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漢之國 第371節
正常的社會本就如此。生在好的地方,自然有好的生活。生在窮山惡水,生活就要苦一些。如果生在好的地方生活反倒不好,生在窮山惡水的地方反倒逍遙,社會肯定出了問題。 在桃源仙鄉,生活小康是應該的。如果在這里活得艱苦,要么是遇到了重大變故,要么就是懶而且笨。王宵獵已經搬掉了所有的剝削,就連糧稅都比較低,還有什么道理生活貧苦呢? 第894章 新安故事 王宵獵睜開眼睛,天已經黑了。親兵點了蠟燭,燭影在那里一搖一晃的。 站起身,王宵獵伸個懶腰。自言自語道:“現在如此不濟!不過看人忙了一下午,竟然就睡了過去?!?/br> 在屋里來回走了兩圈,清醒過來?;氐轿蛔忧?,處理桌上公文。不一會,幾份公文看過,桌上一下空了很多??磁赃叿帕艘槐緯?,王宵獵隨手拿了過來。 原來是采風院的《世情》雜志,已經編了出來,陳與義拿來給自己看。 隨手翻來,見是一些鄉野奇談之類。作者都是用唐傳奇類似的格式,寫成文言文小說。粗略翻了一遍,并沒有特別出彩的地方。翻到最后,見是一篇擬話本的作品。 王宵獵要的,正是這一類作品,而不是那些百姓閑談的東西。仔細觀看,開頭也是扯了幾篇詩詞,顯示文采??上Ю锩娌]有出色的,都是些風花雪月的無病呻吟。 接下來,寫的是一座縣城里財主的故事。這個財主,為人謹慎,手段狠辣,漸成一方之霸。最后因為知縣交給了他一項任務,要換客店的牌匾。其中有一戶堅決不換,他就用來手段來,把這店主的兒子一個一個弄死,而且毫無證據。店主還是堅決不換,一怒之下,這個財主把店主人也弄死了。 故事并沒有特別出色之處,但是這人把財主寫活了。就連怎么弄死人的那些地方,寫得惟妙惟肖。 把文章看完,合上書,王宵獵閉眼想了一會。把旁邊的《民情》拿過來,翻開仔細觀看。果然,沒有多久就翻到了新安縣張棣的上報。仔細觀看,正是寫的新安縣的莫員外。 把《民情》里的內容看完,王宵獵道:“這個張棣,倒是個人才?!?/br> 官員下去采風,王宵獵并不限內容,聽到、看到的都可以寫。但是有一條,不許說假話,必須是真實的內容,真實的人名。后續有官員去檢查,要能夠依文章把事情從頭到尾了解清楚。如果只是聽說,就必須寫明是聽說。不能夠把聽說的內容,寫得活靈活現吸引人。 說到底,采風官員是下去了解民情的,不是講故事的。傳奇和世情兩本雜志,是讓這些故事被大眾知道,同時為采風官員提供一定的收入。 想了一會,王宵獵把文章收起來,晚上回去仔細觀看。 第二天一早,王宵獵到了官廳,吩咐親兵去把陳與義請來。 陳與義進了官廳,向王宵獵行禮。 王宵獵道:“陳參謀這邊座,有事情與你商量?!?/br> 說完,到了旁邊的小客廳,請陳與義坐了,命士卒上茶來。 王宵獵拿出《世情》,交給陳與義。道:“這里面有一篇文章寫的是新安縣故事,參謀看了沒有?” 陳與義沒有看書,說道:“這書是我編的,自然看過了?!?/br> 王宵獵道:“書里面的莫員外,也是個人才。參謀怎么看這個人?” 陳與義道:“我倒是仔細看過張棣寫的《民情》,對莫員外的事情寫得還算詳細。莫員外善于逢迎官員,從來不跟官府作對,做事情也小心謹慎,讓人抓不住把柄。這樣的人,很難對付?!?/br> 王宵獵點了點頭:“是啊,官府要對付他,又沒有把柄。再者,他逢迎官員,地方官員也會保護他。就是我們派官員去整治,也會無從下手。這樣的人,確實難對付?!?/br> 陳與義道:“不過這樣的人,不違背官府意愿,對地方未必是壞事?!?/br> 王宵獵聽了,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對地方未必是壞事?那被他欺負的百姓怎么說?知縣把一條街搞得跟鬼巷一樣,街兩邊的商鋪怎么說?更不要說,這些商鋪改招牌,白白花的錢。地方有這種人,對地方沒有好處,知縣倒是可以為所欲為!” 陳與義聽了不由皺眉:“宣撫要怎么解決?” 王宵獵嘆了口氣:“我就是不知道該怎么解決,所以招你來商議。我們現在,是官方一竿子捅到底,最少層采用官督民辦的形式,還是官在管。這有個毛病,只要有官方庇護,豪強在地方就可以為所欲為。莫員外有一個特點,就是逢迎官方。官方不管交給他什么事情,都能夠處理得漂漂亮亮。而且小心謹慎,絕不給官方留麻煩。試想,對地方官來說,這樣的人誰不喜歡?哪怕就是現在,我們派官員下去,不把新安的知縣換了,也很難查莫員外的事情?!?/br> 陳與義緩緩點了點頭道:“宣撫說的沒錯?!?/br> 王宵獵道:“你我終究都是一個人,新安縣這種事情,不可能親自下去查。而且不要以為只有新安縣是這樣,隨著時間發展,各地都會是這樣。因為對于官員來說,什么事情都處理得妥當,實在太難了。治下萬千百姓,什么樣的人都有。不要現在看到張棣說的店主人可憐,就覺得百姓可憐。如果官員的手段軟了,就會有真的刁民跳出來,讓官員處處為難。碰到真的刁民,就重拳出擊。遇到尋常百姓,就百般撫慰。我們現在這樣說簡單,但要官員真地做到,何其難也。到了最后,官員就會選擇一言九鼎,不允許百姓反對。我們上面有規章制度,不允許官員這樣做,那要怎么辦呢?就會用到莫員外這種人,做些官府不方便做的事。官員給莫員外提供保護,莫員外給官府做些不合法的事,兩者各得其利。如此這般,我們怎能防止地方不如此呢?” 陳與義聽了,不由皺起眉頭,緩緩點了點頭。 王宵獵道:“我設置采風院,就是要了解地方的真實情況。從官員那里了解不到的。像是新安縣,下面有莫員外這種橫行一方的惡霸,但是我們看他的政績很好。上面不管怎么樣考核,只要考核有跡可循,就總是新安縣這樣的地方突出出來。如果我們再按考核提升官員,那么必然是這樣的官員更容易升遷。等到這樣的官員多了,這也就成為了官場不公開說的潛規則,不合法,但是合規。到那個時候,斷場也就爛掉了?!?/br> 陳與義道:“那怎么辦?既然是官府,不聽官員的,又聽誰的呢?” 王宵獵搖了搖頭:“就是想不到,所以要商量。我能想到的是,是設置采風院,讓采風官員下去,把民間的真實情況反映上來。因為我們做官的,是不知民間的真實情況的??粗欠被ㄋ棋\,實際上是烈火烹油,一點火星就能把民間炸了。所謂上下同心,其利斷金。上面掌權的人不知道人民想的什么,那怎么行?” 陳與義想了想,緩緩點了點頭道:“宣撫設了采風院,原來是這么個意思?!?/br> 王宵獵道:“雖然設了采風院,但采風官員怎么樣工作,其他的官員怎么樣配合,也大有講究。采風官員如果像張棣這樣,能掌握官員的升遷,問題就大了。官員們必然會百般討好,一力迎和,那會怎么樣?古有明鑒。秦朝每郡設置監御史,沒改置刺史,都是這了監察地方。權力太大,最后刺史成了州牧,主政一地。這樣的監察御史或刺史,是沒有效果的。地方官員可以和其勾結,上面還是不知道地方情況?!?/br> 陳與義皺起眉頭,陷入沉思。 王宵獵道:“所以,采風官員就是采風,最重要的是把地方民情報上來。如果地方有豪強,也是民情,當然也要上報。但是,查地方豪強不是采風官員的主要任務,順帶而已。地方上有豪強,采風官員不報,是采風官員失職。地方有豪強,采風官員只報豪強,也是采風官員的失職?!?/br> 陳與義苦笑:“這樣高的要求,現在的官員肯定是不行的?!?/br> 王宵獵道:“現在官員的能力不行,那就一點一點提高,總有一天會行的。最怕的,是官員的能力不是一天一天提高,而是一天比一天更差。本來官員能力就不行,再一天一天差下去,那還了的!” 陳與義道:“一天比一天差是常態,一天比一天好的情況少見?!?/br> 王宵獵點了點頭:“是啊,確實是這樣的。如果一天比一天還差,都成常態了,這樣的政權還想長治久安嗎?” 過了一會,王宵獵又道:“新安的事情麻煩在這里。如果因為一個采風官員的報告,我們就大規模處理,那么以后官員對待采風官員的時候,態度就會有變化。不會像現在這樣,張棣到縣里,一個人找旅館,官員完全不幫忙。也任他在縣里采訪,完全不干涉。我們怎么樣避免這樣的狀況,是個難題?!?/br> 陳與義道:“這種事情,只怕很難避免?!?/br> 王宵獵道:“但是一個縣里這樣,總不能不管。這樣吧,宣撫司派個干辦去,顯得我們重視。怎么處理,我們慢慢總結經驗。其實這種事情,難的是怎么管,由誰來管。我們也沒有經驗,只有一步一步走了?!?/br> 陳與義道:“宣撫找我商量,其實我的腦子里也是一團漿糊,以前沒有想過。以后要想清楚了,這種事情確實不是一下子就能搞清楚的?!?/br> 王宵獵點頭:“是啊,看著簡單,其實很難的?!?/br> 如何處理新安縣,看著好像很簡單,其實牽涉到的問題非常多。 作為宣撫使,王宵獵如果一知道了這種情,就駁然大怒,甚至派個專人去處理,是不合格的。這種事情對于地方是常規,不是只有新安一個縣如此。你處理了新安縣,別的地方怎么辦?知道一個地方就派一個專人去處理?那么這些專人就會形成一個衙門,適不適合就成問題了。 首先要解決的,是由哪個衙門來管。是由行政系統的上級,也就河南府來管,還是由宣撫司來管。如果由河南府來管,就是知道了此事,作為宣撫使的王宵獵對行政系進行小小的警告。如果由宣撫司來管,就是王宵獵認為這不是行政系統的一個小小的失誤,而是一個系統性的問題。 這間有非常大的差別,雖然王宵獵是宣撫使兼知河南府,下面的官員卻不是兼任的。 其次要解決的,是怎么處理的問題。是簡單直接的把新安知縣免職,把莫員外抓起來重判,還是把事情分析清楚之后再處理,有很大區別。前者是當作一個偶然事件,后者則是當作普遍事件。 偶然事件有偶然事件的處理方法,普通事件則完全不同。不但是處理新安縣,還要形成一套方法,一套有效的處理措施,給其他地方參考。 作為宣撫使,王宵獵需要考慮清楚這件事情的性質,處理的輕重,基本的原則,形成一整套處理措施。而不是聽到這件事情,覺得不對,派個人去把官員裁撤了。 第895章 我不一樣 送走了陳與義,王宵獵步出官廳,在院子里慢慢踱步。 已是初夏,花大多都謝了,桃、李、杏都掛滿了青色的果實。石榴花開得正艷,小石榴也露出了影子。 池子里的荷花開了,從一片翠綠中竄出一朵粉色的花來,迎風輕輕搖曳。幾只紅晴蜓在花間飛舞,不時落在荷花的苞上,在上面一動也不動。 王宵獵走到梧桐樹下坐下來,靜靜地看著院子里的景色,靜靜沉思。 從《詩經》到漢樂府,詩歌里表現民間喜怒哀樂的內容越來越少,直至發展成為上層文人的一種文學體裁。這說明了什么?說明了民間的詩歌藝術性在降低,也說明了上層社會越來越不重視。藝術降低有很多原因,如因為語言的演變,上層與下層隔閡越來越大,等等,上層不重視下層,才是讓人憂心的。 就像一個家庭,父親在外打拼,承擔各種壓力,為了生活拼博?;氐郊依镆院?,雖然也有其樂融融的畫面,但也有對孩子的打罵。這個時候,母親護住孩子,但是一句許也不說,是不行的。這相當于鼓勵父親,讓基變本加厲。母親保護孩子,除了把孩子護住之外,還要有對父親的大聲斥責。 民間詩歌,或者是其他的類似藝術形式,就是人民母親對官府父親的聲音。這個聲音,有時候是斥責,有時候是贊美。為了孩子的健康成長,斥責的聲音尤其要注意。 中國的傳統,往往把掌權者比喻為父親,把人民比喻為孩子,把國比喻成家。一個家,不能只有父親和孩子,還應該有母親的聲音。民歌、小調這些民間的娛樂,很多時候就是母親的聲音。 漢語里,國經常被稱為國家。把國看作一個家,不應該只是用來規范人民,也要規范掌權者。 關于國和家的認識,中國和西方是不同的。這種不同,不只是僅僅是用詞的不同,而是會影響到政治、社會的方方面面。把這些問題理清楚,更讓人有清醒的政治認識。 人類文明,從大的方面來說,就是人如何認識自然、如何認識自身,從而正確對待、管理、應用的問題。 辛亥革命之后,中國文人漸漸形成了一種思想,認為社會是單向進步的,后來的一定比原先的先進,西方的一定比東方的先進。這種思想是不對的。應該說,在那個時候,西方文明比東方文明選進。但在歷史上,并不是這樣。 從文明的進步來講,西方的哲學并不是支撐西方科學進步的源頭。反而是在科學發展過程中,不斷地沖破哲學思想的束縛。如果抱著比較學習的態度,西方思想是應該有取舍的。 西方哲學與中國思想,并不是可以簡單比較的。哲學和思想是兩個概念,應該區別對待。 如果把人類思想分為兩個部分,一是對自然的思考,一是對人類本身的思考,這兩個部分也是不同步的。自然方面來講,西方哲學并沒有回答。而對西方哲學推崇備至的人,也主要是因為西方在自然科學方面的成就。 如果把文明認為是人類對自身的認識,那么西方哲學,在文明上面的成就大約相當于中國的唐宋時期??档潞秃诟駹柕牡匚?,應該類比于中國的陸九淵和朱熹,類比老子和孔子就不合適了。所以黑格爾評論孔子,是不同層次的人強行點評人物,他理解不了孔子,評論也荒唐可笑。 如果西方哲學有一個另類,那就應該是大胡子了。不過大胡子開了一個頭,西方并沒有接著發展下去。 所以說研究哲學,或者在中國研究思想,要走過時光的盡頭,去看一看他們最開始的在哪里。砝碼是人類制造出來認識世界的,研究世界的,所以用砝碼做比喻比較合適。對于一個哲學家,或者思想家,都應該問一問,砝碼有多重。標的重量與實際重量不相符,是砝碼錯了,還是標的錯了。 西方哲學家,不管是唯物主義還是唯心主義,他們的思想受上帝的制約。一直到現在,沒有西方思想家能夠沖破這種制約,不管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不管是贊成的還是反對的。如果一定要強行對比中國文明史,西方康德、黑格爾、孟德斯鳩、盧梭、笛卡爾等人可以類比唐宋諸儒,薩特可以類比王陽明。在思想史上的地位,大約如此。他們具體的思想或許不同,但其實有脈絡可尋。 中國有五千年文明,五千年文明難道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時間是文明認識的必要條件,想跳過沒有那么簡單??v然有一兩個超凡脫俗的人物出現,也覆蓋不到普羅大眾。因為你說什么,他們要么不懂,要么不想懂。 宋朝滅亡以后,中國在文明思想上實際是退步的。朱元璋雖然有驅逐韃虜,恢復中華之功,但在思想上,實際上更加繼承元朝的統治者。到了清朝,就更加退步到成為世界的玩物了。 王宵獵曾經看過一部電視劇《雍正王朝》,記得雍正對誰說過一句話,大意是我是天下最厲害的讀書人。這句話說得夠狂妄,所以一直記得。雍正當然是是天下最厲害的讀書人,說出來這句話,要么是雍正無知,要么是寫電視劇定這句臺詞的人無知。讀書人沒那么廉價,雍正縱然是天下的書讀遍,也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無非是一部分讀書人出來做官,被雍正管,一部分不出來做官,不被雍正管。就是出來做官被雍正管的人,心里想的也未必就是做的。 中華文明到了清朝,實際已經到了谷底。如果清朝不被推翻怎么樣?無非是一步一步后退,退到那些你現在鄙視的民族的樣子罷了。 明朝時候中國出了王陽明,提出了心學。不過心學在中國并沒有大行于世,反倒在是在島國日本獲得關注。因為日本人關注、推崇,所以某個中國領袖也就推崇。梁啟超甚至提出,中國只有兩個半圣人,就是孔子、王陽明和曾國藩。王陽明做圣人已是可笑,說曾國藩是半個圣人就是搞笑了。 梁啟超的時代,中國成了列強的玩物,事事皆差,讀書人失去理智,說一些不靠譜的話情有可原。其實何止是梁啟超,有人提出要用拉丁文代替漢字,有人提出中國事事皆差,應該全部廢掉學西方。就連魯迅,也是以批判中國的國民性為業的。其實中國的國民性有什么問題?是統冶者太差罷了。 我們不應該忘記這些批判者。他們說的話有的對,有的錯,但是都是喚起民族覺醒的良藥。正是有了他們,才能夠喚醒更多的革命者。我們也不應當夸大這些批判者的作用,他們中的很多人,就僅是批判者罷了。 當時間過去近二百年,經過批判者、革命者、建設者的辛苦努力,我們終于有機會,也有條件重新審視中國文明和西方文明的不同。在這種時候,不能夠正確認識這一點,就顯得有些不合格了。 說中國歷史上出現資本主義萌芽是不對的,中國未必會有資本主義。說宋朝是中國的極盛之世,應該沒有太大的錯誤。這種極盛,是文明上的,而不是簡單的經濟或軍事。 說西方的哲學大家在文明的征程上,大約相當于中國的唐宋時期,很多人是不服氣的。在他們眼里,康德、黑格爾和薩特,他們的思想多么偉大,提出的觀點多么鮮明。甚至有的人開口康德,閉口黑格爾,裝出來一副很高深的樣子??梢钥隙?,他既不懂康德,也不懂黑格爾。就像他批判朱熹,批判陸九淵的時候,他們既不懂朱熹,也不懂陸九淵一樣。正是因為不懂,可以把這些人的書讀熟了,裝作很懂的樣子。 宋朝之后,佛學在中國,在思想層面上登堂入室。說明了中國文明在那個時候碰到了困境,讀書人不得不尋求旁門左道,去解自己之惑。那說明的不是中國文明的進步,是說明中國思想在那個時候遇到了解決不了的難題,不得不到別人家的思想里暫時逃避,期望找到啟發。 現在研究中國哲學的學者,最喜歡的就是研究心學和佛教的禪學。甚至有學者自認為自己研究得很精深,說到得意處喜歡說一句,我到某某禪師面前,可以問他一句,我悟了否?不知道某某禪師怎么回答,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你是到佛跟前問一句悟了否,佛肯定告訴你沒悟。 佛是另一種文明。你研究中國哲學,去問和尚甚至問佛,你怎么可能悟呢? 研究心學的,都逃不過一個事實。心學在中國不流行,是在日本流行之后又傳回中國,才被一些人撿起來。不是說心學有什么問題,歷史已經給出了答案,這個學說適合日本,不適合中國。強說什么心學智慧,有偉大意義,都只能拿明治維新來舉例子。特別推崇心學的校長,只能跑到小島上去。 人是按概率分布符合統計學規律的,也就決定了,越是正確,理解贊同的人越少。人的思想、認識都是一條分布曲線,越是靠近中心,與你理解的人越少。這不能改變,也沒有什么辦法。 但王宵獵不需要理會這些,因為他在宋代,沒有人跟他犟哲學發展的問題。在經過多年之后,確認了自己的思想正確之后,按照自己的理解來做就行了。 西方文明需不需要學習?當然需要學習,而且需要學習的東西很多。不是因為中國被打敗了,被欺負了,而是他們的很多東西都是正確的。 為什么說西方古典哲學相當于中國的唐宋還有許多東西要學習?這就跟說宋朝比遼、金發達,為什么卻打不過遼金一個道理。不相關的事情,何必強行比較? 學習的前提,是知道學的是什么。就像在美國教哲學史,先講亞里士多德、拍拉圖、蘇格拉底是正確的,但在中國教哲學史,先講這三個人,就絕對不正確。因為這個順序說明了,老師自己也不懂這三個人。 世界是復雜的,不能簡單化,簡單化了就會犯錯。所謂胡子眉毛一把抓,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