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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么會失落呢?她所出身的古代,不正是奉行這樣的絕對法則嗎?出身即象征著絕對尊卑,她是嫡室,meimei裴初彤是庶女,所以她生來就凌駕于庶出之上。 “但是現在,你比較特別?!蹦聭业穆曇粼谒H回響。 難道真是因為穆懸? 不過,她對于林慕玄來說是樂姬,對于穆懸來說,又是什么呢? ******** 酒過三巡,宴會逐漸步入尾聲。居于高位上的皇帝已然微醺,托著下顎斜倚在龍椅上,筵席上諸人同樣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明紅高燭灼灼地燒著,卻照不醒這一室涌動的酒流,反而將氣氛烘托得更加朦朧曖昧。 驅散不去的夏日悶氣反而助長了這股暖紅色的氣氛,酒氣熏得裴雪經有些頭昏腦漲。 “宣,南樂府進場?!?/br> 裴雪經謹記著第三項任務,切不可與皇室有什么接觸。這回她故意跟掌事報備,說自己貪嘴起了酒疹,特討了塊面紗將臉蒙住,回避著大廳中的目光。 坐在副席的是這次宴會的真正主角,御北小將軍林慕玄。他面色微緋,看得出也被灌了不少酒,古銅色的肌膚下透出梅子般的紅,神色卻還是清冷如夜,更引人生出不法的心思。 嘉裕親王則坐在另側,與林慕玄隔岸而望。聽說這幾日他染了風寒,眉宇之間更是病氣頻生。不過他本就生得面色偏柔,風姿綽約,如同削玉的鼻隔絕了女子氣,只叫人覺得他溫柔如月。 從前裴雪經曾問過文卿月,為什么會對嘉裕親王傾心。要知道,朝堂之中不乏權臣貴胄,文卿月更不像是戀慕錢財美色的女子,更別說嘉裕親王是個惹人閑話的病秧子。 尋常女子,嘴上輕薄他幾句也就罷了,誰愿意真守著一副隨時可能入土的棺材板度日,背著寡婦的名聲可不好聽。 “他是第一個真心待我好的人?!蔽那湓抡f。 “何以見得?” “有一回他來南樂府上,我替他斟茶時亂了手腳,將滾水打翻。王爺第一反應不是責怪我,而是關心我是否燙傷?!?/br> 裴雪經點頭:“在古代,能寬容待下著實難得?!?/br> “不僅如此,他第二天竟帶了御醫來瞧我?!蔽那湓鹿值煤?,說起這話竟自己紅了眼眶,“我……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報答王爺才好。自從爺爺被流放,我就注定只是個下賤身份,怎值得他如此待我?!?/br> 王公貴族看來的舉手之勞,在文卿月眼中就是天大的恩惠。這件事對她,對嘉裕親王來說,也不知是巧遇還是孽緣。 裴雪經在七弦琴前坐定,凝神聚氣,纖指輕撫。此曲以羽調為基,期間交替有徵調和宮調,泛音與散音交織,曲調鮮活大氣,一氣呵成,引得滿堂喝彩。 她不僅僅是技法高超,這些年隨著境遇大起大落,參悟了不少琴譜內核?,F在裴雪經的琴音如同雪日說書人,總能將蘊藏在琴曲中的故事娓娓道來,打動人心。 【大小姐厲害呀!彈得好??!】 【我懷疑你就差在直播間刷禮物了?】 “妙啊?!弊匣实蹞嵴拼笮?,引得裴雪經心頭一凜,頓時發了一身冷汗。 “林愛卿以為如何?”皇帝側首問道。 林慕玄回答:“微臣不懂琴曲,只覺得悅耳?!?/br> “悅耳足矣。南樂府許多年沒出過新人了,今日一聞,果然不同凡響?!?/br> 裴雪經兩手緊握成拳,指甲都要扎進rou里,唯有這片刻的疼痛能勉強維持她現在的站立。 “你,走上前來?!被实蹟R下酒杯,那輕輕的聲響像在裴雪經心上重槌了一擊。 “是?!迸嵫┙浻仓^皮走上前去。 一步,兩步,三步。她走在皇帝凝沉的目光中,也走在林慕玄陌生的瞳光里。 “摘下面紗來?!?/br> “回稟陛下,雪經今日身體不適,實在無顏面見圣上?!?/br> “有無顏面,由寡人說了算?!?/br> 裴雪經咬咬牙,她早知道天下皇帝都是一般蠻橫,一般多情也一般無情。就算她到號稱大染缸的現代娛樂圈里滾了一遭,也還是摸不透所謂真龍天子的心思。 “是?!迸嵫┙浾旅婕?,她提早用胭脂在臉上點滿了紅點,裝作酒疹發了模樣,但心里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皇帝的目光如同兩把利劍,在裴雪經的面門上直直割過,仿佛任何偽裝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 裴雪經的右手止不住地發抖。她現在也許像只楚楚可憐的小兔子,被猛虎嚇得一動不敢動。 如果是穆懸的話,現在會怎么樣,依他那無拘的性子,大抵會沖上來,拽住她的手,說要帶她離開這個壓抑的地方。 “不想做的事情,就直接說出來,為什么要硬撐著?!笨墒撬龥]辦法做到,不管在藺國還是現代,甚至在文卿月的一個夢里,她都還是身不由己。 可是現在沒有穆懸,只有身旁一直靜默的林慕玄??闪帜叫]有任何理由救她,她只是一件任人擺弄的玩具,說不定他還會認為飛上枝頭對她這只麻雀來說是好事。 “賜座吧?!被实凼滞笊系姆鹬槲P,指向下方的宴席一角。 在座的只有后宮妃嬪和前朝臣子,這是她已然被欽定的意思。 “雪經謝皇上恩典?!彼幰幘鼐氐馗I弦欢Y,隨侍女的指引走向席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