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那是顧箋去世兩個多月以來,楚霽第一次吃得下那么多菜。 從那之后,林晞仿佛就愛上了做菜。每次楚霽回家,迎接他的都是一個溫暖的擁抱,和一桌簡單卻美味的家常菜。 就像是再如何慘烈的傷口,也會有愈合的一天,林晞用自己的方式一點點治愈著楚霽;而除了他之外,白微塵和榮森也一聲不吭地承擔起了“父母”的身份。 作為氣泡壘的指揮官,榮森同樣軍務纏身。但和楚擇之不同,除了有緊急事務和去冰原上執行任務,其他時候,不論再忙,他每天都一定會雷打不動地回家,和家人們一起吃飯。 不但如此,他回來的時候,還時不時會帶點不知道從哪里買來的小玩意,大多數時候是扔給林晞和楚霽玩的,有時候見到好看的紙花,同樣也會買一束,插在餐桌的花瓶里。 雖然他從來不說,但楚霽知道,那些花是買給白微塵的。 而白微塵雖然話不多,卻同樣對楚霽很好。 知道在軍校容易受傷,楚霽每次從家里回學校,她都會在楚霽的包里放上各種各樣的傷藥;給家里人添置的所有新衣服里,也一定會有楚霽的一份。 就這樣,慢慢的,楚霽好像在失去一個家之后,重新擁有了一個新的家。 天狼曾經因為占有欲作祟,提出過希望楚霽能和林晞保持距離,被楚霽拒絕了。 但那時的天狼或許并不知道,為什么對于楚霽來說,這些“家人”會如此重要。 短暫而久遠的回憶結束,天狼一直坐在楚霽的正對面,靜靜看著他,等待著他的回復。 楚霽垂下眼,思忖片刻后,開口道:“……我的母親,曾經也是一個變異種?!?/br> 天狼沒有想過自己會得到這樣的答案,微微一怔。 便聽楚霽繼續說道:“她是在我十七歲那年突發變異的,變異基因是蝴蝶……一種美麗而脆弱的、毫無攻擊性的生物?!?/br>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才接著說了下去:“但盡管沒有任何攻擊性,她還是被人檢舉了。檢舉她的人是我血緣上的父親、她的丈夫,氣泡壘一位位高權重的上將。氣泡壘的高層容不下變異種,被檢舉的第二天,她就被送上了刑場?!?/br> 天狼聽到這兒,深深皺起了眉:“你父親為什么要做這種事?那不是他的伴侶嗎?作為一個雄性,他難道不應該拼死保護他的伴侶?” 楚霽攪著碗里的粥,輕輕提了一下唇角:“因為并不是對于所有人來說,‘伴侶’都那么重要。至少在那位上將眼里,他的前途,和一些莫須有的‘安危問題’,遠比自己伴侶的性命更為重要?!?/br> “……我不是很能理解你們人類。如果他是狼,哪怕是別的猛獸,這樣對待自己的伴侶,都一定會被群起而攻之?!?/br> 天狼皺眉說著,觀察著楚霽的神色,試探著問:“那你母親最后……” 楚霽默了默,選擇了多年來一直徘徊在自己腦海中的另一個答案:“……我趕到的時候,只看到了一只掙扎著飛向陽光的蝴蝶。我的母親……她最后,變成蝴蝶飛走了?!?/br> 聞言,天狼瞳孔微動。 他并沒有見過真正的蝴蝶,卻莫名想象出了那個畫面。 他動了動作嘴唇,正要說點什么,就在這時,腦子里卻有一根弦“突突”痛了起來。 天狼猛地皺眉,捂住自己的腦袋,塵封已久的記憶里,突然出現了一句沒頭沒尾、仿佛十分久遠的話: “我的母親也是被人類殺死的……她變成蝴蝶飛走了?!?/br> 記憶中的聲音似乎來自一個少年,沙啞微弱,帶著點些微的茫然。 但不論天狼怎么想,都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聽到的這句話,說這句話的人,又是誰。 見他神情痛苦,楚霽關切地叫了他一聲:“天狼?怎么了?” 他一邊說,一邊起身走到天狼身邊,輕輕按住對方的太陽xue。天狼粗重的喘息聲傳到耳邊,神色痛苦掙扎:“我……我好像在哪里聽過……” “聽過什么?”楚霽不動聲色地盯著他的眼睛,壓低了聲音,“你是又想起什么來了嗎?” 天狼勉強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的頭好疼……” “沒事,沒事,”楚霽想了想,說,“這應該是我們剛才的對話無意間觸碰到你的潛在記憶區了。你先在這兒坐著等我,我去給你拿藥?!?/br> 林晞之前給天狼開的藥還剩一些,楚霽接了杯溫水,把藥遞給了天狼。 就著溫水把藥吃下后,又過了幾分鐘,天狼的感覺終于好了一些。 楚霽還在不輕不重地幫他按著太陽xue,指尖時不時會有意無意地劃過天狼的耳朵:“這些天你也很累了,我們先不想那些事了,回房間洗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一下吧。說不定等到一覺睡醒,你就想起來什么了呢?” 天狼乖乖應了一聲好,兩人把桌上的碗筷和沒喝完的粥一起收進廚房,簡單沖了個澡后,先后躺上了床。 在避難所又冷又硬的地板上撐了那么多天,幾乎是腦袋剛沾到柔軟枕頭的那刻,困意就潮水般涌進了天狼的腦海。 楚霽就躺在他咫尺之隔,他伸手攬住對方的腰,像只粘人的大型犬一樣貼了上去,下巴輕輕抵住楚霽的肩膀。 楚霽身上他思念了多日的體溫和氣味暖暖烘烤著他,令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舒張開了。他輕輕在楚霽的頸側咬了一口,隨后在楚霽帶笑的警告聲里,安然入睡。