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本玉點頭：“聽說趙都督節制京西、陜西、河東諸路兵馬，他們是應該來?！?/br>
    張原道：“見過趙都督，三人得了個差使。立即把手下兵馬調往晉州前線，到了八月，強攻太原！”

    李本玉嚇了一跳：“八月秋草未黃，馬未上膘，大軍還沒有南下，宋軍這一計果然歹毒！太原銀術可都統只有兩萬兵馬，如何擋得住他們？萬幸，我們得到了這一消息！我們這就告訴太原，讓太原府早做準備！”

    張原點了點頭，對李本玉道：“員外覺得派誰去太原合適？”

    李本玉道：“太原銀術可都統派來了三個人，專門傳遞消息。這次就派李吉回去，應該誤不了事?！?/br>
    張原道：“讓他路上走得快些，切不可誤了事?，F在已經六月中旬，時間可不多了?！?/br>
    李本玉重重點了點頭：“這些我會安排。閑時你多出去走走，認識些軍官之類。他們的嘴里，不知有多少重要的軍情。聽那么幾條回來，也是我們對朝廷盡忠?！?/br>
    張原點頭：“此事我理會得?！?/br>
    汪若海進入王宵獵官廳，道：“我讓張原今日把陜西軍要攻太原的消息告訴金軍細作，這兩日他就應該把消息送出去了。宣撫，我們這樣做，會不會給陜西軍帶來麻煩？”

    王宵獵道：“太原一戰，我們最重要的，是把金軍主力吸引到太原。同時，石州的消息不要泄露出去。在太原打得再慘，只要姜敏能夠占領大同，一切都是值得的。再說，此事早晚都會傳出去，早幾天而已?！?/br>
    汪若海道：“可我想，此事終是不好?！?/br>
    王宵獵笑道：“我們要利用張原，完成對金軍的戰略欺騙，掩護石州的姜敏。要做到這一點，不給金軍一點好處怎么行？提前一個月得到消息，金軍可能提前南下，陜西軍要小心了?！?/br>
    汪若海搖了搖頭，沒有多說。

    王宵獵道：“最近石州怎么樣？到寧武關的道路修好沒有？”

    汪若海搖頭：“沒有。不過憲州以南的道路都已經修好，所有的工程部隊，全部集中到了寧武關路段。估計用不了一個月的時間，道路就能修好，姜敏軍隊已經做好準備?！?/br>
    王宵獵道：“最近洛陽的工廠造了一批鐵絲網，你想辦法運到石州去。一定要保密，此事不可讓別人知道?！?/br>
    “鐵絲網？”汪若海聽了，不由皺起眉頭。

    王宵獵道：“就是做成鐵絲，戰時可以拉成一道網，比拒馬、鐵蒺藜好用一些。到了北方，金軍鐵騎縱橫，總要想一個辦法。不然我們戰勝了敵軍卻逃了，一旦敗了，自己卻逃無可逃，這樣不是辦法?！?/br>
    汪若海一聽，急忙道：“如果這么好用，為何不多做一些？給各支軍隊都配上?！?/br>
    王宵獵嘆了口氣：“現在還是太貴，全軍都用，我支撐不起啊。我們占領的各州縣都不產鐵，有些難辦，哪好先給姜敏的部隊用了。以后有鐵了，此物就可大用?！?/br>
    汪若海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真明白還是假明白。

    鐵絲網是對付騎兵的利器，戰場一旦拉開，可以極大的限制騎兵行動。失去了機動性，騎兵優勢就喪失大半。鐵絲網并不難造，關鍵是要想得到。王宵獵試制了幾次，便就成功，只是成本太高。

    這個年代的鐵價并不高，但是王宵獵治下的鐵冶很少，特別是沒有大鐵礦，不免受制于人。從去年開始，在懷州建冶鐵務，但是還沒有大規模產鐵。

    鐵絲網雖然用鐵不多，但對于王宵獵來說，還是捉襟見肘。太原一戰，只能保證姜敏的部隊足量使用。

    對付騎兵，不管是機槍還是大炮，都要有鐵絲網的配合。鐵絲網限制了騎兵的機動性，大威力的武器才能發揮作用。不然的話，你這里有槍，他跟那里。那里有他，他就從這里進攻，不勝其擾。

    王宵獵很清楚，跟金軍作戰，不能指望一樣武器把金軍找敗。必要時，哪怕是用尸體鋪出路來，金軍也不會眨一下眼睛。在以前的作戰中，金軍不只一次表現出了這一點。只能用一點一點消耗金軍實力，直到他們心理崩潰，那時候才能催枯拉朽。

    太原戰役，如果能把金軍的西路軍殲滅，就將是對金軍的致命一擊。

    第916章 運輸繁忙

    七月流火，進入七月，天便一天一天涼下來了。樹上的鳴蟬漸漸沒了聲音，田里的莊稼漸漸成熟，就連天空也格外的藍。雨水多了，河水漲了，河邊的河工也一天天忙了起來。

    七月初二，趙鼎離了洛陽城，趕往晉州。他要在陜西軍到達晉州前趕到，以方便指揮。

    從孟州過了黃河，一路來到濟源城外。騎在馬上，趙鼎見從懷州過來的車輛在路上絡繹不絕，幾乎望不到頭。對身邊的綦崇禮道：“這才是戰爭！前線未開打，后方運輸的物資連綿不絕，戰爭，說到底打的就是錢糧??！”

    說完，從路邊叫過一個人來，問道：“那邊車輛運的是什么？糧草嗎？”

    那人笑道：“濟源過去，是要過山路的，運輸不便。懷州離晉州前線多遠？怎么可能從這里運糧食！從這里運到前線的是炮彈。那一輛一輛車，運的都是炮彈呢！”

    趙鼎吃了一驚：“這么多炮彈？炮彈打出去還可以收回來用，怎么需要這么多？”

    那人道：“我怎么知道？只是聽人說，是炮彈罷了?！?/br>
    趙鼎謝過了。再看那邊的車輛，更覺得恐怖。剛那句話說中了，這才是戰爭，僅看后勤規模就讓人害怕。

    車子里當然不全是炮彈。在前線，戰爭結束后，炮彈可以回收利用，使用量不是無限制的。實際上，車里運的更多是地雷、手雷等。鄉民不認識，也不知道怎么使用，就當成炮彈了。

    經過濟源，翻過王屋山，就到了絳縣。趙鼎沒有在絳縣耽擱，休息了一夜，到了絳州駐地正平縣。

    一到正平縣，便見汾河上白帆連天，綱船連成一線，在岸邊纖夫的拉扯下一路向北。船頭，管理綱船的將領迎風而立，看著岸上的纖夫。

    趙鼎立在岸邊，看了很久。嘆了口氣，對身后的隨從道：“這般景象，應該有幾個月了。王宣撫對于太原一戰負出了太多，實在接受不了失敗。我們一定要陜西軍參戰，或許錯了?！?/br>
    向子諲道：“現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都督何必說這些話動搖軍心？”

    趙鼎點了點頭：“是啊，不能動搖軍心！我離洛陽越遠，越覺得對王宣撫未免苛刻，有些慚愧。但現在已經萬事俱備，只等開戰，再說就是動搖軍心了?！?/br>
    說完，在絳州知州和正平知縣的迎接下，進了絳州城。

    到了州衙坐下，知州道：“前兩天吳制置帶話來，讓都督到了本州后，待上一兩天。他在后邊船上，到絳州后與都督同行。下官備有馬車，前面的路已經修好，都督可以乘車而行?！?/br>
    趙鼎道：“這幾日騎馬，實在腰酸背痛，有車坐也好。許多年不騎馬了，年紀大了騎不動了?！?/br>
    說了幾句閑話，趙鼎回去休息。當晚知州設宴，為趙鼎接風，就在絳州驛館住了下來。

    第三天早上，趙鼎剛剛起來，就得到消息吳玠到了。急忙派人接進來，在驛館相見。

    吳玠進了驛館，見趙鼎在廳里安坐。急忙上前行禮問候。

    趙鼎賜了座，對吳玠道：“制置來得好快！現在是七月中旬，你的軍隊現在到了哪里？”

    吳玠道：“前鋒已經到了晉州，后衛還在后方一百多里呢。依據估計，八月怎么也到晉州前線了?！?/br>
    趙鼎道：“時間是緊了些。不過這一路上，我看物資運輸繁忙，王宣撫能擠出船來把你們運上前線，已經是不容易了。你們不要抱怨，大家都難?！?/br>
    吳玠道：“哪里敢抱怨？我們知道王宣撫不容易，心里只有感激?！?/br>
    嘴里雖然這么說，其實在心里，吳玠還是感慨王宵獵與其他人不同，前線物資實在是太豐富了。都是帶兵打仗的人，吳玠知道宋軍的一般情況，哪里有這樣的？前線的將士能夠吃飽，不餓肚子，已經難得。怎么可能像王宵獵的軍隊一樣，還講究葷素搭配，講究主食副食。都是到了前線，能夠弄到什么就吃什么。

    加上陜西軍隊，晉州一共二十多萬軍隊。后方參與運輸的民夫，則有六七十萬之多。運的物資包羅萬象，既有武器裝備，也有生活物資，甚至是士兵娛樂的設施。

    在這個年代，王宵獵算是有錢的，當然不會苦了前線的將士。食物大米、小米、白面，一應俱全。喝的白酒、萄葡酒、米酒，全部都有。甚至有的部隊里，還有榨汁機，讓將士們能夠喝上石榴汁、桃汁等飲品。

    與王宵獵的軍隊相比，其他的任何軍隊都像乞丐一般。這一路上，吳玠在船上見到了王宵獵軍隊配置，羨慕得直流口水。自己的軍隊與之相比，確實像乞丐一樣。

    太原之戰，王宵獵治下各州縣全體動員，是一場初具總體戰雛形的戰役。在金錢的威力下，后方的物資源源不斷地運往前線，對民生影響并不大。

    趙鼎道：“劉锜和關師古的部隊如何了？八月進攻太原，你們缺了誰都不行?！?/br>
    吳玠道：“劉锜已經到了晉州，關師古還在后面。不過他們的軍隊與我相差不多，都還在路上。劉锜的軍隊趕得快一些，大部分都到了。關師古的軍隊慢一些，也不落后兩三百里?！?/br>
    趙鼎點了點頭。又問道：“到晉州后，你們駐在哪里？二十多萬軍隊，晉州城里可住不下?！?/br>
    吳玠道：“王宣撫安排我們在洪洞、趙城、霍邑三縣駐扎，由他們提供軍糧。進攻太原的時候，從這三個地方出發也方便。不過，他們只能把軍糧運到霍邑，后邊就要靠我們自己了?！?/br>
    趙鼎道：“運到霍邑足夠了，再向前都是山路，連運糧的百姓都沒有?；粢氐浇樾菀话傥迨?，這一段路，并不需要多少軍隊動輸糧草?，F在看來，王宣撫能支持我們的都支持了，能不能打破太原，就看我們自己了?！?/br>
    吳玠點了點頭：“是啊，看我們自己了。從絳州到晉州，沿途一百五十里，王宣撫的軍隊主要駐扎在這里。晉州以北主要是陜西軍，就看我們的戰果了?！?/br>
    第917章 援軍

    樓板寨附近的山頭上，張廣看著急馳而過的金軍，對韋壽佺道：“現在尚是八月上旬，秋風未起，廄馬不肥，金軍怎么這個時候南下？按說怎么也要等到十月間，時間才對?！?/br>
    韋壽佺道：“從進入陜西，金軍的行蹤就摸不準了。這幾年，金軍南下的時間可是說不好?！?/br>
    張廣低頭想了想道：“我們還是急報晉州，不要宋軍還沒有準備，被金軍偷襲?！?/br>
    韋壽佺道：“說的也是。還有，我們的寨子離著大道不遠，要防備金軍突然進攻?！?/br>
    張廣道：“也對。這次來的金軍不少，想來不會跟從前一樣放任?！?/br>
    周大娘去世之后，張廣和韋壽佺便合兵一處，遷來這里，與周大娘的舊部混編在一起。這些日子，雖然沒有大股金軍南下，眾人還是感覺到了緊張氣氛。就在這幾天，南下金軍突然增多，便密切觀察。

    回到山寨，張廣越想越不對勁。對韋壽佺道：“哥哥，這次南下的金軍不少，只要分出一兩千兵來，就可以蕩平我們山寨。要早做準備，把婦孺送進山里，密切注意谷口才好。另外，要趕緊派人南下，通知金軍的到來?！?/br>
    韋壽佺道：“我也這樣想的。此次金軍來的不尋常，不可以等閑視之?！?/br>
    北邊崞縣縣衙，完顏奔睹在正位坐下，問崞縣縣令：“在這附近，有沒有義軍的山寨？這一路上，屢被sao擾，實在是煩不勝煩！如果有義軍山寨，趁著大軍過的當口，趁早滅掉！”

    知縣道：“有一處山寨叫樓板寨，在永興河上游，正扼去往西夏等的要道。漢時曾在那里僑置云中縣，不久之后廢棄。楊業在那里設寨，算是雁門關的一部分。前些年有一個周大娘，在那里招致流亡，不服朝廷管轄。前些日子周大娘在嵐州被斬，又來了兩伙強人，占住那里作亂?！?/br>
    完顏奔睹道：“這些鳥人，強占山寨，無惡不作，如何了得？撒刺荅，你帶兩千兵馬，去蕩平了那里！蕩平山寨之后，在前方秀容縣與我的兵馬相會！軍行緊急，不得有誤！”

    撒刺荅叉手唱喏，轉身急匆匆去了。

    完顏奔睹對崞縣縣令道：“你好生準備糧草，大軍過時，不能餓了肚子。若有怠慢，軍法不容！”

    縣令拱手聽令。轉身出了官廳，心里卻暗暗叫苦。崞縣小縣，怎么可能準備幾萬大軍的糧草？但愿周圍的如同五臺等縣，早早把糧草送來。

    吩咐完，完顏奔睹就在官廳，叫來各個部將詢問行程。問完，眉頭緊鎖。

    太原的完顏銀術可得到宋軍將要進攻的消息，急報西京的粘罕。粘罕的大軍尚未集結，便讓在身邊的完顏奔睹率兩萬騎兵，急行南下。糧草由沿途州縣提供，如有怠慢，任由完顏奔睹處置。

    在雁門關以北，完顏奔睹的兵馬沒有遇到問題，迅速南下。一過了雁門關，到了代州，完顏奔睹就感覺到了糧草不足，行軍速度慢了下來。等到了崞縣，問題更加嚴重，小小縣城怎么支撐得了兩萬兵馬的糧草？只能夠在這里待上幾天時間，到周圍去征集糧草。

    根據情報，南邊宋軍已經開始進攻，介休迅速淪陷。完顏銀術可退守西河、平遙，與宋軍對峙。由于兵力相對不足，太原的形勢很是不妙。

    完顏奔睹心急如焚，但是糧草不足，他也沒有辦法。一邊在崞縣想盡辦法收集，一邊讓前邊的忻州早早準備。

    平遙城外，吳玠和劉锜也一樣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宋軍以關師古攻西河，吳玠和劉锜攻平遙。虛攻西河，主攻平遙，想占領平遙后迅速北上。

    完顏銀術可果然上了當，親自在西河縣坐鎮，而以完顏彀英守平遙縣。但是攻了兩天，平遙還是穩如泰山，吳玠和劉锜就坐不住了。

    宋軍必須快速攻到太原城下，不然金軍援軍南下，事情就麻煩了。后邊王宵獵的部隊還在集結，并沒有做好參戰的準備。遇到金軍援軍，吳玠和劉锜就措手不及。

    看著平遙城墻，吳玠對劉锜道：“我們有火炮，金軍也有火炮，攻城就麻煩了。雖然我們的火炮打得比金軍的火炮遠一些，但終究是在平地上，怎么也沒有城上的火炮打得遠。這兩天，只要火炮放在一個地方，必然被城頭的火炮集中火力攻擊。這樣怎么行？必須想個辦法才行！”

    劉锜道：“我倒有個辦法，不知也不行?！?/br>
    吳玠忙道：“盡管說！這個時候，什么辦法都試一試！”

    劉锜道：“城頭的火炮打得遠，無非是高而已。平遙城周圍一馬平川，沒有高山，我們只好堆一座山出來！在城的四面，各選一個地方，用土堆成高臺。然后把炮推上高臺，從高處轟城墻，城內就沒有辦法了?！?/br>
    吳玠想了想，道：“我們已經在平遙城下耗了兩天了，實在耗不起??！再想想，再想想，有沒有其他辦法！”

    劉锜雙手一攤：“還有什么辦法？當今之計，只能如此了?！?/br>
    吳玠急得在地上走了兩圈，嘆了口氣道：“只能如此，那就這么辦吧。從今夜起，所有人出來堆高臺，一定要盡快堆好！平遙城下，我們實在耗不起了?！?/br>
    說完，吳玠在原地傻傻地看著天空。過了一會，道：“趙都督在介休，一天問好幾次攻城情況如何。我怎么回答他??！難道跟他說，再等幾天，等我們堆一座高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