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前駙馬他小叔 第7節
聞老太君道:“因為瑛哥兒?!?/br> “瑛哥兒今年十七,已不算小,他為瑛哥兒看好了一門親事?!闭f到這兒,聞老太君也輕呼了口長氣,她森然道,“這世上,萬沒有嬸嬸還在侄媳婦兒后頭進門的道理?!?/br> “若是瑛哥兒早你一步。來日你真成了親,讓你媳婦兒如何做人?”聞老太君說著,神色不由多了一份嚴肅。 展岳卻淡然地繼續削著蘋果,仿佛聞老太君議論的并不是他的婚事一般。他的手生得實在好看,白皙又干凈,好像從來沒有沾過血。 手指骨節分明,半月型的指甲呈現出清晰的粉色光澤。他只是隨手動著小刀,赤色色的蘋果皮便像層層疊疊的花一樣,利落地開在了他的腳下。 “我倒是很好奇。不知國公爺為瑛哥兒,選中了哪家貴女?”展岳的雙眉微挑,他一邊玩著小刀,一邊輕輕地撣著自己衣袍上的灰塵。 聞老太君看了身旁的盛mama一眼,盛mama會意,便接嘴兒道:“倒不是國公爺選的。是前兩日,陛下將國公爺傳喚進宮。聽說,陛下流露出了,讓大公子尚主的意思?!?/br> 展岳一愣,他的瞳眸第一次出現了瞬間的失神。 “尚主?”展岳的聲音似乎是在隱隱克制什么,他一手撫在小刀的刀刃上。 光滑的刀背面兒,立刻倒映出展岳自己的影子。 他瞳孔微縮,聲音極輕:“公主里,年齡適宜的,只有嘉善?!?/br> “約莫,就是大公主?!笔ama道。 展岳不置一詞,只是瞇細了眼,他一刀,忽地猛地戳在了完好無塤的蘋果上頭。 那紅蘋果在桌上的位置紋絲未動,立刻被捅了個對穿。 聞老太君道:“我讓你大嫂,去德寧長公主的府上打聽過。長公主說,陛下近些時日,確實在為大公主考慮駙馬的人選。不過,君威無常,在最終的旨意下來前,卻也不定靠得住?!?/br> 展岳的臉上微微變色。 他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后,輕聲道:“那祖母的意思呢,您希望我娶誰?” “湖廣巡撫,馮大人的嫡次女馮氏?!甭劺咸@然是早已看好了馮氏,她笑道,“馮氏今年十六,我讓你盛mama在京城與湖廣都打聽過。馮氏在閨中,便素有持家賢惠的美名?!?/br> “不過是馮大人愛護女兒,既不愿她嫁得差,也不愿她嫁太遠?!甭劺咸~外解釋了一句,這樣的好女子,如今還未定親的原因。 展岳似笑非笑道:“既然祖母心中已想好了人選。那等宮里正式下了讓瑛哥兒尚主的賜婚文書來,我再娶馮氏也不遲?!?/br> “這是什么話?”聞老太君眉頭一皺,已然是不悅,她厲聲道,“倘若陛下舍不得大公主,遲個一年半載才賜婚。你也讓人家馮家的女孩兒,等你一年半載不成!” 展岳頭也未抬,他將小刀從果rou中抽出來,把蘋果切成了大卸八塊狀,然后笑著說:“是?!?/br> “展硯清?!甭劺咸谅曇缓?,她將手上的佛珠,“砰”地一下狠狠置在桌上。 “祖母?!闭乖绤s從太師椅上,徑自站起了身。 他身姿挺拔,漆黑的眼眸如月如星,他低著頭,輕輕動了動嘴唇:“我知道您疼惜我?!?/br> “您就當,這是孫兒求您了?!闭乖勒f。 聞老太君微怔。 第006章 展硯清這個人,十五歲進了金吾衛,二十二歲當上了金吾衛都指揮使。算是真正的年少而身居高位。 他性子淡漠,為人桀驁而倔強,無論是這張臉還是他這副脾氣,都像極了他母親傅時瑜。 聞老太君撫養他將近二十年,還是第一次見他向自己低頭。 就為了一樁婚事? 聞老太君抿緊了唇,靜靜地看著他,未發一言。 倒是一旁的盛mama見祖孫倆將氣氛鬧得如此尷尬,適時地笑言道:“老祖宗就依了四爺吧。即便大公子有福氣尚主,公主大婚怎么也需得半年時間準備呢。到時候,咱們再去馮家下聘也不遲?!?/br> “那馮氏……”只怕早被別人訂走了。 聞老太君的下半句話,敗倒在了展岳動也不動的腰肢上——他是真的在求她。 “罷了罷了?!甭劺咸齽e過頭去不再看他,她揮了揮瘦弱干枯的手,“滾下去歇著?!?/br> 展岳應“喏”。 聞老太君便又道:“這兩日你不在,阿鯉常念叨你。趁著如今你在府上的時候,多陪陪他?!?/br> 展岳點頭,他向聞老太君行完禮,修長的身影才漸漸地淡出在了眾人的視線里。 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房里幾乎安靜地聽不到任何聲音。 直到聞老太君再次開口,她的語調如古井一般深沉,還帶著一絲頑固:“我放任他在金吾衛任職,是不是我錯了?” 盛mama斟酌了一下,方緩聲道:“四爺本非池中物。即便您不為他謀這個差使,憑四爺的本事,有朝一日,他也定會平步青云?!?/br> 盛mama頓了頓,她輕聲說:“四爺的身上,到底留著當年永定侯的血呢?!?/br> 聞老太君的臉上,似有疲軟之色。她閉著眼,慢慢地轉著手上的佛珠:“這個家,早晚要闔家不寧?!?/br> “兒孫自有兒孫福。到時候,也不由得老祖宗再去cao心了?!笔ama笑著說。 她扶著聞老太君的手,慢慢地服侍著她走進內堂去歇息。 出了聞老太君的廂房,展岳卻沒出院子,他往院子里的另外一間房走去了。 祖母口中的阿鯉是展岳二哥的兒子,乃是個遺腹子。阿鯉是他的乳名,其大名叫展少珩。 展岳的二哥展嵩,就是那個身子不好,早早病逝了的哥哥。展嵩為安國公的姨娘所生,他在月子里就沒養足,從小帶著病,靠著藥罐子茍延殘喘地活了二十年。 因為這具爛身子,也沒什么特別好的人家愿意把女兒嫁過來。聞老太君干脆給他娶了個低門小戶的女孩兒,只當延續血脈了。 展阿鯉今年八歲,由于年幼失怙,聞老太君不放心他一個人長大,徑自抱在了自己院子里養。 也是因為從小在聞老太君跟前,展阿鯉和展岳的感情不錯。畢竟展岳,也在聞老太君的膝下,生活了那么多年。 “四叔叔!”展阿鯉正趴在窗欞上,他見展岳遠遠地走了過來,忙激動地向展岳揮起小手。 展岳邁開雙腿踏進屋子里去,輕輕地摸著他烏黑的發:“聽話沒有?” “聽話了?!闭拱Ⅴ帋撞脚苓^來,牽緊了展岳的手。他嘿嘿一笑,露出了嘴邊米粒似的小瓷牙,他揚著小臉兒說,“四叔答應帶給我的關東糖呢?” 展岳難得地噎了一下。他身后的劉琦,則捂著嘴開始偷笑。 展岳面不改色道:“下次回府,再給你買?!?/br> 展阿鯉瞧著明顯就不大樂意了,他鼓著一張圓嘟嘟的臉。先是悶悶不樂地瞧了展岳一眼,見展岳眼波深沉,似乎正在想什么別的。 展阿鯉便小心翼翼地晃了晃展岳的手,他眨著大眼睛道:“四叔叔,你是不是和太奶奶吵架了?” 展岳覺得展阿鯉人小鬼大的模樣有幾分可樂,遂也不再冷著一張臉。他將展阿鯉小小的身板抱了起來,放在自己膝上。 “我沒和太奶奶吵架?!闭乖勒f。 展阿鯉卻不依不饒,他喃喃道:“我都聽到了?!?/br> “太奶奶是不是逼四叔娶媳婦兒?”展阿鯉伸著腦袋,一雙如月牙般的眼里,寫滿了探究之意。 展岳凝眉看他:“你還懂娶媳婦兒?” 展阿鯉用力地點頭:“那天祖父叫我過去考校功課,我也聽到了他和大伯母說,關于讓大哥哥娶媳婦兒的事兒?!?/br> 展阿鯉的大哥哥,是展少瑛。 展岳語氣旋即淡了下來,他垂下眼睫,平和地笑了一下:“是嗎?” “都說了什么,阿鯉也說給四叔聽?!闭乖来鬼?,他的眼眸黑得如同濃重的夜色。 展阿鯉撓撓臉,抓耳撓腮地回憶道:“我不記得那么多了。當時我腦子里全都是功課,只記得祖父和大伯母說‘暫時不要給大哥哥定其他親事’?!?/br> 展岳聞言,沒有任何反應,甚至他眼角眉梢的笑意變得更溫和了一點。他端起茶盞,靜靜地喝了口茶。 展阿鯉立刻大驚小怪地叫道:“四叔。這是剛泡的,水很燙呢!” “嗯?!闭乖赖纳袂槠降瓱o波,過了片刻,他才道,“是有些燙?!?/br> 展岳身后的劉琦,不禁著急道:“我去給大人找燙傷藥膏來?!?/br> 展岳卻說:“不必了?!?/br> 他的目光冷靜而清涼,他道:“也感覺不到什么?!?/br> 展阿鯉卻不依,他伸出兩只圓滾滾的小手,將展岳的嘴唇掰開,見他的舌頭并沒有被燙到氣泡,展阿鯉才舒了口氣說:“難怪太奶奶老想讓四叔娶媳婦兒呢,您真是太不讓人省心了?!?/br> 劉琦在兩人背后,不禁輕笑了一聲。 展岳則低眸,他看著展阿鯉粉白的手,不置一詞。 展阿鯉揚起腦袋看著他,黑黢黢的眸子里寫滿了機靈:“四叔,你為什么不想找媳婦???你偷偷告訴我,我不告訴別人?!?/br> 展阿鯉的瞳孔黑白分明,小小的一張臉上,已經與展家的男人有好幾份相像之處。 展岳沉默地看著展阿鯉,沒有說話。 片刻后,他才張嘴,他語氣低沉,聲音輕若風絮:“等你再長大一點兒,你會知道。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成親?!?/br> 展阿鯉懵懂地張大雙眼,他皺起小眉頭,若有所思。 “我聽得不是很懂?!闭拱Ⅴ幘锲鹱?,他用那有些稚嫩的聲音說,“四叔叔,你是不是怕,你的媳婦兒不喜歡你???” 展岳沉重的心里,卻因為展阿鯉這句話,無端地變得輕快了一些。 他眉頭輕輕舒展開,臉上綻放出一個干澀的笑意,展岳饒有興味地問:“如果是這個原因,那你說,我該怎么辦?” 展阿鯉得意洋洋地搖著腦袋:“這還不簡單?!?/br> “搶過來嘛!”展阿鯉手舞足蹈地從懷里掏出一本名叫《如何成為土匪頭子》的書,他耀武揚威地拿在手上晃了晃,“你看,這是書上說的?!?/br> 展岳的視線瞟到書名,終于忍不住勾唇。 他從展阿鯉手上接過書,清澈的眼瞳里目光深遠,展岳神情認真道:“我考慮一下?!?/br> 展阿鯉小大人地點頭:“這才對?!?/br> “下一次,四叔叔就不要再為這事兒和太奶奶吵架了?!闭拱Ⅴ幪煺鏍€漫地說,“我會告訴太奶奶,四叔會把自己想娶的媳婦兒搶回來的?!?/br> 展岳忍不住地捏了一下展阿鯉,那白白胖胖的小臉兒,他道:“我只是說考慮一下?!?/br> “倒是這本書,不倫不類——”展岳目光一閃,他將書從展阿鯉手上抽走,反手交給了身后的劉琦,“沒收了?!?/br> 展阿鯉驚愕地張大雙眼,看展岳的眼神旋即不大一樣。 展岳毫無所覺,他的視線不緊不慢地掃過展阿鯉屋子里服侍的人,微啟唇:“你們平日,都怎么伺候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