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只見被人群簇擁的最中間，一顆看起來最少有二三十斤的沙皮石頭已經被機器擦掉了一片皮殼，露出大約十五厘米左右的小窗口。

    應該是那塊石頭所有者的中年男人狀似欣喜若狂，手里拿著一個小手電筒，煞有介事的忙不迭將手電筒打開，對著那片已經被磨掉皮殼的小窗口照了進去。

    霎時間，只見一片濃郁到極致的綠色，如同一汪清透卻幽深的清泉般，出現在在場所有人，以及附近看熱鬧的游客眼前。

    最中心區域的一些看客，見狀捧哏似的倒吸一口涼氣。

    “出綠了！”

    隨著這一聲喊，現場頓時比早上的菜市場還要嘈雜起來。

    “我的乖乖，老陳這是翻身了??！”有人一邊看，一邊低聲道。

    被吸引來看熱鬧的游客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聽到這一聲低喃，有打頭的比較健談的游客立刻開口問：“老哥，這是干什么的??？”

    被搭話的人好像也比較熱心，聽到有游客詢問，往旁邊看了一眼，語氣肯定道：“外地來的吧？”

    搭話的游客不做防備的點頭：“這不孩子放暑假了嘛，一家人出來旅旅游，放松放松?！?/br>
    被搭話的人同樣是一個看起來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身上穿著一件皮夾克。

    聽到對方的回答，他眼中一抹精光閃過，用下巴示意了下被人群包圍的那個人：“賭石聽說過吧？所有的翡翠都是從石頭里切出來的，內行人管這叫翡翠原石。在沒把外面那一層皮殼解開之前，誰也不知道這些從礦場拉來的石頭里，哪些是有翡翠的寶貝，哪些是拿著都嫌重的破石頭?！?/br>
    “這就有了賭性，所以是賭石?！?/br>
    “嘖嘖嘖，這老陳之前是做投資的，結果被人給坑了，傾家蕩產啊，我前幾天還和他喝酒，他說是連跳樓的心都有了?！?/br>
    “就剛才，他用最后的三萬塊錢去賭石場那邊買了塊石頭，漲了就翻身，賠了就跳樓。結果，這老小子運氣怎么就這么好呢！”皮夾克中年男人語氣中帶著難以掩飾的羨慕嫉妒恨。

    周圍的游客們聽的不明覺厲，有人繼續問：“那老哥，他那是切出翡翠來了？也就是你們說的漲了？”

    “何止是漲，簡直是暴漲！”

    “帝王綠聽說過嗎？不信你們上網查查，翡翠里最頂級的那種。如果他那塊石頭里面也全都是這種帝王綠，轉手就是上億！還不是一億兩億的那種?！?/br>
    說完，男人自己可能是也感覺自己說的太夸張了，立刻又把話頭往回收：“就算再往里面切，表現沒有現在這么好了，他只要現在停手，照樣有大把的人想要把這塊石頭買下來繼續切。換來的錢夠他還賬后再買棟別墅了?！?/br>
    男人張嘴就是三萬塊眨眼變上億，還什么就算現在停手，大賺一筆也是板上釘釘了，聽得所有聽見他說話的游客心跳都不自覺的快了許多。

    尤其是在男人說話的時候，他旁邊那些一開始就在看解石的人，也沒有反駁他的話。

    更加從側面證實了這話的真實性。

    人群里，有身上稍微帶了些錢的游客躍躍欲試：“大哥，這邊的翡翠原石，都是上萬的？沒有再便宜些的？”

    中年男人一努嘴：“喏，北邊空地上放著的，都是萬把塊錢以下的。里面的毛料已經被篩過一遍了，想要在那里面碰運氣開帝王綠，有點難度，不過前兩天也有個游客過來，兩千買的石頭，開出了紫翡，水頭不算好，但能掏一個手鐲出來，有商家當場就給收了，五萬收的?！?/br>
    這說辭，中年男人應該是不止對一批游客這樣說過了，可以說是精準拿捏住了普通人的心理。

    真要是天花亂墜的跟人吹，隨便買個石頭都可能翻個幾千上萬倍的，反而讓人覺得這怕不是騙子。

    可兩千變五萬……

    都是出來旅游的，窮家富路，誰還差這兩千塊錢呢。

    再說，比兩千塊錢便宜的，又不是沒有。

    此時，早已有游客躍躍欲試，抬腳便朝空地上的那堆原石毛料而去。

    那些毛料每一塊上面都有編號，被分放在不同的攤位上。這些攤位也代表著，這些毛料屬于不同的老板。

    陪著看了一場大戲的周廩也隨大流，溜溜達達的去空地那邊轉了一圈，然后又回來了。

    唐楸此時正在另一個攤位旁，看一位大爺做木雕。

    不過他看的不算太專心，時不時的還會回頭找尋一下小廩的身影。

    一直到周廩嘴邊噙著一抹看破一切的笑容回歸，唐楸這才沒有再繼續往空地那邊看了。

    龐嘉齊其實也挺愛湊熱鬧的，只是礙于他這張辨識度挺高的臉，只好跟隨大部隊在這邊等自動請纓的周廩打探情況回來。

    “剛剛那個啤酒瓶底帝王綠，到底怎么個事兒？你弄清楚了？”龐嘉齊小聲問周廩。

    唐楸同樣好奇的看過去，慢慢的挪了兩步，側耳傾聽。

    周廩總結自己的分析：“其實也沒什么，某些景區的攬客手段而已。就跟某某某商場開門前，經常安排自己人去現場抽大獎一樣?！?/br>
    “剛剛切的那塊帝王綠原石是假的，不過那邊的毛料倒是真的，像是邊境那邊的大礦場里出來的。就是不知道讓人篩過多少輪了，沒什么好東西。全是薅游客羊毛來了?！?/br>
    周廩撇嘴：“重在參與，圖一樂還行。多了沒有?！?/br>
    也就是說，請托兒虛假宣傳是有的，詐騙還夠不上。

    人家也說了，毛料嘛，看得就是眼力和運氣。

    只是這些毛料商家請來的托兒夸大了這種運氣的成分而已。

    小廩說的很詳細，聽懂了的唐楸自己點點頭。

    確認了不是什么驚天大騙局后，又過了一小會兒，毛料空地那邊實在是熱鬧，唐楸看木雕看得又有些心不在焉了，扭頭又往那邊看了一眼，像是小朋友和家長報告一樣，征求傅洵的意見：“栗子哥哥，我也想去那邊?！?/br>
    他在出門玩之前，爸爸mama還有哥哥都不太放心他出這么久的遠門，特意叮囑他出門在外，不要離開小伙伴們單獨行動，還有栗子哥哥比他大，還很沉穩，要多聽栗子哥哥的話。

    從出門到現在，傅洵其實還真沒怎么約束過唐楸行動，只是唐楸對于出門前家長們叮囑自己的話，記的比較清楚。

    早就注意到楸楸在這邊似乎待不住了的傅洵立刻點頭。

    而注意到楸楸和傅洵動向的江邇和齊佳，也立刻跟上。

    至于其他人，則是三五組合，去街上的其他店鋪里逛去了。

    “楸楸，等會兒我給你挑一塊石頭，保準到時候能給你解出東西來?！饼R佳邊走，邊摩拳擦掌。

    在所有小伙伴里，不僅是周廩精于此道，對各種翡翠原石，還有各種木料深有研究的還大有人在。

    不過齊佳屬于理論知識比較豐富的那種，之前每次都是信心滿滿的下場，結果三瓜兩棗的四舍五入空手而回。

    但這并不妨礙齊佳今天在楸楸面前又自覺自信心爆棚，夸下?？?，更是剛到一個攤位前，便拿起一塊原石毛料，各種專業術語手到擒來，還把手機拿出來，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對著石頭照了起來。

    最后一通點評后，又搖搖頭，把石頭放下，嘴上遺憾道：“這塊表現一般?！?/br>
    唐楸雖然看的不是很懂，但不妨礙他覺得佳佳很厲害。

    于是也學著佳佳的樣子，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隨手拿起一塊石頭，觀察起來。

    一旁的攤位老板一開始見這姑娘這么專業的樣子，還有些緊張。不過很快他又想起來，反正他這攤位上又沒什么好貨，那今天一天賺的錢，放到礦場那邊能再拉回來一車這種毛料。

    這樣想著，攤位后躺椅上的老板便又放松的躺了回去，順帶出聲招呼：“隨便挑，看中哪塊，左邊的一千以內，中間的兩千到五千，右邊的五千到九千都有。要上萬的店里挑?！?/br>
    唐楸原本就是之前沒見過這些，好奇想過來看一看。自然不會想到去花大幾千上萬買石頭。

    從性格上來說，他其實不太擅長和這種賭概率的事情打交道，也不算太喜歡。

    不過在放下自己手里拿著的第一塊石頭后，他在周圍又看了看，忽然看到了一塊有些喜歡的石頭。

    是一塊標價五百元的小石頭，唐楸越看越覺得，這塊石頭有點像是他以前吃過的小浣熊干脆面上面畫的小浣熊。

    如果把其中兩處再稍微磨一磨，就更像了。

    唐楸想著，便把那塊石頭拿了出來，捧在手里給小伙伴們看：“佳佳，小邇，你們看，像不像小浣熊？”

    “這樣，睡著的小浣熊?！?/br>
    江邇看了那石頭一眼，感嘆，怪不得楸楸的藝術天分比他高呢，這想象力都比他豐富。

    最起碼，他都沒看出來哪里有小浣熊。

    沒看出來歸沒看出來，不過江邇還是捧場：“嗯，挺像的?！?/br>
    得到肯定的唐楸笑了笑，從自己口袋里掏了掏，從里面掏出來五張一百元，遞給了老板。

    老板收下錢，開了張發票，便示意可以拿著這張發票去另一邊解石了。不過五千塊錢以下的石頭，解石要另外收錢。

    江邇和齊佳現在也有些好奇，楸楸挑的石頭里面到底是什么樣了，于是也不準備繼續挑石頭了，和唐楸還有傅洵一起，一路來到了就在不遠處的解石區。

    “楸楸，你說你這塊石頭切開，里面是什么樣的？”齊佳和唐楸在排隊的時候閑聊。

    唐楸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石頭，搖搖頭。

    他不切，他只是想要借解石師父的工具，把石頭稍微磨一磨。

    他會用工具磨石頭，小邇也會，也是在畫室里，江叔叔教的。

    唐楸他們排的地方因為只能解小石頭，人不算太多。

    聽到唐楸說他只是想借一下工具，解石的師父樂得不出力還有錢賺，確認唐楸不用比較危險的切割工具，也戴好了護具后，便把自己的位置讓了出來。

    唐楸拿著一個給石頭開窗的小工具，便按照自己的想象，開始給手里的小石頭磨了起來。

    說是小石頭，其實也沒有太小，最起碼比唐楸兩個巴掌還要大一些。

    這么大的石頭，才賣五百，可見在此之前，它有多么不被看好。

    唐楸沉靜下心來，慢慢用工具擦著擦著，暗色的皮殼下，忽然多出來了一抹不一樣的顏色。

    對于唐楸來說，一些木串，或者翡翠，在他這里，都有一種很好聞的，能讓人安心的氣息。

    不過和木材不同，翡翠在沒被開采出來之前，被一層厚厚的皮殼包裹，他也是感覺不到的。

    還是解石的師父眼尖，立刻驚呼一聲：“漲了！”

    這一聲，比最開始那塊‘帝王綠’，要真心實意的多。

    解石師父這一聲，最先咯噔一下的，不是專心磨石頭的唐楸，反而是不遠處正躺在躺椅上的攤主，聞言猛地從躺椅上坐了起來。

    他動作幾乎有些蠻橫的走到解石攤位前，語氣有些難以置信：“這是從我攤位上的那塊？！”

    坐在那里面容沉靜的少年還在一下一下慢慢用電動工具擦著手里的石頭，隨著他擦出來的那一抹屬于翡翠的顏色越多，攤位老板便感覺，那一下下，仿佛都擦在了他的心里。

    疼的都滴血。

    第408章

    這時，一直在專注于形狀塑造的唐楸，終于也注意到手中石頭顏色變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微微皺了皺眉頭，再次把初見雛形的石頭捧在了手上。

    在把毛料上幾處比較臟的石頭皮殼打磨掉之后，這塊被唐楸一眼就注意到了的石頭，確實忽然有了些屬于動物的神韻。

    趴在唐楸手上的時候，活像是一只睡著側躺著的小浣熊。

    連帶著一旁的其他小伙伴們，也從一開始的哪哪兒都看不出來哪里像，到現在的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