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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慈母心腸了。 魏姨娘覷著他漸漸緩和下來的神色,知道二太太的名分自己已然拿到了一半了,不由在心里暗笑,男人嘛,總是惜老憐貧的,老太太實在是糊涂了,才要和翅膀長硬了的獨子犟著來呢。 傅嘉木用那嵌著金銀絲的調羹攪了攪白粥,神色到底是柔和了,說:母親的事,我已然心里有數了。 魏姨娘喜出望外,連聲說:國公爺這樣英明,本不該是賤妾要來提醒的,只是母子之間,哪里有隔夜仇,國公爺想開了,賤妾方才放心了總算、總算老太太沒有白疼我一場! 她話里話外,是不邀功,又隱隱邀功的意思。 傅嘉木垂眸注視著這張臉,沉吟道:說起來,申姨娘的這一胎,是你在看顧? 魏姨娘忙道:是呢。 這到底是第一個子嗣,傅嘉木雖然不算重視,到底有幾分上心的,隨口問她幾句,魏姨娘一一地答了,又關切地道:國公爺這兩日都歇在書房,老太太急得打發了我來,國公爺也這樣關心老太太,實在是母子情深。 這話是邀寵。傅嘉木算不得什么清白專一的人,不然后院這些鶯鶯燕燕,也不至于泛濫至此了。魏姨娘討了他的歡心,原本,在她那處過夜也未必不可。 他面上不顯,看著魏姨娘恭恭敬敬退出去。 檐下卻忽地響起女孩子細而溫柔的聲氣,國公爺可曾消氣了么? 那被捉住問話的小廝耷拉著眉眼,道:縣君快去勸勸國公爺吧,這兩日后頭卻是些抱怨的話,他不敢再往下說了,卻惹得時雨微微笑起來。 傅嘉木心頭一動,往外看去。 扶疏的花木下,她細伶伶的身子倒大半被陰影所遮蓋,笑的時候,團扇微微一掩口,可清凌凌的眼睛,還是彎起來,漾著春光一般的柔和。 她愈是長大,便愈是與生母肖似。連著惱他不往家里遞消息,嗔怪模樣都像極了時問萍。 傅嘉木又沉沉垂下眼眸,漆黑眼睫掩住了這年輕的國公流光溢彩的一雙眼睛里頭的神情。 等到時雨進來,他便絕口不提親事,只是問她:我不在的幾日,有誰給了你氣受?不管家里家外,很該細細給我列個單子出來。 這是要護短護得無人不知了。 時雨都險些被他逗笑了,到底是領了情,彎一彎眼睛,誰能給我氣受,場子就要我自己找回來,叫你們大人出手,倒顯得我沒出息。 這些時日,多的是哪家的小娘子辦了花宴叫人去玩耍的,時雨碰的軟釘子不少,可傅嘉木雖然生死不明,卻余威猶在,何況大家都知道她是板上釘釘的喬家少夫人,也不敢如何過了。 傅嘉木便放心下來,又抬起眼來掃她一眼,看到她低頭玩弄著壓裙的環佩,這樣一看,與生母的嫻靜并不很肖似,可又有一股子少女的嬌憨。 他沉沉地道:那便好這些日子,我還要處理許多事情,倘若冷落了你,有人要給你甩臉子,也不必客氣。 他明里暗里,指的不知是幾個姨娘,還是那高居敬慈堂的老太太。 時雨面色不變,依舊應了。 她走前,掃了一眼傅嘉木桌上的信件,卻被得安城三個字刺傷了眼,待要細看,傅嘉木卻拽住了她的袖子。 他雖然不甚講究,可鮮少會做出這樣的動作,倒不像是她名義上的父親,而像個透著傻氣的少年郎了。 他瞧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不能護住你母親,我不知你是否心生怨恨,可你的一生,我是要你一生順遂的。 這承諾重如千鈞,以時雨心腸與對他的偏見,亦是微微動容。傅嘉木卻笑起來,問她:我院中的飯菜,可是比你那處要精致,你留下來陪我用飯,也好,好好地講一講,你母親的事情。 其實到了如今,連他自己都覺得時問萍更像是一個幌子,可他到底是堅持地看著時雨的眼睛等她點頭。 時雨被他看得心頭一動,想著,哪怕是多知道一點兒他如今的盤算,也不算毫無所得,便順勢應承下來。 傅嘉木不知她的算計,只是微笑起來。窗外桃花碧柳,都難敵英國公這燦若春光的一笑。 第49章 隨著魏姨娘的走動,英國公的后院中,母子關系得到了極大的緩和,只有時雨的婚事兩人仍舊談不攏。而時雨又得以在傅嘉木的書房中伺候筆墨,旁人看是父女天倫,二人處起來,反倒更像是交心的伙伴。 時雨也一寸一寸地確定了,傅嘉木他確實是和得安城保持著微妙而隱蔽的聯系的。她并不經手太重要的信件,不過替傅嘉木念一念一些尋常的請安問好,可得安城信件既然不在其中,愈發顯得其詭秘莫測。 這日她又從傅嘉木處書房出來,還不曾回到后院,就遇見了往前院來報信的管事。。 一行人慌慌張張地到前院來,張口就是一句:申姨娘、申姨娘發動了! 時雨斂眉,迅速回身看了一眼,卻是道:你們去稟報國公爺,我去守著產婆、熱水、吃食可都預備好了呢?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她竟是連傅嘉木都不曾等待,抬腳就往早早布置好的產房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