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前駙馬他小叔 第21節
展岳便徑直望向嘉善,他的眸子漆黑,神色幾近溫柔:“出宮時,陛下曾交代過,需在九月二十前回宮。今日已是九月十五,我預備后日啟程,兩位殿下,意下如何?” 趙佑澤不講話,嘉善道:“依大人所言?!?/br> 展岳:“好?!?/br> 他這聲“好”應得有些輕,嘉善不由微微抬眸,恰巧正撞上了展岳的視線。他雙眼微彎,目光專注而周到,那深邃的眼神里,仿佛只裝得下一個嘉善。 嘉善心里的弦,驀地越繃越緊了,她明燦笑道:“在長春觀里的這一個月,諸事都勞煩大人了?!?/br> “無妨,”展岳依舊平穩地注目于她,他啟唇說:“日后,我與殿下打交道的地方,或許還會很多?!?/br> “互相勞煩吧?!彼麖澠鸫浇?。 嘉善微怔。 展岳偏過頭,目不轉睛地凝視她:“我送給殿下的簪子,殿下可喜歡?” 嘉善抬首,見展岳的視線,自始至終都落在自己身上,她雙唇發干,她舔了舔唇:“很好看,連我的婢女都說,是經年之物,大人有心了?!?/br> 展岳笑了下,他的眼神,緩慢落到嘉善的唇瓣上。 趁著展岳走神的時候,嘉善便先發制人道:“只是,不免有些太貴重?!?/br> “我身無長物,”嘉善望向他,雙頰融融,語音有一分清亮,“并沒有什么好東西能贈還給你呢?!?/br> 展岳的眉眼動也不動地看著她。 胸口強有力的心跳聲緩緩地傳來,展岳的喉結微滾動了一下,他道:“心甘情愿送的,無需公主贈還?!?/br> 嘉善抿唇一笑,心里有如擂鼓。 她仔細地端詳他,見他的瞳孔干凈而透徹,只是眼窩深處,好像一直放著個小小的自己。 該拒絕的話,嘉善忽然都怎么說不出口了,她張嘴,喉嚨卻發不出聲來。 展岳抬眼,他的臉龐白皙俊雅:“殿下那日說,望我能得償所愿。 他凝眸看向嘉善:“不知這話,是否永遠作數?” 他聲調放得很慢,從中,幾乎聽不出多少緊張的情緒。 然而,嘉善低頭時,正好看見,他將屈在膝上的右手,悄不作聲地握得極緊。 饒是心如銅墻鐵壁,也架不住這冷漢柔情。 嘉善的嘴唇微動,她張了幾次嘴,終于艱難地道:“大人以為呢?” 展岳認真地凝視她:“我以為是?!?/br> 嘉善抿抿唇角,她微偏頭去,嫣然地笑說:“我的婢女做了許多綠豆沙包,大人帶回去,給屬下們嘗嘗?!?/br> “不要與我客氣?!奔紊蒲┌滓粡埬?,她笑得明媚,語氣帶了幾分嬌柔。 展岳眨也不眨地看了她半晌,他點頭:“好?!?/br> 得了嘉善的話,素玉很快從后廚里包了幾袋子的食物出來。 展岳提在手上,他雙目定定地望著她:“兩日后,我送殿下回宮?!?/br> 嘉善輕聲笑道:“有勞?!?/br> “回宮以后,殿下大概,要在婚事上,早做打算?!闭乖捞嶂鴸|西的手指輕輕蜷縮了一下,他慢條斯理地說。 嘉善擠出一個笑容:“勞大人關心,我已有主張?!?/br> 展岳的身影筆直而高大,他嗓音低?。骸办o候公主佳音?!?/br> 嘉善雙唇一顫,她遲疑了下,末了,還是什么話都沒說。 一時肅靜。 少頃后,趙佑澤忽地抬起頭,他道:“展大人要走了嗎,我也要走了,一起吧?!?/br> 展岳頷首,他和趙佑澤慢慢走了出去,只余一個玄色的背影給嘉善。 嘉善的視線未曾離開,她心緒復雜,也說不上腦子里是什么想法。她拿起趙佑澤放在書案上的毛筆,輕輕淺淺地開始畫畫。 一下筆,描繪的卻是一副盔甲的顏色,那是上一世在東直門前,遇上展岳時,他所穿的。 嘉善的筆尖一頓,她將紙揉成一團,心煩意亂地落了筆。 她的貝齒咬緊唇瓣,將腦海里的這些胡思亂想全都給摒去了,找了本《道德經》來抄。 這邊,展岳和趙佑澤,正一起走在小路上。趙佑澤腿短些,走得慢,展岳不知在想什么,步子也放得極慢。 聽著展岳的喘氣聲近在耳前,趙佑澤動了動雙耳,他說:“任重而道遠,大人還需努力?!?/br> 展岳怔楞片刻,他偏頭,看了眼趙佑澤。 趙佑澤點明道:“我阿姐?!?/br> 兩人都停下了腳步,四周遠近無人,只有風聲一陣陣地,吹動著樹葉漱漱作響。 展岳的一雙墨色瞳孔里流露出些許強硬的溫柔,他擠出兩個字:“自然?!?/br> 趙佑澤對他咧開嘴一笑。 第023章 兩日后, 回宮的隊伍正式啟程出發了。秋意愈來愈深,嘉善出宮時,還能偶爾聞到金桂飄香,如今, 回去的這一路上卻只見到不少枯葉。 她是八月十九出的宮, 至今不到一月, 路上風景已是大變,不知宮里又會如何。 嘉善憶起今早臨走前,汝陽姑姑依依不舍地將幾人送到觀門口的場景, 心下也是有幾分寂寥。 短暫的自由結束了, 下次再想出宮,大概真的, 只有等到嫁人以后。 嫁人、展岳、表哥……這三個詞好像被緊密聯系在了一起。 嘉善眉頭緊蹙著,她的呼吸聲, 變得逐漸沉重起來。 一陣微風吹起車簾, 透過卷起的車簾一角,嘉善正好看到了,騎在馬上的衣冠楚楚的展岳。 他還是一身玄衣, 身形偉岸,在一眾金吾衛里有如鶴立雞群。嘉善的目光像是被燙到了一樣, 她撥開額前被吹亂的碎發, 隨即移開了眼神。 一行人,過了午時方才回宮。 章和帝下午通常喜歡在乾清宮與大臣們商議奏折,這會兒,一般還未結束。因此, 嘉善回來以后,并沒有先去拜見父皇, 而是先留趙佑澤在鳳陽閣用了午膳。 這些時候嘉善不在,鳳陽閣幾乎都是鄭嬤嬤在打理。她是嘉善的奶嬤嬤,又跟在皇后身邊多年,管理事情得心應手。 至于忠心,嘉善更不必擔心了。 用完了膳,趙佑澤的瞌睡蟲也跟著上來。想到他與靜妃亦是許久沒見面,嘉善便差人,將趙佑澤送回了長樂宮去午休。 趙佑澤一走,鄭嬤嬤卻亦步亦趨地跟到了嘉善身邊,似乎是有話要說的模樣。 嘉善想到臨走前,自己曾囑咐過鄭嬤嬤的事兒,她的神情不由變得些許淡漠。 “嬤嬤是想與我說,含珠嗎?”嘉善勾起唇,她抬了抬眼皮。 鄭嬤嬤語氣一頓:“是?!?/br> 嘉善的柳眉微彎,說不上是在笑還是生氣,她看著鄭嬤嬤,單刀直入道:“查到了些什么?” 鄭嬤嬤沉默片刻,低聲道:“含珠的兄弟,前年在荊楚一帶經商的時候犯了事兒。奴婢去打聽過了,原先本是要判充軍的,可后來不知怎么,杖了三十就給放了出來?!?/br> “這幾年,含珠家里的情況愈來愈好。她那原先犯了事兒的兄弟,甚至有閑錢,給自己捐了個秀才的功名?!?/br> 鄭嬤嬤的語調平淡,嘉善聽著聽著,臉上卻綻出了一個明了又諷刺的微笑。 “難怪呢?!奔紊频拖骂^,她站在陽光的暗影里,波瀾不驚地說,“莊妃的母家,在荊楚頗有根基。想必他們,就是通過這事兒勾搭上的?!?/br> “還有嗎?”嘉善微瞇了眼問。 鄭嬤嬤講到這兒,不由義憤填膺道:“還有,您不在宮里的時候,奴婢發現,承乾宮的書棋與含珠偷偷通過書信?!?/br> “這是含珠的回信?!编崑邒叩闹讣馍?,夾著一張薄紙,她欲遞給嘉善。 嘉善的目光瞥向窗外謝了的海棠花上,她沒有接過來,只是道:“嬤嬤念給我聽吧?!?/br> 鄭嬤嬤點頭,她的聲調平緩:“公主與四殿下出宮,可能是因為對婚事不滿,暫時沒別的端倪,請娘娘放心?!?/br> 這封信是含珠以她的口吻回給莊妃的。 嘉善和含珠,上輩子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即便不是含珠親口講出來,可嘉善腦海里,即刻聯想到了含珠說這話時,會是何種語氣。 嘉善低低笑了起來。她肌膚勝雪,眼角越笑越涼。 嘉善道:“好啊?!?/br> “原來這么些年,我在身邊留了一條狼?!奔紊茡P起唇角,她低聲說。 她的目光空遠,視線沒有一刻是落在信上,她緩慢地轉過身去。 嘉善長眉微挑,她聲音很輕,像是在問鄭嬤嬤,又像在自言自語:“我待含珠不好嗎?” 這么多年,不僅是嘉善和含珠,鄭嬤嬤和含珠之間也是有感情的。她嘆了一聲,不忍道:“怎么會不好?!?/br> “是那賤婢狼心狗肺!”鄭嬤嬤神色激動,她剛拿到這封信時,對含珠的所有失望與憤怒,此刻也同時涌了上來。她顫聲說,“整個宮里,誰不知道公主顧念舊情,待她一向寬容!” “可她是一條狼。一條狼,又怎么養得熟?”鄭嬤嬤的語氣生硬如鐵,她道,“公主莫要將這賤婢的錯誤,攬到自己身上來了?!?/br> 嘉善的面色冷硬,她頷首:“嬤嬤說得是?!?/br> 重生以后,她一直留著含珠,不過就是想要個答案。含珠究竟為什么要背叛自己? 如今,答案出來了,那些不曾盤算的賬,大概也就到了該處理的時候。 嘉善攥緊的指節脫力般地松開,她抿嘴道:“趕了一上午的路,我回來后還未沐浴呢?!?/br> “嬤嬤先替我更衣吧,”她低頭,淡淡道,“待沐浴完,咱們再好好地傳喚含珠來?!?/br> 鄭嬤嬤應喏。 嘉善很快去沐浴更衣,她換了件丹砂的交領上衣,下擺著一條乳白色的束腰八破裙。她倚在貴妃榻上,一頭青絲未點珠翠,濕漉漉地垂在身后,瞧著芳菲而明艷。 含珠進來的時候,鄭嬤嬤、素玉、丹翠以及嘉善身邊的其他幾個女官,全都整齊地站在殿里。 嘉善粉腮紅潤,正漫不經心地低頭琢了口香蕾飲。殿里熏著香,聞著不禁讓人飄飄欲仙。 聽說公主一從長春觀回來就傳喚了自己,含珠想當然耳地以為,公主叫她來,是為了給她交代新的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