服下,伸出手掌去,牢牢捉住了嘉善的手。他略湊過身,附在嘉善的耳畔前,低聲說了一句話。 接下來,吃過子孫餃子,就算是正式禮成了。 禮成以后,只有命婦們能留在新房里,展岳作為新郎官,還得到正堂去敬酒。論遠近親疏來說,應該是全福人汪氏和展岳的大嫂張氏留下,一同招呼宮里們的送親命婦。 但聞老太君為了以免萬一,將張氏安插在了正堂去,另從自己娘家,找了安國公的表姐,展岳的表姑來做此事兒。 聞老太君出自世家大宅,聞家如今也還是很顯赫。聞老太君找的便是聞家現在的二太太。聞二太太代表安國公府,將命婦們帶去了花廳。汪氏則指揮著多余的丫鬟婆子收拾完東西后退下。 把新房留給了嘉善以及她帶來的仆人。 一般,規矩森嚴的大家族,幾乎很少會趁著新娘子一個人的時候,七嘴八舌地對其品頭論足。 尤其,嘉善還身份尊貴。即便有人想湊熱鬧說幾句,也壓根不敢開口。 等無關人員徹底散了以后,嘉善的直挺背脊才略微放松些,她抹去額尖的汗,吐出了一口長氣來。 對于女子而言,成婚是大事兒。鄭嬤嬤也替嘉善高興,怕素玉幾個沒經驗,便親自陪在了公主身邊守著。 這一天跟下來,別說嘉善,鄭嬤嬤都為她覺得累。 鄭嬤嬤上前去,遞了杯茶給嘉善,笑著問:“禮成了,左右也沒了外人,殿下要不要吃點東西先墊墊?駙馬在正堂應酬,可能還要好一會兒才能回?!?/br> 嘉善從寅時起來到現在,只在梳妝前喝了碗粥,別的一應沒吃。本應該餓得前胸貼后背,但或許是餓的那股勁過去了,也或許是她壓根沒工夫去思考“餓”這件事兒。 嘉善只接過茶潤了潤唇,她笑說:“嬤嬤一片好意??蛇@樣,對駙馬而言,難免有些不尊重。稍后,我等他一起用吧?!?/br> 嘉善是公主,雖然嫁給展岳是下嫁,但鄭嬤嬤當然也是希望,公主和駙馬之間能夠感情和睦。 聽到嘉善這么講,鄭嬤嬤無不高興地道:“公主這樣想,自然好?!?/br> “奴婢適才,瞧了瞧今日府上的迎親太太?!编崑邒吒诨屎笊磉叾嗄?,對那些稍有頭臉的命婦們,基本能認個全,她為嘉善分析道,“全福人是鎮國公夫人,儐相是聞家二太太和永寧侯世子夫人。她們在世家里頭,也都算能掛上名號的人物。這么看來,安國公府尚有幾分知禮?!?/br> 嘉善只是淡漠地笑了笑。以她對安國公府上下的了解,這么大手腳,可不像是安國公或者張氏會做出來的事情。 至少,上一世,嘉善和展少瑛成婚的時候,全福人就不是鎮國公夫人,而是長興候夫人。儐相也不是現下的這兩人,上輩子,安國公府請來的其中一位儐相,乃是張氏的娘家人,承恩侯世子夫人。 這安國公府里,能請動鎮國公夫人出山的,恐怕也就只有聞老太君了。永寧侯世子和展岳又是一同在五軍都督府任職,永寧侯世子夫人,大概是展岳請來的。 嘉善漫不經心道:“眼下不過是第一日,日后還有得瞧呢。知不知禮,也不是一時能下了定論?!?/br> “不過,籌備此次婚禮的人確實有心了?!奔紊菩煨斓?。 明日去拜見長輩,肯定是要見過聞老太君的。投桃報李,她也得讓老太君滿意才行。 鄭嬤嬤說:“奴婢已讓素玉備好了明天的見面禮。雖說公主不會在安國公府常住,但他們畢竟是駙馬的家人,也要打點的?!?/br> 鄭嬤嬤老成持重,這些小事兒有她cao持著,嘉善倒不擔心。卻有另外一個問題,值得嘉善考慮。 現下是新婚,于情于理,她要先在安國公府住上一段時日。待等到婚后歸寧了,她再搬去公主府不遲。 安國公府的魚龍混雜,嘉善上輩子就領教過一次。這一大家子糟心親戚,她是可以避去公主府,眼不見為凈。 那展岳呢? 他到底姓展,安國公家和他同氣連枝。而且,以他的驕傲,會愿意跟自己一起住在公主府嗎,他會不會怕人說閑話? 嘉善喝了口熱茶,決定還是要找時間,和展岳商量一下此事兒。 “殿下——”鄭嬤嬤一邊替嘉善脫下鳳冠,一邊有些難以啟齒地說,“今天是新婚夜,待駙馬回來,肯定會喝好一些酒。奴婢見安國公,并沒有為駙馬安排其余通房……” 饒是鄭嬤嬤臉皮子厚,也不太好開口,她咳嗽了一下,輕聲說:“如果駙馬……第一次……殿下要多擔待一些?!?/br> 鄭嬤嬤語焉不詳,嘉善卻懂了,她霎時臉色通紅。 展岳先前沒有通房,便等于是個沒經驗的。上一世,嘉善在成了婚后,也聽別的婆子們提起過類似的事情。說有的男人在洞房夜時,因為沒和女人相處過,導致夫妻體驗不太愉快。 為此,甚至會遷怒于妻子,進而就生起了納妾的念頭。 鄭嬤嬤是怕……展岳和自己……洞房的體驗不好嗎? 嘉善大窘,臉上的香脂不暈而紅。 就在嘉善這胡思亂想的時候,門外忽地傳來了一聲恭謹的語調:“四爺回來了!” 新房外,安國公府上也派了人值守,因此是管展岳叫“四爺”。 鄭嬤嬤沒料到展岳會這樣早回來,賓客們一般都是要盡興而歸的,她的詫異還在臉上未撤去,展岳卻已推了門進來。 嘉善忙拍了拍臉,不想給展岳看到自己不穩重的一面。鄭嬤嬤也轉過身去,對他行禮。 展岳知道鄭嬤嬤是嘉善的奶嬤嬤,和她關系親厚。愛屋及烏,他自然待鄭嬤嬤很客氣,說了句:“不用多禮?!?/br> 展岳身上雖帶了酒味兒,但是不算濃重。鄭嬤嬤猜到了他肯定喝得不多,就道:“駙馬用過膳了嗎?奴婢讓人去準備一些?!?/br> 展岳看向嘉善,語氣不緊不慢:“公主可用過?” 嘉善笑了笑,回說:“在等著你一起呢?!?/br> 適才,喝合巹酒時,旁的人可能沒聽到。但嘉善卻聽得清清楚楚,他覆在自己耳邊,道了一句“等我”。 既如此,便等他吧。 展岳眼眸清澈,他低聲道:“那就勞煩嬤嬤了?!?/br> 鄭嬤嬤忙客氣地去了。 鄭嬤嬤走以后,喜房里只單純地剩下了展岳和嘉善兩個人。先是詭異地安靜了剎那,隨后,兩人似乎都覺得,彼此沉默著反而顯得太過生疏。 展岳走到床邊去坐著,他見嘉善臉上有著抹不去的疲態,啞聲問:“是不是覺得累?” 他的視線,不躲不閃地,直直地在嘉善身上打了個圈。 進房以后,展岳說的僅有幾句話,幾乎都是以她意念為主,表現出了十足的尊重。嘉善心里有股暖流滑過,她笑道:“還好。成婚嘛,一生僅有一次,累些也無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