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辦公室的老師下班都走了,孔知晚獨自坐在座位,撥動了一下手機,水鏡卻無反應。水之眼是她托向無德要到的咒具,系在人身,咒躲在印里隱藏氣息,輕易不會被察覺,而且為了避免被發現的幾率,水之眼不會跨越陰陽,以免躍過邊界線時不可避免引起的異動,一旦有一方跨過界限,水之眼自動阻斷監視。 這是她尋了許久,最不容易被石漫發現的咒具,當初將咒令留在石漫身上,她也費了一番心思。 如同上次畫面中斷一樣,石漫進入了另一端。 她剛下了這個判斷,突然感受到咒令燃燒的共感。 是她留在倉庫的那張。 孔知晚忽然起身,她拉開門,走廊安安靜靜,毫無人氣,像所有人都被一瞬間清空了。 剛放學不久,學生們還不至于走得這么快。 她沉下眼,不是石漫進入了另一端,而是她自己被“召”到另一端了。 而且水鏡沒有反應,說明她們一人在陰,一人在陽,如今她在“陰面”,那么就是石漫被留在“陽面”。 這絕非石漫的本意,她一定早有準備,才會去赴余婷婷的約,今日就是為了進入校園的里世界大鬧一場,石漫是被迫留在了表世界進不來,她的準備出了問題。 奇怪的呼喚響起,在空無一人的教學樓外十分清晰。 孔知晚走到窗邊往下看,一個畫架立在教學樓下,正對著她,畫中是她熟悉到骨子里的一張臉,但實在沒展露出那人一分的美貌。 她心想,石漫看見肯定要炸。 畫里的“石漫”看見孔知晚平淡的臉,慢慢扯出一個溫柔甜蜜的笑,唇齒間輕描淡寫地一碰,叫了她一聲:“知晚?!?/br> 孔知晚一下子冷下臉。! 第25章 演戲 知晚。 這世上她只允許一個人這么叫她。 漸漸地,這樣的叫聲越來越多,像夏天躲在草叢里怪叫的蟬鳴,四面八方,此起彼伏,但又找不到源頭的吵鬧。 她透過窗戶看到,整座校園里推擺著一個個畫架,橫著、豎著、躺著還有倒掛在樹上的,各種各樣的臉被濃重的色塊涂在畫紙,哪怕是丑得驚為天人,看到這樣的畫像也會覺得自己投胎前買通了女媧。 畫中的怪物們都有自己的聲音,孔知晚看到也聽出了有自己的學生,包括林河。 但他們現在學著樓下那張畫里的“石漫”,一起叫著“知晚”,像小學生七嘴八舌的課堂搗亂,但到了孔知晚耳朵里,就像盛大的挑釁和嘲諷。 孔知晚不愛生氣,她事不關己的態度決定了大部分的人都不值得她留下眼神。 但一牽扯到石漫,她就像一個沒長大的稚子,所有行為都被最原始的情感驅使。 她最原始的情感就是石漫。 冒牌貨就是冒牌貨。 石漫叫她的時候都很甜,會不自覺拖長尾音,故意撒嬌一樣,簡單的兩個字含糊在嘴間,像是含化了一點露出冰山的愛意,開口就是甜蜜的香,就連石漫本人有時候都注意不到。 孔知晚揣著西裝口袋,總覽了一眼校園中的詭景。 她知道石漫既然來了就一定會留下刻印,等待時機再次進入非常的世界,所以也留了一張請召之書,觸發的條件就是石漫留的陰陽魚陣運轉,她的召書就會將她一并帶進石漫前往的另一端。 她能出現在這里,說明石漫用了陰陽魚陣,但石漫不在,說明陰陽魚陣在運轉后又被隔絕了。 出教學樓后,那些怪異的畫又莫名消失了,她徑直去了實驗樓的美術社。 余婷婷靜靜地坐在座位,少女挺拔的身姿在薄夜里脆弱得像一張畫紙,她回頭,完好無損地看著她,有些驚訝:“孔老師?你怎么在這?!?/br> 孔知晚觀察著她的表情,少女的笑容自然又生動,令她感慨了一句:“我很高興看到你恢復了常態,余婷婷?!?/br> “這話老師不是早就說過了嗎?”余婷婷靦腆地笑了,“一年前突然發生那種意外,我的情緒一直不穩定,還總是去辦公室麻煩孔老師,老師當時也覺得頭疼吧?” “關心學生的心理狀況,是我作為老師的職責所在。而且你調整得很快,一個月后就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好像余老師沒死一樣?!?/br> 孔知晚嗓音低悅,似笑非笑地問:“我這次說的‘恢復常態’,和一年前不一樣,不是你從難過崩潰中走回現實,而是你又想起什么是愧疚……有意思,是你的‘心’回來了,還是你換了一個人?” 她注視著余婷婷慢慢變冷的眼神,不怎么在意地笑了一下:“有時候你給我的感覺很奇怪,明明是同一個人,卻又有著微妙的差別,并不是指你行為細節里存在漏洞,而是更深入內心的一種氣質,就像現在這樣,余婷婷不會有這樣空洞又冰冷的眼神——你想殺了我嗎?” 余婷婷眼里空茫茫,明明正在看著孔知晚,但是沒有任何落點,她更像在看一件死物,所以不需要浪費任何情感——她看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這眼神。她露出一個毫無意義的笑:“人是會長大的,老師?!?/br> 孔知晚從善如流,像對待一個成年人:“那么生活教會了你什么,女士?” “有舍才有得?!庇噫面煤鋈恍α?,來了興致,“只要舍棄沒用的愧疚與良心,mama就能回到我的身邊……這里不是誰都能進來的,那么,老師,你為了某種同樣骯臟陰晦的欲望,現在站在這里,又舍棄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