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金記 第2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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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好意脫了鞋襪,慢慢地走下水去。 溪水不深,連膝蓋都不到,不過多少有些涼,水流也蠻急的。 蘇好意將那鳥窩拿在手上,平平地端穩了,剛要回身,就聽王冬兒叫了一聲“蘭臺師兄”。 蘇好意回過頭來,司馬蘭臺不知什么時候也站到了岸邊。 蘇好意同他平平靜靜地打了聲招呼,然后一步一步走過來。 王冬兒也知道蘇好意從青蕪院搬出去了,可她并不知道蘇好意和司馬蘭臺之間的糾葛。 所以也沒覺得這兩個人和平常有什么不同。 蘇好意上岸之前,先把鳥窩遞給了王冬兒。 司馬蘭臺伸手去拉她,因有人在旁邊,蘇好意只得把手遞過去,借了力上岸。 王冬兒見小鳥獲救,很是高興,只是余光一瞥,似乎看到司馬蘭臺的腳動了一下,蘇好意的鞋隨即就落到了水里。 蘇好意回頭去找鞋襪的時候,發現已經隨著水流漂遠了。 “撿回來也是濕的,穿不得了?!彼抉R蘭臺不由分說,將好意打橫抱起,絲毫也不管旁邊瞠目結舌的王冬兒。 “你放我下來!”蘇好意聲音雖低語氣卻切峻:“這是趁人之危嗎?” “你說是便是,但要我放你下來絕無可能?!彼抉R蘭臺雙眼平視,并不看向蘇好意。 “這一路上不斷有人,”蘇好意心里氣苦:“你這樣子叫我如何立足?!” 本來人們就傳言她和司馬蘭臺不清不楚,這樣子讓人撞見了,豈不更是添了口實。 以前不管別人怎樣說,蘇好意都不放在心上。 那時她和司馬蘭臺也沒少有親密舉止,可她一直覺得兩個人光風霽月,誰都沒有邪念。 故而人言不足畏。 可此一時彼一時。 如今,司馬蘭臺早已知道她是女兒身。她也知司馬蘭臺對自己并非單純的友情。 更何況還有一個卓云心。 蘇好意便不愿糾葛不清,只想獨善其身了。 路上的行人雖少,但每個人的目光都讓蘇好意如芒在背。 她試圖掙脫司馬蘭臺的懷抱,但那人卻緊緊困住她。 “你,你再這樣逼我,我便下山去?!碧K好意氣道:“該說的早就說清楚了,還請師兄別再為難我?!?/br> “哪里就說清楚了,你說的那些我都不同意?!彼抉R蘭臺一句話就把蘇好意之前的決定給否定了。 蘇好意被他氣得干噎,她甚至懷疑自己之前認識的司馬蘭臺都是假的,他竟然如此無賴,如此霸道! “前面的路平坦了,師兄把我放下來吧?!碧K好意忍了又忍,還是沒和司馬蘭臺撕破臉,畢竟自己得他的恩惠實在太多了。 “就算平坦了也一樣會有小石子和泥土,”司馬蘭臺看了看蘇好意瑩白柔嫩的小腳丫:“你忍心我還不忍心?!?/br> 蘇好意氣得嘴唇都咬破了。 女人的腳本是最隱秘的地方,根本不能隨隨便便讓人看,讓人摸。 司馬蘭臺這么說,簡直等同于公然調戲自己。 偏偏自己之前以為他是個圣人君子,又以為她不知自己是女子。 同他在一處毫無防備,不知他有多少回懷著別樣的心思打量自己。 第360章 別君去兮再不還 司馬蘭臺抱著蘇好意進了門還不將她放下,蘇好意氣得全身發抖,非要掙開。 此時不必顧及別人的眼光,蘇好意便不再收斂著了。 司馬蘭臺又急又痛,說道:“你能不能先別鬧,好好的聽我說話?!?/br> 蘇好意哪里是要跟他鬧,只是想撇清了,一干二凈。 因此板著臉道:“我不要聽,師兄也莫要浪費口舌,只當我冥頑不靈吧!” 她不要對錯,不要解釋,她只要清凈。 “你平日里是最懂事的,為什么連個解釋的機會也不給我?”司馬蘭臺何嘗不委屈。 但凡蘇好意肯聽他說也不至于鬧到這地步。 蘇好意的決絕他算是見識了,不是負氣捻酸的試探,也不是牛心左性的偏執,而是江河東流、月落西天的絕不回頭。 憑你怎么懇求,怎么商量,都不肯有一絲回轉。 蘇好意此時偏偏最聽不得“懂事”二字,這分明是在告誡她要守分寸,知進退。 說到底,司馬蘭臺也不過是把自己當成個玩物,再怎么寶貝也不當人看。 說白了,哪有人會對玩物動真情! 因此心里一直壓著的火,此時竄起來有八丈高,冷聲道:“敢問師兄對我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司馬蘭臺見她執意要把自己推開,既不給自己解釋的機會,更將之前的情誼一筆勾銷,真真是個全沒心肝的小冤家,因此語氣也比平時稍微硬了一些:“我把錢都交給你管,你說我安的是什么心?!” “師兄并不缺管賬的,”蘇好意冷著一張小臉,小嘴叭叭地往外甩刀子:“昨日我已經將所有的銀票金瓜子零散銀子都交割清楚,若信不過,盡可以查賬就是了?!?/br> “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司馬蘭臺那么清慎穩重的人都被蘇好意氣得在地上來回走:“你說我逼你,卻不知你已經快要把我逼瘋了?!?/br> 蘇好意自然知道司馬蘭臺所謂的解釋,也不過是說心里有自己。 可那又怎么樣呢?那方寸之地還不是有卓云心一半,甚至一大半。 他說自己快要把他逼瘋了,也不過是因為自己不肯讓他安享齊人之福罷了。 蘇好意不再說了,也不再聽。 咫尺天涯,原本無話不談的兩個人,如今好像隔了一道鴻溝。 沉默如堅冰,本就寡言的司馬蘭臺一時找不出破冰之語。 屋子里異常安靜,像一個空寂的白日夢。 “蘭臺師兄在嗎?”外頭有人高聲詢問。 司馬蘭臺本不想出去,可來人卻不依不饒地一再叩門。 “蘭臺師兄,卓師姐有要事請您過去?!眮砣耸翘孀吭菩恼胰说?。 “八郎,你一定要信我,我是真的有事?!彼抉R蘭臺留下這句話就轉身出去了。 開門聲很輕,在蘇好意聽來卻異常刺耳。 蘇好意忽然就想回家去,她什么都懶得顧忌了。 起身去收拾行李,當然了,她準備輕裝上路,能不帶的就不帶。 一個東西掉在地上,蘇好意把它撿了起來,是當初離京時姹兒姨給她的那個錦囊。 蘇好意一下想了起來,當初母親給她這錦囊的時候囑咐了想回家的時候再打開看。 蘇好意把錦囊打開,里頭放著一張紙條,上面只有七個字:“蘭臺公子可托付”。 蘇好意使勁兒抬頭,快速地眨著眼睛,才沒讓眼淚流下來。 母親當初一定是百般為她預料,認定司馬蘭臺是值得托付的人,才會讓自己隨他來仙源山。 可如今看來,留下來只是自取其辱。 越是身份卑微的人,就越要有自知之明。 蘇好意不抱任何幻想。 字條被燒掉了,成了灰也還是蜷曲成薄薄的一條。 仿佛里頭住著個不甘心的魂魄,竭力保持著原本的樣子,只是輕輕一吹就徹底灰飛煙滅了。 青蕪院。 墨童見蘇好意來了,忙興高采烈地迎上去,嘴里說道:“蘇公子你可回來了!前幾日小的被打發下山辦事,回來就聽說你搬出去了。如今床已然修好,又抬了回來。你的行李在哪里?小的過去搬吧!” “多謝你記掛著我,不過不用了?!碧K好意知道墨童的關切是真心的:“我一直沒少麻煩你,卻從不曾好好道謝?!?/br> “蘇公子這話折煞小人了,”墨童惶恐起來:“您是不是找我們公子?我這就去把他請回來?!?/br> “師兄忙得很,我就不耽誤他功夫了,”蘇好意攔住了墨童,把手里的匣子遞了過去:“這個匣子勞煩你替我轉交給師兄吧!這小豬你一直喂著,它也不親近別人,還是交給你管吧。當然了,你要怎樣處置都成?!?/br> “蘇公子……”墨童嚇傻了:“你這是要……” 蘇好意朝他作了個揖,什么也沒解釋,轉身就走了。 “這下可真糟了!”墨童急得直跺腳:“蘇公子這是要走哇!” 雖然不知道蘇公子和他家公子究竟怎么了,但一定是鬧別扭了。 墨童拿著匣子飛奔去找司馬蘭臺,解鈴還須系鈴人,想留住蘇公子,只有他們家公子親自出馬才成。 可要命的是,墨童找來找去,竟然沒有找到司馬蘭臺。 反復問過了看守山門的人,都說司馬蘭臺并沒有下山。 “我的個親娘,這是要人命??!”墨童跑得滿頭大汗,猛地一拍手:“卓云心!” 司馬蘭臺果然和卓云心在一起,墨童找到他的時候,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公子!蘇公子,讓我把這個交給您?!蹦严蛔舆f了過去。 卓云心好奇地過來看,墨童狠狠瞪了她一眼。 卓云心笑問司馬蘭臺:“蘇八郎太小心眼了吧?這就跑了?” 司馬蘭臺不理她,把匣子打開。見里頭放著玉石菡萏和靈柏木護身符,還有一封信。 那信是蘇好意寫給他的,筆墨不多。 上頭那些絕情的話司馬蘭臺都沒細看,只關注蘇好意說從此一別再不回仙源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