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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孩兒此時才知殷勤錯了人,臉上一紅低了頭,時雨卻不在意自己伺候的到底是誰,她來本不是為了伺候人的??伤⒅邦^走著的那少年,到底沒有忍住,微微撇了嘴。 一個都這樣討厭,兩個還得了。 偏偏在這時,前頭的人在轉角處回眸,將她臉上的神色看了個一清二楚。喬停云挑高了眉,笑了一聲。 轉角處的花樹在他眉宇之間投下明滅的光影,時雨忽然伸出手,拽住了身邊的枝條,趁著沒人注意,狠狠地一拽。 前頭的枝條便也被帶動了,上頭沉甸甸的粉色花瓣帶著未曾悉數散盡的露水,紛紛揚揚地落下來。 喬停云一身白袍沾滿了露水同花瓣,偏偏他睫毛又長又濃,上頭居然也掛了一片花瓣,在他眨眼的時候,輕飄飄地落下來。 她的眸光一觸即收,若無其事地低下頭來,仿佛自己什么也沒有做。喬停云站在原地,看著這膽大包天的小毛賊的背影,半晌,嘴角微微一彎。 第5章 正院里頭熱熱鬧鬧的,原來是主母葉氏正吩咐下去點清了喬停云院子里的東西,看著有什么舊了的便從外頭采購或者庫房處取出來添上,忽然見謝姑姑帶幾個女孩子走過來,便問:事情辦好了? 謝姑姑福一福身,道:便是這幾個。 葉氏瞧了一眼,便又轉頭去看向立在一旁的喬停云,有些困惑地道:光兒今日是怎么了,不高興么? 喬停云瞧著她的臉,倒收了方才和時雨玩笑的心思。他離家數載,多少有些近鄉情怯,這會兒見著母親上下打點,心里愈發酸澀,只他回來是悄悄的不叫旁人曉得,這會兒再不能露出來,便端著弟弟的端方模樣搖搖頭。 時雨冷眼瞧他,知道這絕不是府上的二少爺,昨夜那人身上露水的潮氣那樣重,顯是披星戴月回的京,二少爺既然是在京中做官,半夜回京的可能性并不大,只能說明眼前這個是喬家那離家多年的長子喬停云了。 她這時候倒后悔典當了那塊玉,叫這不知好壞的人瞧見了,可不是活生生的把柄??伤肿鍪裁床刂矸?? 喬停云隨口扯了個謊,說:哦,方州那邊又出了點事情,海上倭寇近來頗為猖狂。話一說便覺著時雨正打量自己,知道她認出了自己卻也不慌。 這兩人都不知道彼此作甚隱瞞了身份,倒也不互相揭發,還算是風平浪靜。 葉靜姝憂心忡忡:大寶許久沒有往家里寫信了,半個月前說打算回家來,家里派出的人卻才到了半路,也不知道有沒有事。聽說方州邊上,不少地方都遭了災,又遇見倭寇興風作浪,唉大寶什么都好,就是這性子不知道像誰,姓喬的只怕八輩子沒出這么跳脫的。 喬停云面不改色:這些難不倒他。 外頭有人冷聲說:是難不倒你。 喬停云愕然回首,迎面就聽得噌一聲,有人拔劍出鞘,帶起凌厲的劍風割得人面上皮膚隱隱作痛。來人寬袍廣袖,似個隱士打扮,外頭披著的也是蓮青斗紋鶴氅,生得仿佛霜華雪光,凜然高潔,只是神色冷峻。 喬停云自然不敢和親爹對打,腳下步子一轉,斜斜避開了去,卻不料對方劍鋒一挑,將他的發帶割斷了,連帶著一縷黑發也悠悠飄落在地。那劍風隨后貼著臉過去,再一寸就要削到鼻子,喬停云倒抽一口冷氣:爹! 喬明錚還沒有收手,拎著長劍的架勢,瞧著像是要清理門戶。 喬停云避無可避,無奈地四下看了一眼,忽地伸手,拎住一邊看傻了的時雨的領子,往身前一擋。長劍果然停在了半空中。 時雨: 喬明錚: 眾人: 喬家百年家風,都被這拿女人擋劍的玩意兒給敗壞了! 喬明錚冷聲說:不能事親,不能事君,不能立身行道,不孝有三,你個個都占了,是太久沒有抄過家規? 喬停云道:可無后為大,爹你要了我的命可不是絕后。 屋子里的人先是驚,再回過神來俱都憋笑。只有喬明錚不笑, 哐當一聲,他把長劍擲在地上,滾出去! 時雨的領子還被拽著,費力地側頭去看喬停云,喬停云默默地撒手,再沒想到身份暴露得這樣快??墒虑閰s如何要先藏著,知道再不能混過去,他便一撩衣擺跪下來,屋里旁的下人哪里還敢站著,烏泱泱跪了一地。時雨便跪在他邊上,方才被劍風驚出一身冷汗,這會兒卻顧不得了,悄悄打量了他。 葉氏聽見不孝有三,哪里還能明白不過來眼前這個是哪個兒子,雖也惱火,只她性子柔和,見這對父子鬧成了這樣,伸手擎著丈夫的胳膊搖一搖勸慰了他,自家長長地嘆口氣:行了,他必有緣故的。 謝姑姑哪里還要她吩咐,忙不迭帶著人退下。 可時雨卻豎了耳朵聽身后動靜,只依稀再聽得百濟和方州二字,只覺得心頭的驚悸又翻滾上來,一時連步子都停住了。前頭謝姑姑卻只以為她是被嚇著了,自家伸手牽了她,摸摸她的臉兒,道:一頭冷汗,回去換身衣裳再喝口熱水,可憐見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