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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唁的人陸續進府,禮部派官員給楚廣洮定了謚號,宮里的麗昭容也派身邊太監送了奠儀,甚至皇后的娘家承恩侯顧家二房嫡子也親自來祭拜。更有文人為楚廣洮寫了詩詞悼念,楚廣洮的死后哀榮極盛。 楚家三房看著這架勢,也不敢再發牢sao,老太太王氏借口白發人送黑發人傷心病倒,足不出福壽堂。大房本就跟二房關系尚可,且如今大姑娘跟顧家二房嫡子結了親,皇后娘娘跟麗昭容一向交好,太子與樊克之更是少年相識,于是便將楚二老爺的喪事辦得十分風光。 楚二老爺棺柩歸家第二日,其親家永寧侯府的二老爺二太太才來吊唁。樊家與楚家二房關系極近,報喪的下人首先去的就是樊家,樊二老爺卻第二日才上門,若不是樊克之進宮復旨后就幫著忙里忙外,只怕外人要以為兩家親事出了事兒。 楚蓁扶著陳氏引了樊二太太林氏進了內室,林氏撫了撫沒有淚意的眼角,強裝傷心道:可憐親家老爺,年紀輕輕的,遭此橫禍。聽說死后還頗受折磨,唉。林氏的話,像刀子一樣插進了陳氏的心里,想到丈夫死后尊嚴仍被人踐踏,身子越發抽動得厲害,話都說不出來,嘴唇抖若篩糠。 楚蓁一邊幫陳氏順氣,一邊冷聲道:家母聽不得這些,嬸娘若是念著已逝者,請莫要再提。林氏被噎了一下,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語帶刻?。何疫@也是心疼親家母。說著,又嘆氣道:蓁姐兒得守三年孝,咱們克之歲數可不小了,怕是等不了三年了。 楚蓁沒理她,只端著杯子給陳氏喂了些水,林氏還要再說,陳嬤嬤進來稟告又有夫人來找陳氏說話,林氏不得不出了內室。 陳氏抓著楚蓁的手腕,眼中急切,想說些什么,楚蓁拍了拍她,柔聲安慰:娘放心,我與樊家哥哥彼此相知,我曉得他絕不是那樣的人。不管是退婚還是先納妾,樊克之都不會做。 停靈七七四十九日后,楚廣洮出殯。漫天的紙錢、哀戚的子女,一個人的一生就這么結束。后來楚蓁才知曉,若不是麗昭容看在弟弟樊克之的份上在圣上面前求情,加封已是榮耀,并不會蔭及妻子,畢竟父親不是守城力戰而亡,只是被截時誓死不降。后頭也是樊克之力追,才將父親的尸身尋回,這樣的夫君與夫家,怎能不讓人敬佩。 楚蓁站在聽濤苑前的小院里,看著她與父母親所植的海棠,已干涸的淚不知不覺又爬滿了臉,輕風吹來,海棠花的香氣浮動,父親仿若就在眼前。她的心揪了又散,針扎一般。 一只指邊起皮指骨纖瘦帶繭的手捏了方帕子,遞到了她眼前。楚蓁慢慢轉過頭,只見樊克之一身灰色棉袍,眼神里是滿滿的心疼和關懷。她接過帕子,擦了擦淚,動了動唇:元哥哥。 樊克之看著眼前瘦得似乎風吹就倒的少女,只覺五臟六腑都疼得慌。她從小性子就好,很少傷心,岳父往生,不知她哭了多少次,眼睛似乎一直是紅腫的??勺约浩裁疵Χ紟筒簧?。 蓁兒,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得往前看。他終于忍不住,拉起她的手,溫柔道:伯母跟弟弟們還得你來照顧呢,若是你病倒了,他們該更難受了??粗劢菨B出的淚,他連忙用手去拭,不曾想手指粗糙,她的臉皮太嫩,反擦紅了一塊皮。他忙問是不是疼。 楚蓁看著在外聲名赫赫的樊少將待她如此緊張,揪著的心松了松,輕聲道:元哥哥,我沒事兒,一點都不疼??此允菗?,彎了彎眼,我聽你的,好好保重自身,照顧好母親跟弟弟們。 樊克之聽她如此說,方放了心,兩人彼此凝視,風吹過,海棠花落了一地。 第4章 噩耗 樊克之待岳父喪事后,即啟程去了西北。近年來,突厥兵蠢蠢欲動,楚二老爺的故去更是加緊了邊疆局勢。樊家本就因西北軍功起家,樊克之責無旁貸。 楚家二房徹底從京城勛貴圈子沉寂,安心待在聽濤苑守孝。楚廣洮在世時的幕僚中有一位鐘先生,當初不曾跟其去西北,躲過一劫。此時便留在府中為楚祎、楚祺兄弟倆授課。陳氏的身子徹底垮了,每日昏睡的時候居多,徐太醫診了脈只說盡人事。楚蓁讓管事將庫房的珍稀藥草都取了,每日親自服侍陳氏用下。 老太太在二老爺喪事上怨上了二房,派人讓二房不必去請安了,倒省了楚蓁不少事。她實在無心應付。大房的大奶奶、二奶奶偶爾來探望陳氏,大奶奶的父親慎郡王去得早,很有幾分感同身受,對楚蓁姐弟格外照拂。三房卻連個嬤嬤都沒派來過。 楚蓁每日里上午處理院子里諸項雜事,下午帶著弟弟們陪著陳氏,偶爾陳氏清醒了便讓下人將牡丹團刻長椅搬至屋外,曬曬日頭。大多時候是她在陳氏耳邊說些瑣事,楚祎兄弟順便聊聊課業,陳氏邊聽偶爾應和幾句。 徐太醫雖曾說陳氏只剩三月壽限,楚蓁只當不曉得,奇珍源源不斷地用,還差人往玉泉寺進了不少香油錢,自己抄了佛經奉在菩薩座下,為母親祈福。 楚蓁的誠心到底有些用,陳氏的臉色不再那么灰敗,瞧著多了絲人氣兒。徐太醫也說照此下去,說不準能拖到年后。楚蓁更加上心,每日理事的時辰又縮減了,幾乎日夜陪著陳氏,銀子流水般的花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