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也餓了，”女娃舉起手里拿著的線編兔子說：“要吃好吃的?！?/br>
    “那是云給娘笑一個，”女子抵著女兒的額頭說：“娘就喜歡看你笑?！?/br>
    小女娃兒勉為其難的笑了一下，和一般的孩子相比，她似乎格外不愛笑。

    女子又捏了捏她的臉，轉身領著她向不遠處的平樂居走去。

    平樂居在京城里，頂多算個中檔酒樓。不過終究也是幾十年的老店了，很有幾道拿手好菜。

    這時候也不過剛剛到飯點，店里的人還不是很多。

    跑堂的多是十幾歲出頭不到二十歲的半大小伙子，見有客人來了，就有一個年紀稍大些的上去招呼。

    那女子頭上戴著兜帽，進了店門方把兜帽摘下。

    小伙子臉一紅，他還沒見過長得這么好看的女子。

    她雖然領著個孩子，可看上去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

    就是往年的花魁大會，也沒見過這等姿色的美人。

    一害羞便有些結巴起來：“這……這位夫……姑娘，可是要吃飯嗎？”

    女子的神情卻十分從容，故意裝作沒看見小伙計的窘態，說道：“有靠窗的座位給我們兩個安排上，再把你們的蝦仁蛋羹、金銀蹄和糯米鵝掌各來一份兒。湯么，鴨血青豆湯就好?！?/br>
    小伙子心里十分納罕，他來到這店里已經兩年多了，從沒有見過這個客人?？墒撬粊砭湍茳c出店里的招牌菜，語氣儼然多年老主顧，不能不令他驚奇。

    “小子魂兒掉了是怎么著？！”掌柜的見他神情呆滯，不免出聲訓斥：“不管男女，來的都是客人。你甭眼皮子淺，總盯著人家看?！?/br>
    “掌柜的，你可認識她么？”小伙計經常挨罵，已經習慣了：“她剛進店里的時候你不在，可我看她像是老主顧一樣，對咱們的招牌菜熟悉著呢?！?/br>
    “我不記得有這號人，一會兒上菜我親自過去一趟?！闭乒竦闹荒芸吹侥桥拥谋秤?，根本看不見她的正臉。

    不一會兒，最快熟的蝦仁蛋羹做好了，掌柜的用托盤盛著端了過去。

    “蛋羹蝦仁好了，客官慢用?！闭乒竦陌巡朔旁谧雷由?，特意往那邊看了一眼。

    就這一眼，幾乎讓他心膽俱裂。

    但那女子只是朝他輕輕一笑，道了聲謝，便招呼小女娃兒開始吃菜了。

    “不可能，不可能?！闭乒竦泥哉Z：“不可能是他！”

    那女子長得太像當年楚腰館的蘇八郎了?？商K八郎明明已經被吊死在城西門樓上，還曝尸三個月，這是京城盡人皆知的事。

    何況蘇八郎是男的，而這人是女的。

    應該只是巧合而已。

    第559章 不請自來討債鬼

    牙行掌柜的沒想到這么快就能找到印空，說實話，這還多虧了快嘴六。

    要不是這小子說起印空和尚已然回了京城，他都打算派人到京城以外去尋找了。

    不過一松之后還有一緊，當初印空之所以要賣掉蘭臺醫館，不過是為了籌錢建塔?？蛇@塔如今早已經建成了，他一個出家人，又不要許多銀子，這地方也就未必肯賣吧？

    可不管怎么樣，定金已經收了，就算最后碰一鼻子灰也得試一試才甘心。

    于是牙行掌柜的忙帶了個伙計到大悲寺來見印空，誰想連門都沒進去。

    因為印空根本不見俗客，出了寺廟才給人治病。

    不是他性情怪癖，而是不想因為自己弄得整座寺廟不安寧。

    這大悲寺與別的寺廟不同，并不要什么香火旺盛。

    無相禪師但凡有一分功利心，也早就去相國寺那樣的大廟里做主持了。

    掌柜的無法，干脆托那小沙彌捎話進去，就說有人誠心要買蘭臺醫館那個地方。

    結果一個黑乎乎的和尚出來，說道：“不賣了，你們那里銷了吧！”

    掌柜的急得牙疼，可又沒辦法。

    最后一跺腳道：“罷了！算我沒這個財運?！?/br>
    于是便去找那對母女退錢。

    那女子聽了倒也不惱，只是笑笑道：“掌柜的見不到人難道也捎不進話去嗎？”

    掌柜的苦笑道：“話也說了，人家說不賣?！?/br>
    “掌柜的不妨再捎句話進去，”女子道：“你直說我并非買主，不過是討債鬼上門來了?！?/br>
    掌柜的一聽嚇得跳起來道：“這可不成！這話我是萬萬不敢捎的！”

    “你不用怕，一切有我擔著?！迸诱惺肿屗拢骸澳阒灰舆@句話進去，那一千兩銀子就是你的?！?/br>
    掌柜的一聽，心下不免猶豫起來，終究是財帛動人心，說道：“那小的就試一試，成不成可不敢說?！?/br>
    “掌柜的不必跟我說，全看這一千兩銀子的面子吧！”女子伶俐清透，廢話一句也不多說。

    掌柜的二一回來到大悲寺門前，小沙彌見了說道：“施主還來做什么，印空師傅早說了，不見俗客?！?/br>
    “不見歸不見，還請小師傅好歹捎句話進去?！闭乒竦呐阈Φ?。

    “這人怎的如此歪纏？”小沙彌不高興了：“之前不是已經給你捎話了嗎？”

    “我也知道多有打擾，可是那對母女也實在有些可憐，孤兒寡母得求到我面前，也真不好說不幫忙，”掌柜的道：“出家人慈悲為懷，勞煩小師傅再捎句話進去吧?！?/br>
    “行行行，快說吧?！毙∩硰浀溃骸翱烧f好是最后一次?！?/br>
    “就是這個紙條，你給遞進去就成?！闭乒竦目刹桓野涯窃捳f出口來，都寫在了紙條上。

    小沙彌不疑有他，接過紙條來，也不打開看徑自進里的去了。

    印空在靜室端坐，雙眼闔著，一旁陪侍的是覺原，俗家名字叫做墨童。

    小沙彌靜悄悄進來，不敢直接對印空說話，只是把紙條交給覺原，貼著耳朵告訴道：“是那個牙行掌柜的拿來的，說是給印空師傅?！?/br>
    覺原的臉更黑了一層，嘀咕道：“這些買賣人簡直如蒼蠅一般，見不得半分油水。都說了不賣，還有這么多話說?！?/br>
    說著也不打開紙條，直接放進旁邊的火盆里燒了。

    小沙彌出來，掌柜的急忙問。

    小沙彌喪著臉說：“紙條被覺原師兄燒了，你快走吧！”

    “合著印空師傅沒看見？！”掌柜的跳腳。

    “自然沒看，有什么可看的?！毙∩硰浀溃骸翱熳呖熳?！”

    掌柜的被推了出來，越想越憋屈，心說我白跑了這幾回，連口水都沒喝上。一千兩銀子呢！怎么也得再試試。

    說著又跑進去，那小沙彌不知他又回來了，就到后邊禪堂去了。

    掌柜的不知印空住在哪里，只能按房舍找去。

    恰好覺原出來撞見他，呵斥道：“亂跑什么？！”

    “小師傅，好歹讓我見見印空師傅?！闭乒竦乃榔べ嚹樀溃骸罢娴木鸵痪湓??！?/br>
    覺原本不想搭理他，但看他這么亂鉆不像話，再驚動了住持就更不好了，于是忍著氣說道：“有什么話告訴我吧！我替你轉告?！?/br>
    “不成，得親口告訴印空師傅?！闭乒竦呐掠X原不告訴，畢竟那紙條也是他燒的。

    覺原不由得犯了嗔戒，可終究沒有造次，只是沒好氣地說：“隨我來吧?！?/br>
    掌柜的點頭哈腰謝了，隨著覺原往印空的禪房走。

    “就站在這里，不許再往前了?！庇X原只許掌柜的站在門口。

    “印空師傅有禮了，”掌柜的躬身道：“那買主要小人給您捎句話。說她不是買房子，是討債的來了！”

    印空猛地睜開眼，掌柜的嚇得跳來，解釋道：“這話不是小人說的，是那要買房子的人說的?！?/br>
    “那是個什么樣的人？”印空問他。

    “是個年輕女人，領著個女娃娃?！闭乒竦牡?。

    印空站起來，似乎在極力按捺自己的激動：“她長得什么樣子？那孩子多大？”

    “她……”掌柜的一時不知該如何描述。

    “可是這個人么？”印空從書架上抽出一張紙來打開，上面是一個女子畫像。

    “簡直一模一樣！”掌柜的驚訝萬分：“這……”

    這畫像是印空用來尋人的，但進了京城就沒再拿出來給人看了，怕惹麻煩。

    “她們如今在哪里？！”印空瘋了一般：“快帶我去！”

    “好好好，您先松開小的?！闭乒竦凝b牙咧嘴，感覺自己的膀子快被卸下來了。

    一旁的覺原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忙說：“我去牽馬，騎馬快些?！?/br>
    如歸客棧的老板娘正坐在柜臺里嗑瓜子，聽見馬蹄聲不由得欠起身子朝門外看。

    牙行掌柜的來過，她自然認識，奇道：“怎么還來了兩個和尚？”

    那和尚下了馬，一黑一白，黑臉和尚拿了一張銀票給老板娘：“勞駕您把店里的客人都請出去，只留三號房的客人就好?！?/br>
    “這……”老板娘稍一遲疑，黑臉和尚又放了一張銀票在桌上：“就說這里我們包下了?！?/br>
    這時候還是正月里，住店的人本就不多，老板娘拿了銀票就去請人，還不忘偷偷看那白臉和尚。

    第560章 恍如隔世又見卿

    客棧里的人被清空，覺原看了看老板娘和牙行掌柜。

    那兩個只顧著陪笑，覺原不得不開口道：“你們二位也請回避吧！記得別亂說?！?/br>
    那兩個人方才醒悟過來，忙出去了。

    覺原守在門口，看著印空一步步上樓去。

    此時也剛過辰時，日頭從東邊照過來，紅滟滟的，帶著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