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牛軟汁糖 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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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為她把臉蛋兒擦干凈,又輕柔柔地捏了一把:“你也不哭了,好不好?” 文棉臉蛋兒紅撲撲的,偏了偏腦袋。 看著臟兮兮的紙巾,后知后覺的不好意思。 “我沒有想哭……”她囁嚅著,小聲地解釋:“我只是覺得自己,好差……” “你們講話太快了,我聽不懂……好難……” “jiejie可以和你講話,你們很開心……棉棉,不可以?!?/br> 她一字字地斟酌著、緩緩地咬字說著。 一邊講著,清澈的眸子望著對面的人,小心翼翼地確認著對方接收的信號。 直到男人忽得湊近。 帶著薄繭的手掌心,輕輕地撫在她的臉頰。 “辛苦了?!彼f。 “要你適應我們這些奇奇怪怪的人,辛苦了……” 第十一章 還滿意嗎,棉小貓? 文棉被賀懷帶回辦公室的時候,里面比剛才還要熱鬧了一些。 邱香已經坐在了沙發上,手里捧著一杯咖啡正在喝。 鹿小小則站在門口,見她過來了,連忙小跑著過來。 “棉棉,你怎么突然跑了啊?!?/br> 小姑娘剛剛才哭過,這會兒呼吸還一抽一抽的,聲音綿軟地說:“沒有事了?!?/br> 接下來便是一套完整的腦部檢查。 賀懷在海外留學時,作為博士主攻的方向,就是自閉癥的成因。 業內對于自閉癥的原因,說法并不統一。 有人認為這是心理方面的問題所導致,甚至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醫生們將這種病癥歸因到了父母的身上。 他們認為,自閉是因為孩子小時候缺少父母的陪伴所導致的。 直到1977年,研究人員才開始從遺傳方面入手,從基因和大腦方面探究這種病癥的成因。(*注1) 賀懷和他的博士導師團隊,在國外主要研究的,就是正常人和自閉癥患者之間大腦的差異。并試圖以這種差異,來研發出一套完整的自閉癥治療體系。 文棉頭上帶著頭盔,,感覺整個腦袋都要被線埋起來。 賀懷就和另一位穿白大褂的醫生,對著她的大腦圖像仔仔細細地研究。 “她的大腦皮層,已經發育的不錯了。我把普通人和她的調出來一起看一下。對比計算活躍度……你看,只差2%?!?/br> 賀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再對比一下鏡像神經元?!保?注2) 白大褂的醫生,在電腦上敲了幾個快捷鍵,整個屏幕上的畫面立刻變換成了別的樣子:“比自閉中癥的患者好很多,但和普通人相比,鏡像神經元的活躍度明顯弱了5個百分點?!?/br> “我看看,共情差了3%,語言差了7%?!?/br> 雖然看起來都是很小的數字,但大腦的功能之復雜、計算量之大,哪怕是1%,都會影響人們各方面的反應。更何況,文棉與普通人弱了5%呢。 他們討論的很專業,文棉就靜靜地坐著。 小姑娘的目光從電腦屏幕移到賀懷握著的文件,后有掃過正在打游戲的邱香,最后落到墻壁上的那幅掛畫。 藍藍的天、清澈的水,水面波紋蕩漾,點綴著白色的水性楊花。(*注3) 正是前兩天,賀懷在拍賣會上花了48萬重金買的那一幅,文棉的作品。 女孩兒就這樣,面朝自己的畫,靜靜地望著。 陽光散在她的身上,連睫毛都映得纖長。 “咦,這一塊突然好亮啊?!甭剐⌒惖狡聊磺?,指著其中一塊區域,小聲地說。 賀懷在屏幕上掃了一眼,而后轉頭望向安靜的姑娘。 * 文棉的思緒是被賀懷身上的煙草味打斷的。 回過神來時,男人已經站到了她面前。 骨節分明的手指,靈巧地把儀器上的線一條條拆開,呼吸間都是他的氣息。 “這幅畫很特別,是嗎,棉棉?”賀懷輕聲問她。 文棉抿抿嘴唇,遲疑地點點頭:“這一幅,不一樣?!?/br> 賀懷唇角微微揚起,笑著和她打趣:“看來我這幅畫買的還挺值?!?/br> 原本是一句玩笑,小姑娘卻著實思考了好一會兒,最后認真地搖了搖頭,說:“不值?!?/br> 之后還很認真地給他解釋:“如果放到畫展,要標價40萬。你虧了8萬元?!?/br> 賀懷條件反射地又朝那幅畫望去。 他出身藝術世家,自小便受父母的熏陶,即便沒有系統地學過,單純的鑒賞眼光還是有的。 文棉的這幅畫,平心而論,繪畫的風格、手筆,和她之前的任何一部作品放在一起,都不會顯得突出,甚至會有一些些的回落。 這并不是一個價值40萬的作品,賀懷知道。 甚至他把這幅畫以48萬的價格拍出去之后,在文棉身價立刻翻倍的情況下,這幅作品也達不到一個40萬的標準。 但文棉張口卻說,要定價40萬。 她對數字極為敏感,向來不會出錯。 “為什么標價40萬?”賀懷問。 小姑娘望著墻上的畫,怔怔地出神。 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頭過來看著他,說:“因為有六個編號?!?/br> 然后,便開始一個一個地把數字往外報:“200313、200624、200917、201025、201102、201130,六個加一個?!?/br>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還夾帶著一堆數字,賀懷沒明白意思。 “六加一不就是七?召喚神龍呀!”鹿小小笑著說。 賀懷一聲嗤笑,朝著文棉“嘖”一聲逗弄,挑眉問她:“是嗎?” 小姑娘認真地望了他好一會兒。 之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展顏笑了起來。 她本就生的眉眼精致,笑起來時,眼睛完成兩顆小月牙,像是把漫天的光都裝進眸子里。 “嗯。是可以召喚的?!彼f。 * 文棉做好檢查,之后賀懷和那位白大褂的醫生交代了一些事,就坐在電腦前發郵件去了。 文棉從檢查位下來,低頭整理自己的衣服。 小姑娘一道道撫平衣服上的褶皺,然后笨拙地給自己梳頭發。 她的頭發每次都是自己梳,動作很慢,但卻一絲不茍,每一根頭發絲都要撫平才行。 一個簡單的馬尾,單是把頭發攏好,就已經耗了有半刻鐘的時間。 玩游戲玩累了的邱香,放下手機,托著下頜看她。 “是不是感覺和她在一塊生活,連時間都變慢了?” 鹿小小聽見問話,從手機屏幕里□□。 她呆呆地“啊”了一聲,說:“是有這種感覺?!?/br> “我一直覺得,她身上有那么一股氣場,只要靠近了,你再怎么著急,都得慢下來。就算你不慢下來,她也聽不懂、看不懂你?!?/br> 鹿小小說著,回身朝邱香比了個大大的圓:“就像是……你靠近了一顆星星,一進到她的磁場范圍,你的整個軌跡就都變了。只能適應她?!?/br> 邱香懶懶地伸了個懶腰,了然地點頭:“我和她接觸的不多,但現在感覺挺好的。難得什么都不用想,就這么看著她,很舒服?!?/br> 文棉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只是專心地理著自己的頭發,心無旁騖。 長時間伸著胳膊梳頭發,把她半個身子都拉長,露出少女纖細漂亮的曲線。 直到電腦前的椅子發出“吱呀”一聲響,房間里響起懶散的皮鞋聲音。 熟悉的煙草味道又飄到了鼻尖。 再一抬頭,果然看見賀懷已經站到了面前。 “嘖,還沒弄好呢?我來梳?!?/br> 男人單手插著兜,自上而下地看著她,卻沒有半分凌人的氣勢。 唇角微微地勾著,連眉眼都是柔和的。 文棉滯了一下,都還沒來得及反應,男人已經一手接過她攏好的頭發,帶著她坐到了身后的病床。 “誒!師哥!這個幫不了,她得自己弄,你弄不好了,她要你急的?!甭剐⌒≈钡亟兴?。 但文棉只是默然停了一下,便乖順地低了頭。 “鬢角要留……” “嗯,知道,55根頭發。發尾我幫你拿著,鬢角你自己數好?!?/br> 文棉抿抿嘴唇,指尖摸索著,開始數自己鬢角的頭發。 她對數字類的東西很敏感,只要在頭發上摸一摸,基本就能斷定一共有多少了。 鬢角的55根頭發,是她覺得最舒服也最順眼的一個數字。 對數字的挑剔,讓每一次梳頭對都變成一次麻煩的挑戰。但又很少有人有這個耐心,跟著她的節奏一步步地幫著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