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喬停云烏沉的眼睛盯著她,忽地笑起來。 不管是那個順手牽羊的小毛賊,還是花樹下膽大包天的豆芽精,又或者是眼前這個,漂亮貴氣到叫人移不開眼的小姑娘,她分明隱瞞許多,可他怎么也不能對她生起氣來。 他慢慢地道:你若是要替你父親討一個公道,眼下誠然是英國公的路最好走,我不會阻撓于你。 那最好,時雨小臉素白,十指尖尖,剝著糖炒栗子,接下來,大公子怕是還要多為我費心。眼中有一點兒狡黠神色,像是吃準了他會幫忙。 燈花爆破一聲,她眉頭微挑,看向窗外。 外頭原寂靜無人。喬停云對外稱并未回京,哪怕是喬家也只有一部分人知道他如今在家,因此院中除了清晨會出現的掃灑仆婦,就只一個時雨常在書房伺候而已。 正直宵分,一輪素白明月當空,窗外月光流了一地。夜風忽起,拂過外頭花樹,花葉泠泠作響,時雨起身去關窗子,嘟囔道:原來是風。 后頭清淡的聲音卻忽地道:小心。 她只覺得領子被人一拽,往后跌了兩步,撞入那人的懷中,與此同時,方覺眉心一冷,劍氣割開了那一處的肌膚,流下幾分細細血絲來。 喬停云將她放到一邊,拔下墻壁上掛著的長劍,便同躍進窗口之人交戰起來。他之劍法隨父,凌厲冷然,以一對三,竟也不在話下。 書房內本是素淡清靜,如今安置的長榻被一刀劈做兩截,書架也搖搖欲墜,在一個刺客又經過書架之時,時雨繞到后頭,鉚足力氣在推了一把,書架轟然倒塌,生生將那名刺客壓在地下。 與此同時,她長袖一拂,屋內瞬間一片漆黑。 房內陷入極端的靜寂當中,然而細聽,卻有些微的水流聲。 滴答,滴答。 這出自那名受了傷的刺客身上。 時雨手心全是冷汗,忽然高聲道了一句,接好了!便擲出火折子,赫然指向一名刺客的藏身之處。那此刻自然看見了向他襲來的白色衣角,然而喬停云的反應更勝他數倍,長劍在他手中靈巧一轉,便隔斷了那人的脖子。與此同時,他道一聲低頭,時雨猛地蹲下,那就在她眼前之人頭顱被斬下,噴射的血液濺滿了身后雨過天青色的軟煙羅窗紗。 喬停云踹開無首的尸身,快步走向先頭被壓住的那個刺客之處,然而面巾之下不過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唇邊溢出一縷黑血,顯然是刺殺不成便服毒身亡了。 喬停云氣息穩當,不見半點狼狽,將一動不動的時雨一把拉起來,撫摸著女孩兒瘦弱的背脊,低聲安慰道:沒事了。 熟悉的雪中春信的香味傳到鼻尖,時雨僵硬的身子慢慢放松下來。喬停云這才放開她,走到一邊去,拿僅存的一只完好的杯子給她倒了一杯茶。 那些人是沖著你來的。他道。 時雨自然也能看出來,方才在她面前被斬殺的黑衣人,縱使拼著同伴死去的風險也要殺她,喬停云雖然與他們交手,卻顯見是被殃及的。 茶水冷透了,她喝下卻嘗不出好壞,定是,我的身份暴露了。 喬停云卻搖了搖頭,你這些日子,甚至都未曾出過喬家,知道你在喬家的人能有幾個? 她視若親人,如今封為平樂縣君的那位婉然姑娘,才是最有動機也最有能力安排暗殺之人。 時雨聽出他的暗示,可幾番巧合下來,再容不得她不信。她不愿如今再想到那個名字,冷冰冰撂下一句我再想想,便出了書房。 喬停云嘆息一聲,袁家父女還真是一脈相承的天真。當初袁青岑是被自己最親信的學生出賣,偽造了他與反賊來往的信件,并一些隱含謀反之意的詩文,再難翻身。如今證據就擺在時雨面前,她卻又優柔寡斷。 他嘖了一聲,才覺得口干舌燥,順手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喝了幾口才想起來,這正是他方才遞給時雨的那一只。 他面色不變,將剩下的茶水慢慢飲盡了。 第19章 時雨在房中思來想去一整晚,父親的遺言,婉然的態度,以及傅嘉木的為人。 為什么父親一定要她去找英國公?母親又與英國公有何干系?婉然為何在入府之后便態度大變?這些問題的答案,她知道,也許只有傅嘉木才能解答一二了。 翌日清晨,她便去了喬停云處,叩開了房門。 喬停云昨夜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打下手的,很是親力親為把書房收拾了一番,猝不及防聽人叩門,以為是他家二寶,打著哈欠便來開門,作甚要來大清早擾人安寧? 此人雖然偶爾跳脫不要臉,可衣冠總也整潔,而今松松垮垮披了外衣便起身,露出大半片胸膛,和筆直修長的兩道鎖骨,面上猶有睡中的紅暈,眸子慵懶往外一看。 時雨站在門外與他面面相覷。 喬停云愣怔一會兒,啪得關上門。時雨在外頭憋著笑,道:大公子,你倒是讓我說一句話。 喬停云惱火地道:有姑娘家往男子的臥室來的么?袁時雨你的教養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是不是? 時雨玩心頓起,大公子你長到這么大不會還沒有婢女貼身伺候過吧?白瞎了外頭鶯鶯燕燕那些顆想當你姨娘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