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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嘉木逼近了她,俯身去,看她清麗的眉眼,戲謔地說:我怎么了? 她慍怒地想要避開,卻到底還是讓他捉住了清瘦的下頷,強迫著扭回頭來,我忘恩負義,血口噴人,是不是? 他原以為,對方會掙扎,會憤怒,甚至會破口大罵。 可怎么也沒有想到,對上的卻是她漸漸蓄起淚水的雙眼。 他突然像是被什么東西灼傷了手,猛地后退了兩步。在一直以來的侵略意味外,多流露出了幾分狼狽。 第55章 時雨的眼淚,一分是真,九分是假。 這一分,算是給了她原本也尊重過的那個傅嘉木。 可就算這樣,眼淚的作用,居然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大一些。四周一片寂靜,她若無其事地收了眼淚,起身時,又是那個盈盈少女,仰頭看著他,說:既然如此,你關著我做什么呢?說是報恩,可我看,你只怕并不覺得袁家有恩于你,倒是平白養個人同你爭執,叫你不痛快。 他哦了一聲,對于這話,竟也不置可否。只是沖著她又是一笑,以他容色,非得大紅大綠這等極明媚顏色不能相配,穿得一身錦衣,好似誰家陌上少年郎,一顰一笑都勾動少女心。他道:就憑你是她的女兒,我就要留著了,可有什么用,怕是還要晚些才能叫你知道。 在時雨的注視之中,他又一揚眉,說:對了你先頭只見過喬家的二公子,可與你訂婚的大公子,卻是在外漂泊游蕩多年,我昨兒才接到帖子,他要上門來拜訪呢。 時雨卻極沉得住氣,她那一瞬的淚光仿佛只是他的錯覺,這會兒又成了那個油鹽不進的模樣, 傅嘉木便覺得有些索然,恰好這時候有人進來,在他身側低聲說了又長又復雜的一長串古怪的話。 傅嘉木聽得直皺眉,又恢復了往日的那個令人生畏的英國公,他道:知道了,讓他們這段時間先不要輕舉妄動,等我過去。 打發走了這人,他又看了時雨一眼,她輕飄飄地倚在秋千架上,雖然整個人就好端端地坐在他跟前,可是纖瘦細弱,像是一陣風就能帶走她。那種柔軟的情愫又浮上心頭,我不會虧待你的,你好生將養著,保重身子。 時雨等他的腳步一踏出院子,就站起身,進了院中一處狹小的偏房。這小小的房間被布置成了一個簡單的祠堂,供著兩塊牌位,她在牌位前跪了下來。 昏黃的燭光映照出女孩兒靜靜的眉眼。 記憶中的父母的印象已然漸漸模糊,只有那一場大火橫亙不去。父親的手如同鐵鉗一般,牢牢地抓在她瘦弱的肩膀上,使她連搖頭逃避都不能夠,去找去找傅獻材!問清詩案的真相!為袁家昭雪! 父親,她略有幾分迷茫地看著牌位,說,您讓我找的傅獻材,我找到了,可是可是您看錯了,他不能為袁家昭雪,他不會幫我。 自然是沒有人會回答她的。 反倒是院中習習涼風吹入這狹窄封閉的小小祠堂中,春風化雨,轉瞬已是夜半,整個金陵城,都籠罩在了三月朦朦朧朧的桃花雨中。 她跪了許久,才緩緩地站起身來。 沒有人告訴她怎么做,沒有人能夠幫她,都不要緊。她能夠一個人從百濟走到京城來,自然也可以找到真相的。 她借口身體不舒服,叫丫鬟連夜請蘇子葉過來。那蘇子葉還當真以為她生了重病,急匆匆地過來,見她雖然面色蒼白,然而眼神清亮,哪里有半分發病的模樣? 紗帳重重疊疊,小姑娘躺在帳中,被褥柔軟,她便顯得極為嬌小柔弱,幾乎看不出床上的起伏。她望出來的眼神,是極為柔軟的懇求,蘇大夫,你說你會護著我的。 蘇子葉一怔,許久,才想起來她說的是什么。 那是他第一回 帶著時雨偷偷出府,時雨推開他,自身卻險些被寒鴉衛的馬蹄所踏傷。他對著小姑娘明亮的眼眸,支支吾吾地說:我不用你護,我會 我會護著你。 這句話他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打斷了,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知道知道他的言外之意,知道他掩藏在心的憐惜。 我聽人說蘇大夫原不是正經醫學世家出身,在入府供奉前,還精通許多的旁門左道時雨微微笑著,用一種讓他無法拒絕的語氣說,我和傅嘉木如今齟齬難消,需要一個契機,讓他放松對我的監管和警惕不管多大的代價,我都付得起。 裝病并非長遠之計,而且所用藥物,必然帶有些微毒性,蘇子葉對于病患,一直是很坦然的,你身子弱,不一定禁得住,你稍微向國公服個軟,也就罷了,何苦要裝??? 時雨微微歪頭,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知道蘇子葉在她的視線中敗下陣來,嘆息著開了一劑藥。 翌日,時雨便發起了高燒。 苦澀名貴的藥材一碗碗地灌下去,只是壞了她的胃口,高燒未退,連著幾天粒米未進,連蘇子葉都束手無策。 這個如同春風般和煦的年輕大夫,頭一回對著傅嘉木露出了埋怨,她本來就心思重,您就算有再多的不甘心,也不該沖著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