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前駙馬他小叔 第4節
素玉輕點頭:“是?!?/br> 果然,到了晚間傳膳的時候,便有人將此事稟報給了章和帝。 章和帝正吃著嘉善從鳳陽閣的小廚房,孝敬過來的天喜餅,聞言只是一哂。他隨口道:“裴家大郎中了個好名次,她今日在朕這兒,又得償所愿?!?/br> “展硯清他們呀,是跟著沾了光?!?/br> 回報的人聽章和帝這么說,自然更是由著嘉善去了。 可有人卻顯然不這么想,甚至為了此事,恨嘉善恨得咬牙切齒的,大有人在。 “這個賤/人?!鼻f妃聽聞了嘉善這等作為,幾乎立刻就認定了她是在收買人心。 莊妃一時憤憤,她不甘心地對身邊的嬤嬤道:“她可真是無法無天,居然連金吾衛,也敢去沾惹!” 金吾衛不僅掌直駕侍衛,還兼管刑獄。即便是現如今在皇子里頭最為得意的趙佑成,見到了金吾衛的幾位都指揮使,也一樣要退讓三分。 莊妃越想越抑郁不平,她將手中的茶盞狠狠置在桌上,緩了一口氣后,方道:“陛下知道了,當真什么都沒說嗎?” 此時,莊妃宮里的小宮女們早已被遣了下去,只余幾個貼身心腹在。但到底顧忌這是宮廷重地,唯恐隔墻有耳,竇嬤嬤還是輕聲道:“她畢竟是大公主,陛下不會說什么的?!?/br> “那展大人呢,有沒有什么表示?”莊妃追問道。 竇嬤嬤搖了搖頭:“這倒也沒聽說?!?/br> 莊妃的眼里射出一道凜冽寒光:“她是福氣好?!?/br> “可惜,”莊妃又冷冷一笑,語氣帶著幾分落井下石之意,“投錯了胎,是個女孩兒?!?/br> 竇嬤嬤的臉上也挽起一絲淡笑來,她眼角的細紋若隱若現:“若不是女孩兒,大公主也不會得陛下如此恩寵了?!?/br> “娘娘何必將她放在心上?!?/br> 莊妃的唇角漾起笑意。 “我有時候也會想,”莊妃抿了口茶,心氣漸漸平靜了下來,她展顏笑道,“嬤嬤覺得這嘉善公主,究竟是福氣好,還是不好?!?/br> 竇嬤嬤似笑非笑地與莊妃對視了一眼,她輕輕答:“依奴婢拙見,自然是不好了?!?/br> 竇嬤嬤的話明顯對了莊妃的意,莊妃臉上的笑意更盛,她興致盎然地問:“如何見得?” 竇嬤嬤的眉間露出幾分得意與不屑來,她輕笑一聲,悄聲說:“四殿下雖占著嫡出大義,但身有殘疾,生來便被陛下所不喜?!?/br> “大公主縱使再得陛下喜愛,那也變不成皇子去?!备]嬤嬤抿嘴兒一笑,“如今且任她風光一會兒又如何?” 莊妃燦然道:“嬤嬤說得正是?!?/br> “卿本佳人,奈何——”莊妃輕輕一笑,一張端麗的臉即刻搖曳生姿。 想到了那位四殿下,她滿是笑意盈盈,莊妃的薄唇一開一合,她徐徐地說,“奈何,是瞎子啊?!?/br> 竇嬤嬤的嘴角也掛著囂張的弧度,她替莊妃續上茶,主仆倆各有各的自鳴得意。 嘉善明顯不知道,莊妃曾在背地里這樣腹誹了她。 用了晚膳后,她便帶著人在鳳陽閣的庫里轉來轉去——嘉善每個月是有份例錢的,雖然不算多,但以往在宮里時,也夠她用了。 她也是出宮建府以后才知道的,原來在宮外,花錢的地方有那么多。 雖然如今還不著急嫁人,但是嘉善心里已經有了危機感。有錢方好辦事兒,她還是得防患于未然才行。 于是,她便帶著幾位宮女,來自己的藏寶地轉了轉。 嘉善每年過生誕時,各個宮里的娘娘、各個世家的夫人,還有她的母舅家裴家都會送許多好禮來。 但她也不可能為了錢,把別人的禮物拿去賣了…… 嘉善正愁眉緊鎖的時候,帶著人去給金吾衛慰問完了的素玉,已辦完了事兒回來赴命。 “奴婢將湯水放在金吾衛的輪值室里時,展大人正好在?!彼赜窕胤A說。 嘉善“嗯”了聲,想了想,她還是追問道:“他有沒有說什么?” 素玉搖頭。 她面色微窘,從懷里忽然掏出了用紙袋子包裹著的一袋小東西。 “展大人只讓奴婢,把這個帶給您?!彼赜癃q豫地將東西交給嘉善。 嘉善好奇地親手接過來,她慢慢拆開了袋子外橫豎綁在一起的繩子。里頭是幾塊約三寸長、一寸寬的東西,呈淡淡的乳白色,看著頗為可口。那面上似乎用淀粉裹了一層,聞起來還有地道的酥香味兒。 嘉善尚未見過此物,不由奇道:“這是什么?” 鄭嬤嬤湊上前,笑說:“是關東糖?!?/br> 一聽是糖,嘉善卻只“哦”了一聲,她心里想著:這個展硯清,是把我當小孩子哄了。 她隨手交給素玉:“我不愛吃糖,賞你們吃吧?!?/br> 素玉見嘉善神色淡淡,只好收下了,卻也不敢真的吃。 當日守夜的時候,素玉宿在外室。還未入睡時恰好聽到嘉善在里面喚人,她匆匆披了衣服趕過去。 嘉善生就一般俊眼修眉,膚如凝脂。這時候的她,褪去了發絲上那些花枝招展的釵玉,倒顯得如清水芙蓉般秀麗了。 素玉不敢多看,只輕聲道:“請殿下吩咐?!?/br> “晚上賞你的關東糖呢?”嘉善直白地向她攤出一只白嫩的手心,“還我?!?/br> 素玉就防著這一下,因此一直沒敢吃。她將關東糖交了過去。嘉善便道:“嗯,下去吧?!?/br> 還不忘交代一句:“不許和別人說?!?/br> 素玉連連道:“是?!?/br> 嘉善將那包著關東糖的袋子拿在手上輕輕晃了晃,她托著腮說:“我就嘗一個,嘗到了是什么味兒,再分給她們?!?/br> 嘉善拿起一顆關東糖放進嘴里,酥香的飴糖味兒頓時充斥了她整個味蕾。 她咬了一口,感覺尚未嘗出味兒來,那糖便沒了。 于是嘉善又嘗了一個…… 直到第二日,素玉等人來給嘉善梳洗更衣的時候,發現桌上只剩下一個紙袋子,里頭的關東糖全都不翼而飛了。 嘉善還此地無銀三百兩地道:“素玉,昨夜賞你的糖好吃嗎?” 素玉硬著頭皮回:“好吃?!?/br> 嘉善便又笑道:“香不香?” 素玉:“……真香?!?/br> 嘉善方溫爾一笑。 其實上輩子,嘉善和展岳打交道的機會并不多。嘉善是公主,雖嫁去了安國公家,大多數時間也仍是宿在公主府里。 還有好幾次,嘉善去安國公府趕赴家宴的時候,展岳甚至都不在。 彼時,安國公府上的太夫人和老安國公已經去世。府上輪到了嘉善的公婆,也就是展岳的大哥大嫂當家。 展岳那時候剛升任五軍都督,他似乎是因為軍務繁忙,總之極少回來。既然安國公府眾人不主動過問,嘉善就更不可能主動提了。 只有一次,展岳曾讓嘉善感到了刻骨銘心。 那時候,父皇剛薨逝不久。嘉善與眾人跪送完帝王的靈柩出宮以后,她才在素玉幾人的攙扶下,緩緩地往公主府的方向走。 不料,幾人在東直門,碰上了時任左都督的展岳。 展岳并不是一個人,他身后還跟著一個穿著正三品武將服的官員。官員的神色謙卑又尊敬,似乎在向展岳通稟什么。 嘉善認得,此人是新上任的金吾衛都指揮使。 想到展岳在金吾衛經營多年,如今又手握重兵,是新帝都不得不去依賴倚重的人物。 嘉善只好強打起了精神,道一句:“展都督安?!?/br> 展岳對嘉善微微點了頭,他語氣清淡地道:“殿下要保重身體?!?/br> 嘉善微怔。 趙佑成即位以后,許多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還愿意來主動關心她身體是否康健的人更是極少。 嘉善輕輕頷首,算是領了他的好意。 卻聽展岳繼續道:“先帝在彌留之際,我有幸隨侍先帝左。,曾聽到先帝提起過殿下?!?/br> 他的聲音如春風般溫柔和煦,嘉善不由神情一頓。 她抬起頭,忍不住與展岳對視了一眼。 展岳身高八尺有余,比身邊的武官還足足高了半個頭。 這樣一個人,卻長得唇紅齒白,色若春曉,眉目可入畫。若不是手上拿著一把肅殺的佩劍,他這長相,可算是真正的美玉無瑕。 那一年,嘉善已于展少瑛成婚八年,時二十四了,展少瑛大她兩歲,姿態更是不再年輕。 反倒是這位展都督,名為展少瑛的長輩,也到了三十有三的年紀,卻依舊形貌昳麗,姿容似雪,似乎身上藏著讓人一眼看不盡的歲月。 難怪她一直聽說,許多大人送給展都督美妾,卻都被他原封退回。想必他平時,看自己就夠了吧? 嘉善從他的相貌里回過神,她苦笑著問:“是嗎,不知父皇都提過我什么?” 展岳微微抿唇,他的目光,在嘉善的身上停留了一時片刻。 須臾后,他方開口道:“先帝說,‘嘉善至今無子。朕歸去以后,不知有誰,還能繼續護著朕的孩子了……’?!?/br> 嘉善強忍住喉嚨里的酸澀,她垂下眼睫,一時間,心中溫熱而酸楚的情緒,復雜難言。 展岳卻只一動不動地看著她,他的目光,像是雪山上萬年不化的雪,清冷得失了溫度。 嘉善拂去裙擺上的灰塵,哽咽道:“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br> 這番話無論真假,皆是出自展岳的一番好意。 “多謝大人?!奔紊茞湃晦D首,她啞聲說,“我會保重自身的?!?/br> 展岳終于“嗯”了聲,隨后,嘉善似乎聽他輕嘆了口氣。 嘉善的意志,幾乎要在這聲嘆氣里潰不成軍。 她勉強與展岳告別完,終于頭也不回地從東直門出了去。 至于展都督,在她走后,是為她可惜、可嘆還是可悲。這一切,嘉善都不得而知了。 自那之后,兩人再無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