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飛機的 第36節
飛行器設計與工程系的大四學生被緊急調配到沈市飛機廠,“紅星”的批量生產進度緩慢,多架飛機的同時裝配讓人手更加短缺,所以空軍部聯合航空工業局一起下令安排軍校相關專業的大四學生全部過去幫忙一段時間。 廖杉就這么茫然的和同學們坐上了前往沈市的火車,只匆匆拜托了蘇珂幫忙把她準備的新婚禮物郵寄回廖家村。 坐了一天的火車,又輾轉坐上解放牌卡車,朝著沈市城郊的飛機廠駛去。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廖杉從卡車的副駕駛座下來,落在地上時仍有些腳軟,刺骨的冷風仿佛就是這座城市的歡迎禮。 幾個老師有條不紊的安排著學生們去簽保密協議、做思想調查,一番嚴格的審查后,廖杉才跟著前面的同學終于可以被準許進入飛機廠內。 一進去,廖杉便被震撼的呆站在了原地。 由原本的飛機場改造成的沈市飛機廠其中一個偌大廠房里,一列列戰斗機整齊的排列??恐?,有的已經是成品、有的已經初見雛形、有的還在拼湊組裝,成百上千的人忙活著自己手上的工作,時而步履匆匆的去拿零件。 廖杉來時本來還心存疑惑,明明軍校剛畢業了一批學生,按理來說,應該輸送了一批人才到飛機廠,不應該還缺人手到調他們這屆還沒畢業的學生過來幫忙。 站到這里,廖杉才明白,是真的遠遠不夠。 看著眾人忙得熱火朝天的景象和一架架等待完工的殲擊機,廖杉心情激蕩,能在這種項目里做一個螺絲釘也是非常驕傲的事了。 “郭子林你去十號機位幫忙,劉忠去八號,廖杉你去十一號……”沈長城站在林為華旁邊,聲音沙啞的安排著,他忙活大半天了,還一口水都沒來得及喝。 林為華感激的對他說,“沈老哥,你和你的學生們可真的是救急了,放心,等下你跟著我去組裝六號機,我親自帶你?!?/br> 沈長城喉嚨冒火,眼睛也要冒火了,“你就是這么使喚一個五十多歲的人嗎?老弟,能先讓我喝口水喘口氣嗎?” 林為華連忙道,“我這就去給你倒杯水?!?/br> 廖杉被分去的十一號機位的主管專家是個大個子蘇聯男人,這個中年男人偏白的皮膚被寒冷的天氣凍得發紅,尤其是他臉上那大鼻子簡直成了紅鼻頭,他吸了下鼻子,只匆匆瞥了一眼廖杉,用俄語快速的說,“我的名字是弗拉基米爾·普契科夫,叫我普契科夫就行,你叫什么?” 廖杉剛想說自己的名字,突然想到中文發音對外國人來說太過拗口饒舌,她便說,“tpn(三)?!?/br> 她笑笑,用不太流利的俄語說,“您這么叫我就行?!?/br> 普契科夫詫異的挑挑眉,他本來都做好要下一番功夫才能記住新人名字的準備了,沒想到出乎意料的簡單,他也痛快的不再耽擱,“三,跟我來,座艙組裝會嗎,你和阿夫杰一起給我打下手……” 對于廖杉這個一群來支援的學生中唯一的女同學,飛機廠的眾人可比當初剛入學時她的老師、同學們接受得快多了,也許是因為蘇聯專家團里也有位女專家,他們心中似乎還隱秘的得意,瞧吧,蘇聯女人能做到的事情我們國家的女人一樣可以,而且這個叫廖杉的小丫頭比那位蘇聯女專家還要小很多咧。 蘇聯女專家本人對此也表示非常驚訝。 因為這批學生來得突然,飛機廠的家屬院雖然有接近三百棟的蘇式居民樓,可也基本沒有空房,住著飛機廠和附近發動機廠的全部員工。軍校學生們只能和未婚的員工們暫時擠一擠,條件雖然艱苦了些,但當下最緊要的還是盡快完成“紅星”批量產出的任務。 廖杉就是被分去和那位蘇聯女專家暫時同住。 “瓦列里婭·契卡洛夫,”深棕色長發的高挑女人用俄語說著,一邊熟練的把房間里的小煤爐點燃,坐上燒水壺,“小女孩,你呢?” 她所說的“ДeВoЧk?。ㄐ∨ⅲ?,廖杉知道這個詞,蘇珂和她講過是稱呼0-16歲的女孩。 廖杉忍不住汗顏,“我今年20歲了,你叫我三就行?!?/br> 瓦列里婭驚訝的張大了嘴,“你看上去可真小,不對,就算你二十歲了也還是很小,我都二十六歲了?!?/br> “所以你是正式工,而我只是臨時工?!绷紊奸_著玩笑,巧妙的化解年齡這個話題。 瓦列里婭被廖杉逗笑了,也許和面前這人同住一些時間并不是什么難熬的事情。 工作和學習的節奏是很不一樣的,尤其是飛機廠忙著趕deadline(最后期限)的這種工作節奏,生產零件的機器都運轉得恨不得冒火星,就連廖杉都適應了一段時間,才勉強找回現代時工作的感覺。 而有些同學,適應不了這種快節奏工作、能力又不太行的,時不時就會被急性子的蘇聯專家吼兩聲,沒過多長時間就被遣返回學校了,比如劉忠。 才在沈市滿打滿算呆了一個禮拜,劉忠就和其他三個同學在一個老師的帶領下回學校繼續上課了。 而曾被他處處貶低的廖杉則成了新晉香餑餑。 周圍兩個機位打雜的同學都走了,一時之間廖杉成了哪里需要往哪里搬的一塊磚,從固定機位打雜變成了游走打雜。 “三,幫我拿十個六號螺絲!” “三,測試表盤呢?” 廖杉忙得團團轉,仿佛耳邊一直回響著喊“tpn(三)”的聲音。 她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重新拿起扳手,坐在機身上鑲著鴨式前翼的螺絲。 一月底的沈市氣溫快有零下二十度了,廖杉感覺自己仿佛在一個巨大的冷庫里,給一個大冰塊裝著零件。 身上還可以裹著軍大衣,但干活的手連手套都不能戴,戴上就干不了這么精細的活兒了。 廖杉又往兩只手上哈了一口熱氣,不那么僵后繼續做事情。 “廖杉!” 下面有人喊她。 廖杉在戰斗機機背上向下看,她的臉也凍僵了,擠不出個笑容來。 王川澤仰頭看著她,“中午了,你還不去食堂吃飯嗎?” “馬上,”廖杉應道,“我裝完這個就去,很快就搞好了?!?/br> “tpn!” 瓦列里婭在對面一架飛機上呼喊,“過來我這兒幫個忙?!?/br> 廖杉看了一眼站在下面的王川澤,無奈的深深嘆了口氣,認命的把最后一個螺絲擰緊,從機身上滑下去,朝著對面的飛機小跑過去。 她發現了,這些蘇聯專家能叫她絕不叫王川澤,就算他明擺著沒事情,也更愿意叫她,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終于忙完后,廖杉和瓦列里婭去食堂吃飯,她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此時食堂里已經沒多少人了,她們來得太晚了。不過好在為了照顧這些一忙起來就沒有固定時間吃飯的蘇聯專家們,食堂一直有人負責加熱飯菜,廖杉和瓦列里婭才能在這大冷天吃上熱乎飯。 瓦列里婭喝了一口熱rou湯,嚼著大列巴(大面包),口齒不清的說,“為什么總喊你?那還不是因為喊你容易?!?/br> 廖杉俄語不算太好,這下更聽不懂了,她茫然的眨眨眼,“你說什么?” “我說,”瓦列里婭又喝了一口rou湯,咽下嘴里的面包,說出的俄語才清楚了,“因為喊你容易,其他人的名字像是鴿子林(郭子林)、才哈(蔡華)……你看,不用你說,我都知道沒念對他們的名字,可我真的盡力了。除此之外,就只有王(王川澤)的名字還容易些,但是除了伊里奇,其他人也都不太愿意叫他?!?/br> 廖杉不解,“為什么?”明明王川澤技術水平比一般人都要高。 瓦列里婭翻了個優雅的白眼,“也就只有伊里奇才愿意每天王、王、王的叫?!彼挪辉敢庾鲂」纺?。 廖杉半晌后才反應過來,哭笑不得。 兩人吃過午飯后,很快又回到了工作崗位。 王川澤和三四個人合力裝好水平機翼,他抬頭看向遠處忙得團團轉的女孩。 “王川澤,你幫我抬下尾鉤?!辈倘A在一旁喊他。 “好?!蓖醮蓱艘宦?,快速收回視線,幾個大步走過去幫忙。 深夜,王川澤去林為華的宿舍找他。 林為華正在用熱水燙腳,腳上的凍瘡遇到熱水那滋味簡直了,又疼又癢,他忍不住呲牙咧嘴,聽到有人敲門,他趕緊把腳從熱水里拔出來,匆匆用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拖著鞋子去開門,見是王川澤,他詫異,“怎么這么晚過來?有什么事嗎?快,快進來,外面冷?!?/br> “林老師,”王川澤走進來坐在木椅子上,他對林為華很尊敬,在飛機廠的這段時間林為華教了他很多,“我在航校代課的工作,我能不能交給別人?我想更專注在’紅星’的生產工作上?!?/br> “好啊?!绷譃槿A沒什么意見,甚至很是樂見其成。要說這些軍校培育的學生里,他最看重誰,那王川澤必須排在第一位,聰明學生不常見,像他這樣聰明又刻苦努力的更少見。 王川澤猶豫著開口,“那把這份工作交給廖杉可以嗎?”她如果去航校代課了,應該可以適當減少些飛機廠的工作了,就不會被指使的團團轉了。 林為華又是詫異的看了王川澤一眼。 王川澤疑惑,“林老師,不行嗎?” “不是,”林為華搖頭,“我以為……是我想多了,那你以后就專心飛機廠的工作,代課的事情交給廖杉,對女同學是要照顧些才對?!?/br> 他還以為王川澤和廖杉是在處對象,有時候會看到兩人說話。不過既然王川澤能推薦廖杉去航校代課,那應該是他想多了。 畢竟,航校那些預備飛行員們可全是年輕力壯、處在求偶期的小伙子。 第二天,廖杉的工作就變為上半天去航校給預備飛行員們講講“紅星”的性能和空氣動力學等知識,中午再回飛機廠吃午飯,下午繼續之前的工作,給蘇聯專家們打雜。 一大早廖杉坐上飛機廠的汽車,汽車兵開車帶她去隔壁區的航校。 飛行訓練結束后,于輕舟和其他士兵們一起擦著飛機,老舊的教練機被他們小心保養著。 沾了水的抹布沒擦一會兒就被凍得像板磚一樣硬,孫勇武凍得直攥拳,嘀咕道,“侯勇這小子去打熱水該不會是被食堂飯香勾住了吧?” 于輕舟嗤笑一聲,“他又不跟你似的?!?/br> 說曹cao曹cao到,侯勇的身影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侯勇提著水桶一路狂奔,喊道,“小船啊,你的夢中情人——” 士兵們哄笑起來。 “是文章登報的那位嗎?”、“喲呵,還夢中情人,于輕舟,快和我們講講,你都做什么夢了哈哈哈……” 于輕舟推搡他們,笑道,“去去去,別在這兒胡說八道。再胡咧咧,回去我就把你們床頭貼著的、枕頭底下藏著的美女海報都給撕了?!?/br> 其他人這才老實了些。 侯勇跑過來,一下子把手里還冒著熱氣的水桶放地下,喘著氣把話說順,“我、我都說了,你夢中情人來了,你咋一點反應都沒有???” 于輕舟大腦空白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侯勇說的是誰,立刻把手里的抹布一甩,快速說道,“猴子你先幫我擦著,下回我替你?!?/br> 說著他就已經飛一般的跑遠了。 第38章 不要自作多情 “你是……廖杉?” 廖杉聞聲抬起頭來, 見一個穿著作戰訓練服的年輕男人目光熱切的看著她,星眸劍眉,長得很是帥氣, 訓練服的袖子被他半挽到胳膊肘,露出小麥色肌rou分明的手臂。 皮相確實惑人,笑得也好看, 廖杉卻沒什么興趣,掃視過一眼后很快目光回到面前的教案上,習以為常的拒絕,“不結婚, 不隨軍,不生孩子,不會做家務?!?/br> 于輕舟失笑,還真和王川澤說的一模一樣。 他忍不住貪婪的看著講臺上女孩沉靜端方的臉, 一點一點填充進自己內心中長久停留的身影中。 廖杉還忙著看王川澤留下的教案, 思考著自己該往下講什么內容。 半晌后,她再次抬起頭來,見那男人還站在不遠處,笑容不減。 廖杉頓時醒悟, 看來是她多想了,人根本沒這意思,說不定還覺得好笑。 她心中懊惱, 自己真的不要太自作多情, 就算這個環境是男多女少, 但她又不是萬人迷, 怎么可能人見人愛…… 廖杉尷尬的笑笑,問道, “你認識我?” 于輕舟眼睛亮亮的點點頭,“53年夏天,你去上大學,坐的那輛火車上一直關照你的人是我當時的班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