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爭中，這只是一個小插曲。戰爭中有許多這樣的插曲，他們微不足道，卻伴著人頭滾滾。對張廣來說，這樣的插曲就是他的人生，他的人生已經沒有了顏色。

    大軍到來，江湖故事也落下了帷幕。

    第977章 決戰？

    蕭合達原為遼將，成安公主嫁西夏時的扈從。這么多年，已經升到夏州都統，為西夏統兵大將之一。近些年，遼被金滅亡之后，成安公主絕食而亡，蕭合達過得不那么好。

    最近宋金軍交兵，蕭合達在旁邊觀戰，異常興奮。

    宋朝聯金滅遼，敗了倒霉，自然是好的。金滅了遼朝，對遼來說簡直是罪大惡極，敗了更加是大快人心。

    姜敏帶兵進入大同盆地，蕭合達以為有了機會，立即上書，調集周圍州軍共五萬余人，屯兵于濁輪寨附近，伺機而動。等到姜敏入大同，蕭合達認為時機已到，立即渡河，進攻寧邊州。

    金與夏的邊境，大致以黃河為界，黃河以西屬西夏，黃河以東屬金國。西夏進攻金國的跳板，大多數時候，就是寧邊和東勝二州。占領二州，則北可進攻云內州，南可進攻朔州。

    寧邊州本來是宋朝的唐龍鎮，被遼占領后，設為寧邊州。金擊敗遼后，承襲了這種建制。

    蕭合達占領寧邊州后，在那里休整三天，志得意滿。而后親率大軍進攻東勝州，此時姜敏率領大軍已經趕到了。

    東勝州城南五里，蕭合達美美地靠在虎皮上。手里拿著一根羊腿，猛地咬了一口，滿嘴流油。嚼了一會，又拿起一大碗美酒，仰頭一口灌下。把酒杯放下，問前坐著的白士杰道：“宋軍的都統，叫姜什么來著？”

    白士杰道：“姜敏?！?/br>
    蕭合達連連點頭：“對，對，是啊姜敏。這個姜敏，聽說是個二十歲的小孩兒，學著別人領兵，著實可笑！他這樣的年紀，知道軍中應該是什么樣子嗎？要我說，此人是不是與王宵獵有些不尷尬的事情？”

    白士杰道：“都統切莫大意！前漢時，霍嫖騎十八歲為將，而立大功。似這種年輕將軍，不可小視！”

    蕭合達聽了仰天大笑：“一千多年，霍嫖騎也不過是一人而已。這是姜敏是什么阿貓阿狗，也敢與霍嫖騎相比？明天點起大軍，殺得他回家吃奶去！”

    說完，覺得意猶未盡，連連搖頭。

    在那里感嘆了一會，蕭合達又道：“偵騎說，宋軍來了多少人？”

    白士杰道：“聽說一萬八千人?！?/br>
    蕭合達手里端著酒杯，身子向前探出，看著白士杰道：“一萬八千人，想跟我五萬大軍拼斗。我看這個姜敏，怕不是得了失心瘋！宋人天生懦弱，上了戰場就要發抖，他們怎么打！”

    白士杰嘆了口氣：“末將也覺得，宋軍兵力不足，又沒有什么名將，憑什么來戰？不過反過一想，這樣的軍隊才會無所顧忌，我們還是要小心！”

    蕭合達只是連連搖頭，絲毫不把姜敏放在眼里。過了一會，突然道：“聽說金軍的耶律余睹，自己帶了數萬人馬奔蔚州去了？他是大遼的東路都統，不是一般人物?！?/br>
    白士杰聽了，心中一警，不敢答話。

    姜敏突然滅掉了粘罕，自然攪動一方政治。很多原來遼朝的舊將，難免心思活絡起來。

    契丹人雖然被女真人打得慘，其他民族還是瞧不起。粘罕既然被宋軍滅掉，那么山后地區，現在誰是強者？自然是契丹人了。至于打敗粘罕的宋軍，除了耶律余睹，其他契丹人還真瞧不起。

    金朝滅亡之后，蕭合達在西夏并不如意。如果有機會，如果大遼重新復國，自己豈不是大好前途？

    見白士杰不說話，蕭合達猛地灌了一口酒，一個人在那里低頭思索。

    東勝州，姜敏一個人坐在桌前，面前堆著厚厚一疊蕭合達軍隊的情報，還有一張附近的地圖。衛仁坐在桌旁，快速整理敵軍情報，同時準備著自己軍隊的部署。

    過了一會，姜敏從位子上起來，手里捧著一個搪瓷茶杯，來回踱步。踱了幾圈，道：“對面蕭合達的兵馬五萬，大部分是各部落征集上來，沒有什么西夏正規軍?！?/br>
    衛仁道：“西夏這種國家，主要靠的就是部落兵，正規軍才有幾人？”

    姜敏點了點頭：“這種軍隊，雖然好用，但也有毛病。戰爭中只能打順風仗，一遇失敗，就作鳥獸散了?！?/br>
    衛仁道：“宣統說的是。不過夏州正在前線，前些年與我朝交戰不少?！?/br>
    姜敏點頭。不說話，繼續在屋中踱步。過了一會，又道：“東勝州南邊一馬平川，西邊是黃河，倒是適合他們排兵布陣。不過這種地形，一旦失敗，想跑也就難了?！?/br>
    衛仁聽了，轉身看著姜敏，輕輕點了點頭：“難了?！?/br>
    太陽還沒有升起來，田野中靜悄悄的。只有冷冽的寒風，帶著酷烈的寒意，劃過白霜覆蓋的大地。

    蕭合達帶著大軍穿過田野，就見到前面近兩萬宋軍，在寒風中靜靜站立，一動不動，好像黃河邊的雕像。

    轉過頭，蕭合達對白士杰道：“這伙宋人，倒是來得早。趕著送死嗎？”

    說完，不禁又哈哈大笑。

    擺下陣勢，蕭合達看面前的宋軍，排兵布陣倒是有章法。兩翼是騎兵，中間則是步兵，攻守平衡。

    看了看宋軍，蕭合達道：“宋軍遠道而來，不利久戰。命令兒郎們，且耗一耗宋軍的銳氣！”

    旁邊眾將稱喏，撥轉馬頭，各自回去彈壓部下。

    半個多時辰沒有動靜，姜敏看了看東邊噴薄而出的紅日。道：“這夏國人倒沉得住氣。說不得，只好進攻了?！?/br>
    傳令兵的帥旗前指，突然一聲凄厲的號角東破了寧靜的清晨，驚起了黃河上的一群飛鳥。

    蕭合達笑道：“宋軍統帥是個頑童，果然奈不住寂寞，命令各軍，打起精神，不可被宋人占了便宜?！?/br>
    宋軍大隊緩緩前進，不急不徐，步履如一。待到離夏軍還有近二百步時，突然宋軍陣地響起了一串悶響，跟著冒起一陣陣黑煙。伴著黑煙，徐多炮彈直向夏軍擊來。

    蕭合達看得目瞪口呆，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炮彈已經落在夏軍的軍陣之中。

    這支軍隊大多數是從部落征召而來，軍紀本就散漫。炮彈落入軍陣中，立即砸出一道道血路，周圍的士卒都被嚇得呆若木雞。等到第二聲炮響起，突然發一聲喊，扭頭就跑。

    宋軍中有許多跨越時代的打法，炮兵伴隨步兵移動，形成彈幕攻擊就是其中之一。正面進攻的時候，幾乎無法對敵，只能及時后退。在后退的過程中，有力攻擊側翼，讓宋軍停下來。

    夏軍哪里有這種戰術素養？被炮擊兩輪，軍隊徹底亂了。不管兵還是將，拼命向后跑去。

    姜敏緊緊盯著敵軍，過了一會，才道：“命令舒繼明和李世輔，各留下一個營保護中軍，其他軍隊追殺敵軍！今天風和日麗，把這些敵軍殺干凈，不要留下后患！”

    第978章 甕中捉鱉

    一直過了午后，舒繼明和李世輔兩人才回報。

    姜敏道：“夏兵數萬，幾個時辰，你們能夠殺干凈？”

    舒繼明道：“都統，大部夏兵已經被殺，剩下的只是散兵游勇，士卒們追殺就好了?！?/br>
    姜敏道：“既然如此，那就追殺到傍晚時分，剩余的夏兵聽天由命吧。今夜在這里宿營，明天上午撤退。經過這一戰，西夏應該沒有膽量再來冒犯了?！?/br>
    讓兩人退下，姜敏命令把蕭合達提上來。

    看了看面色如紙的蕭合達，姜敏道：“哪個給你的膽子，敢在我軍與金軍戰時，來這里咶噪？”

    蕭合達道：“我是夏之夏州都統，自該把握機會。云內等州，金國君主說過多次送給夏國，我也是奉命而來！”

    姜敏道：“你們與金國的恩怨，自該與金國將領交待清楚。你們沒有膽量，趁這個機會前來是什么意思？”

    蕭合達一揚脖子：“你們能夠偷襲金國，我們難道不正應該乘這個機會——”

    姜敏聽了，不由皺起眉頭：“我日理萬機，每日里多少大事？還有心思聽你這些廢話！罷了，此事何必多問？拖下去，砍了這廝的腦袋，了結此事吧?！?/br>
    蕭合達一聽，不由嚇了一跳。話沒有說幾句，便就丟了性命，自己可是夏國統帥啊。這個宋軍統帥年紀不大，做事卻相當狠辣，一言不合就要殺人。

    不顧蕭合達的叫喊，兩個親兵上前，抓住胳膊拖到一邊，一切砍了他的腦袋。

    姜敏看著空曠的田野，一邊結冰的黃河，吹著曠野呼嘯的北風，久久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才道：“從這里進攻西夏，有水利舟楫之利，有耕地生產糧食，實在是天選之地。漢在此設云中、五原、朔方等郡，不是沒有來由。唐把此地棄于夷狄，今日才有西夏之禍?！?/br>
    在后世，這一帶稱之為河套，東勝州屬于前套平原。這一帶有大片可耕地，如果開墾出來，與后套平原、銀川平原基本連在一起。占據這里，西夏就基本無險可守，可以沿著平原一路南下。

    漢朝時，這里基本被分為云中郡、五原郡和朔方郡，人口稠密，基本與中原無異。漢朝之后，北方游牧民族越過陰山南下，漢胡雜居。到了唐朝，在這一帶安置黨項、吐谷渾等異族，就基本沒有漢人了。

    黨項是此時的大族，一部分住在這一帶，還有一部分住在橫山，還有一部分則住于銀川平原?，F在的西夏只包含了一部分黨項居住地，還有很多黨項族居住于西夏周圍。西夏之所以執著于云內、東勝、寧邊等州，是因為這些州軍的居民很多都是黨項族。只是這些黨項族與西夏的不是一部，很多還是世仇。

    山西北部、內蒙古西部、寧夏、甘肅、青海、新疆等地方，從漢朝起就是漢族聚居地。漢朝之后，大量的游牧民族內遷，漸漸變成了胡漢雜居。但是真正變成胡人聚居區，還是在唐朝。出于種種政治目的，唐朝政府大量內遷胡族到這些地方，比如黨項，比如吐谷渾，比如匈奴等。五代之所以出現以河東為根據地的胡人割據政權，是因為河東北部，早已經成了胡族聚居區。他們忠于唐朝沒錯，因為就是唐朝把他們遷過來的。

    因為唐朝內遷了大量胡族，宋朝面臨的形勢與后世有很大區別。除了幽燕地區，宋朝統治的地區，基本就是漢人聚居區了。國境之外，漢人并沒有那么多。

    姜敏環顧四周，心中無限感慨。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但陰山下，早已經不是漢人故地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站在太原城外，趙鼎只覺得胸中一腔熱血，“咕、咕”地快要沸騰起來。

    見一旁的王宵獵看著城池不語，趙鼎道：“宣撫，太原外城已破，內城還能夠守得幾天？明天加一把力，破了太原城！二十萬軍隊全殲三十三萬金軍，如此驚世之功，竟然在宣撫手下成功！”

    王宵獵道：“我們不攻，城中的糧草也支撐不住守軍了。太原一戰還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在城外時，我們對金軍每戰必勝，只覺得第二天就可把金軍消滅。誰知金軍躲到城內，會這么難打！”

    趙鼎道：“太原是天下有數的堅城，宣撫能在十天左右攻破，就已經震驚天下人了！現在外城已破，內城又能夠堅持幾天？用大炮轟倒全部城墻，也要不了多久！”

    王宵獵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

    轟倒了城墻又如何？城中的金軍堅決不降，舍出命來把缺口堵住，還是沒有辦法。進攻外城的時候，轟塌了幾段城墻，都被金軍把缺口堵住。直到金軍的兵力不足了，才攻進城來。

    看了一會，兩人回到軍營，軍中已經起火做飯。

    趙鼎回到軍營，立即回到自己住處，給遠在千里外的趙構寫信奏章。

    前面勝負未定的時候，趙鼎只盼著快點結束戰斗，把勝利的果實抓在手里?，F在大局已定，趙鼎又不急了，只盼著干凈徹底地消滅敵軍。

    認真說起來，趙鼎非常想贏。打了這么多年，從來沒有過這種規模的勝利，而這種勝利名義上還在自己手里。此戰之后，等自己回到朝廷，戰功誰人能及？升為宰相，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打下了太原，王宵獵的二十萬大軍就空出手來。失去三十多萬人后，金朝還能集中多少軍隊？憑著東路軍，金軍能夠擋住王宵獵嗎？收復幽燕，滅掉偽齊，不是小事一件！

    越想越激動，寫奏章的時候，趙鼎的手都在抖！

    王宵獵回到司令部，一個人坐在桌子旁，在那里想心事。

    汪若海進來，道：“宣撫，石榮已經占據代州。他來的公文，說與金軍交戰幾次，金軍看起來還是很頑強。不過他已經把金軍趕進了山里面，支撐不了多久了?！?/br>
    王宵獵道：“他與張馳聯系上沒有？”

    汪若海忙道：“已經聯系上了。張馳在山北用鐵絲網布下了天羅地網，金軍一點辦法都沒有。十幾天，金軍雖然拼盡全力進攻，卻寸步未進！”

    王宵獵道：“這就好！只要金軍破不了張馳的軍隊，就只有死路一條了?！?/br>
    汪若海道：“耶律余睹被張均堵在瓶形寨，后邊的曹智嚴和翟琮兩個師趕上了?，F在他被兩師團團圍住，應該是插翅難飛了。太原一戰，不但是太原城眼看著就要攻下，其他戰場也到了尾聲?！?/br>
    聽了這話，王宵獵一下子站起來?？戳艘谎弁羧艉?，又回過身，在房里轉圈圈。

    過了很大一會，王宵獵才道：“命令解立農和李興兩師，東出太行，占領相州和磁州，威脅大名府。在太原周圍的部隊，準備加緊攻下太原，而后回轉中原！”

    第979章 擒賊擒王

    濠州，趙構烤著一盆炭，對張浚道：“今年冬天，真是格外寒冷！不過才十月中旬，風吹在臉上就像刀割的一樣?！?/br>
    張浚道：“這些日子陰云密布，自然也就寒冷了些。等過幾天天晴了，自然不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