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林海亮孤兒出身,無父無母,又和妻子離婚,夜晚沒有等他回去的家,于是經常夜宿在市局的辦公室,隊里人工作都集中在夜晚,有事也能找到他。 石漫驗證過咒令的密文,今晚這么大的事,有關部門都燈火通明,看見她就打聲招呼,繼續忙里忙外了。 “林副局呢?”她隨手抓人。 “辦公室里,我正好要去,一起吧,漫姐剛出完任務就來匯報情況了?真辛苦?!本掷锒贾缆阌止律黻J敵營,還馬不停蹄地來匯報,肅然起敬。 小警員敲門,沒人應,他疑惑地咦了聲,又敲了兩下:“林副局,石副隊來找你了?!?/br> 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聲音,辦公室里無人般寂靜,石漫察覺不對勁,用林海亮給的鑰匙,打開辦公室的門,門縫里昏昏暗暗,一抹紅痕卻亮得出奇,像熒光涂在墻壁。 石漫猛地推開門,滿屋子的血紅咒令布滿天花板、地板和四壁,伸出整整八條咒鎖,絞緊坐在辦公椅里的瘦弱男人。 男人癱躺,兩手緊抓著把手,頭后仰到椅背之后,像被活活勒起至死,襯衫被勾地上卷,肚子像被挖空了,貼緊后腰,露出根根分明的肋骨條。 他面前的辦公桌文件和物品亂成一片,地上都是,辦公桌正中卻擺放著一個精致的琉璃寶匣。 石漫瞳孔一縮,箭步上前,一把打開琉璃寶匣,沒有記憶中的血腥“寶藏”,因為寶藏在寶匣外面,就在她眼前,里面只有一張黃符咒。 她陰沉著臉,眼里要噴火,打開符咒,一個熟悉的“八”字停在正中。 “啊——??!”小警員第一次見這陣仗,嚇得跌坐在地,高聲尖叫劃破了市局的夜空,引來其他人。 石漫卻顧不上局里的混亂,她死死抓住黃符咒,要把“八”字盯出洞來,這個尋寶謎題她再熟悉不過,曾經琉璃寶匣裝著石詠志身體的九個部分,藏在烏山的雨夜,澆灌成她的無常與瘋癲。 她用了好幾年的時間,終于慢慢爬出了雜草叢生的泥濘——起碼表象上如此——不再令周圍人擔心,但背后的人又生怕她好全,抓住她橘紅的裙擺下拽,幫她回憶是什么滋味。 這得有多恨她,她上輩子炸了誰祖墳,還是千刀萬剮過誰? 石漫一路以來努力壓制的戾氣終于爆發了,周圍人見她都不敢說話,她又凝視林海亮的死狀,男人就像被系起的竹條,搖一搖能出脆響,緊接著就要碎了。 這位陰郁又無情的瘦弱男人升官之后,隊里沒有一天不罵他,天天數著他什么時候狼狽下崗,換個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活人,結果現在萬人嫌的林副局說不定能進烈士園了。 石漫將咒文全部印入腦海,回憶是哪種咒令,外面走廊亂成一團,封樓、打電話、調監控,隱隱還有無措的抽氣。 忽然,墻壁上已經結束使命的咒令,微不可察地晃動一下,石漫瞬間鎖定咒令,朱砂血鉆進其中反控,追蹤露出馬腳的逃犯,咒文迅速向窗邊移動,在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她先一步拉開窗戶跳下,迅猛地追了過去。 很快,逃犯被她的刀擲停在樹里,她一把扯下,是一個木偶娃娃,長相驚悚,隨時可以當恐怖片的主角,身上的木偶線斷了,搭拉在華麗的長袍,內核的咒令已經失效。 被發現后傀儡師就舍棄了這個木偶,應該就是木偶將琉璃匣子放進辦公室。 石漫此時信不過市局的咒令,再次動用朱砂血,加固封咒,她聽著樓里各種匆忙的聲音,沒急著回去,烏泱泱的人看得她煩躁至極。 她皺眉看了會兒破木偶,繞樓一圈,到一處陰涼罕至的角落,喧囂離她遠了一些,她看了眼頭頂的監控,坐在臺階,從煙盒里抽出一根煙,湊近點燃了。 煙是來的路上,向其他同事要的,她還真有先見之明。 煙草辛辣的味道填滿她的鼻唇,似乎也爬上了視網膜,模糊眼前的光怪陸離,她被壓抑的癮觸底反彈,本想一根解饞,結果一根又一根停不下來,指尖夾著煙,吐出的煙霧像她溢滿出的心緒,怎么也抖落不完。 特偵大隊直屬于市局,但因為工作的特殊性,并不在市局里,而是有獨立的辦公處,就是長蔭道8號。 比起局長,副局長管他們更多,小事不用勞駕副局長,都是大案要案他才會出面,而且林海亮以前在特偵大隊待過一段時間,和石詠志陳朗的關系還不錯,后來去了別的部門,全隊還給他辦過歡送會。 石詠志和她提過,林海亮人其實挺好,但便宜老爸看人不見城府,她并沒有輕信。 回到特偵大隊后,越相處她越發現,林海亮就是一個刷黑漆的瓶子,外表壓抑,望里乍一看空空如也,不知道他想沒想,在想什么,好像往瓶子里裝什么都可以,但又什么都放不進去。 她一直認定石詠志的死和向家脫不開關系,這么多年都在尋找線索。 那林海亮和石詠志的死有關嗎? 她扔了煙,火星明滅在她眼前,從現場的痕跡來看,咒令恐怕是突然出現,直接絞住靜坐的林海亮,直到林海亮毫無掙扎地停止呼吸,窗外翻進木偶,像在找什么把辦公室翻得一團亂,最后放下琉璃寶匣,又跳了出去。 全程市局的咒令都像死了,和滄海戒被盜那次一樣。 能無視內部的咒令,只能是內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